直到回到总裁办,医生为他重新包好伤口,他才睁开眼,露出一双如古井无波的深眸,吩咐道:“给清歌打个电话,问问她晚上有没有空,陪我一起过去。”
    陈谦一愣,仍下意识对他的命令回了声:“是。”
    他还以为金公子早就已经忘了楚小姐是谁呢……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最近两天金公子像鬼上身一样,一直跟那位前总裁夫人不清不楚的。
    不过,陈谦无声叹了口气,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没在外面留过几笔情债?
    风花雪月,说到底也就是一段私情。
    轮到这种需要上台面的场合,还是需要正宫娘娘出马。
    羽灵回到工程部就被高老叫去里里外外的盘问了一番。
    可是任他如何旁敲侧击,这个看似散漫无状的方羽灵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化解他的攻势,简单一句话堵得他几次都差点噎着。
    最后他也放弃了,挥挥手让她出去,羽灵就又笑眯眯地告辞了。
    这一个下午倪振都别别扭扭的,好几次明明眼神都和她对上了,可就是憋着,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羽灵若无其事地喝茶,倒也不甚在意。
    有时候男人闹起脾气来,比女人还莫名其妙。
    不过,她不在意,想挑事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
    戴维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想出风头搞砸了吧?”
    羽灵没吭声。
    “检察院的人是你叫来的?”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电脑桌后面安然啜茶的女人:“还想举报蓝总?但我怎么听说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又把人家给放了呢?倒是为难陈秘书一路好言好语地给检察官道歉赔不是,瞧瞧你自己干的好事!”
    羽灵修长纤细的手指环着茶杯,指甲轻轻在杯身刮了两下,莞尔一笑,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一句话正中靶心,戴维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白:“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内分泌失调的症状。”羽灵从口袋里顺手掏出早晨被硬塞的妇科疾病广告单,推到他面前:“有病看病,早治早好。”
    周围响起了一片压抑着的笑声,戴维凌厉的眼风一扫,所有人又都各干各的去了。
    “听说你女朋友暗恋花神很多年啊。”羽灵托着腮,明眸如星辰璀璨,熠熠生辉,说出的话却非常恶毒:“输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情敌,你也挺可怜的。”
    一听“花神”二字,四周的同事立马竖起了耳朵。八卦是人类的精神食粮嘛。
    戴维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你……”
    羽灵见有人比她心情还不好,身心一下子就舒畅了,倏地板起脸,声音里透出渗人的凉薄:“趁老子还没发火,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再在我面前多逼逼一个字,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她坐在椅子上比他矮了许多,可身上无缘无故就扩开一大片令人胆寒的气场。
    戴维在这股浓稠而强烈的气场中手脚僵硬,自尊心却不许他就此退缩,于是他一拍桌子便要还击。
    身边突然有人伸手拽住了他,戴维怔住。
    羽灵褐色的瞳仁里也掠过一丝着色深讳的光。
    “够了。”那人淡淡开口,把戴维拽出两步,回头似不经意般看了表情漠然的羽灵一眼:“戴维,回去做你的事。”
    是倪振。羽灵唇角挽出轻轻的笑。心上铺开一层浅浅的风霜,很凉。
    “你少管我!”戴维怒喝:“你算什么东西!”
    倪振冷着脸,竟也拿出三分组长的威严:“我让你回去做你的事,听不懂?”
    不要得罪她。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羽灵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红绳,对眼前的闹剧视而不见。
    戴维却扬手一指座上的女人,冲着倪振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不然你会这样护着她?”
    护着她?羽灵听罢,笑意更深了。
    她若有若无地抬眼,睨向那处。
    倪振虽然表面上是拦着戴维,可此时此刻也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峰,挡在了戴维身前。
    这到底是护着谁呢?再瞧瞧他看她的眼神复杂,不认同,还有深处潜藏的恐惧。
    呵。
    倪振在她含笑的打量中走上前来,踟蹰良久,出声道:“他不是有意的,你……”
    “我没那么闲。”羽灵不冷不热地给了个说法,端着茶杯起身去水房了。
    倪振注视着她的背影,不发一言,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女人的冷漠与绝情。对待恩人蓝瑜尚且如此,对待敌人,怕是眼睛也不会眨一眨。
    羽灵独自在茶水间的椅子上坐着,望着楼下出神。
    身后传来一道嗓音,略微带着凉薄的嘲弄:“这就是你精心调教出来的徒弟?”
    她听着那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扶额苦笑:“好像是吧。”
    “这种连你心思都不懂的人,也值得你上心?”
    羽灵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还年轻。”
    “你比他们各个都年轻。”那人道。
    羽灵屈指按着眉心,转移话题道:“你别在这里呆太久,金轩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倘若连你也被监控拍下来,我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怀疑你?”那人徐徐一笑,似是不信:“他今天不是才刚安慰过你?”
    羽灵也学着他的样子笑,语调却轻渺如天边抓不住的风:“你真当他带伤出门就是为了安慰我?”
    那人沉默。
    羽灵微低着头,刘海垂下来,半遮住她漂亮的眉眼,隐匿在阴影中,辨不清神色:“别把我想得太重要,他只是来监视我的。”
    大会议室里十三架监控设备,每架都亮着灯。
    那人眼神一动。
    羽灵言语中有种难以捕捉的情绪,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却很轻易便能触动人心。
    那人不知该如何接腔,顿了顿,道:“你让我跟进的事情有眉目了。”
    羽灵眉骨一跳,手里动作顿住,足尖蹬了下地面,将旋转椅换了个方向。
    面对那人时,才看到他站在逆光的死角里,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这么快?”她靠着身后的桌沿,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只好淡笑了一声。
    那人不咸不淡地陈述道:“蓝瑜的性子一向如此,最是机敏,也最沉不住气。”
    羽灵望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突然低声呢喃:“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不该来?”
    “老祖宗。”那人瞬间领悟她的言外之意,肯定道:“就算你今天不来,他也会落进别人手心里。”
    这里是金氏,金轩的地盘。怎会容这些小鱼小虾兴风作浪?
    就算羽灵今天不在,金轩也必会有其他方式制裁他,或许,是更严酷狠绝的方式。
    “道理我都懂。”羽灵闭了下眼,笑不出来:“可是我亲自动手,又是另一回事。我认识他十三年了。”
    “你往后还有三十年、五十年。”
    “可他救过我的命。”
    “我们每个兄弟都能为你豁出性命。”那人目光灼然:“我和凌霄在金氏潜伏了五年,就是为了等你回来。老祖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是要成大事的人,切勿被这些儿女情长牵绊。”
    羽灵懒洋洋地弯了弯唇,秋水般的明眸里漾开凄神寒骨的冷:“何源,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给我上课。”
    那人低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骨子里却透出倔强和顽固。
    羽灵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神有些冷:“行了,直接告诉我蓝瑜去哪了。”
    “今晚温家准备举办一场宴会。”何源如实回答:“他已经提前驱车赶过去了,要找的人想必在宴请名单里。”
    “温家。”羽灵眯了眯眸,边思索边重复着念了一句,又问:“金轩呢?”
    “温家和金家向来是政敌,金公子应该没有收到请柬。”
    “那就好。”羽灵放下杯子:“晚上我亲自去一趟。”
    那人显然有些惊异:“亲自去?”
    她下得去手吗?
    羽灵的红唇挂上浅淡的笑纹,远眺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你说得对。我不动手,他也会落进别人手里。那还不如由我来,就算是给这十三年一个交代。”
    羽灵回到工程部的时候,倪振和戴维都不在。
    她也没多留心,乘电梯去了一趟49层总裁办。
    远远就瞧见那二人站在门口,低着头,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连陈谦都被赶了出来,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羽灵莫名其妙地搭上门把手,刚要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句。
    陈谦苦着脸道:“项目出了点问题,金公子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还连累了正在里面做汇报的财务,小姑娘刚上任两个月,实习期还没过,第一次见boss天颜就被他一番犀利尖锐的言辞吓得泪眼汪汪。
    羽灵太清楚金轩那人发脾气的样子。回回都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那,一开口却字字珠玑、句句见血,能把人训斥得恨不得重回地府投胎做畜生。
    可他说得又很在理,让你想开口反驳都觉得自己站不住脚。
    羽灵没当回事,压下把手就准备进去。
    一只手按在了她手上。
    羽灵抬眸,竟是倪振冲她摇了摇头:“你不要进去,金公子是真的在气头上。”
    对她大义灭亲的做法,他不理解归不理解,不认同归不认同,可还是无法眼见着她就这么往枪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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