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宅子,每一处、每个角落、每块砖瓦、柱子……都刻着咒、压着符,从三年多以前开始,你娘亲就昼夜不停的布置这里,就为了今天!”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龙王老贼还没这么大本事能发现这里!”
    “可是——要抓我的不只是龙王啊!还有个老怪物,也是这样躲在空间里……”我忙解释道:“龙王说不定跟老怪物是一伙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话音未落,我突然又感觉到腿软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我头晕的错觉,真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撼动着地面!
    “丫头,凡巫遗族,或多或少皆有通灵之力,血脉越纯,越接近神巫正统,力量就越大,我逃出法门,代代与普通人结合,到你这里,估计已经剩不了多少了……这就是为什么巫族不与外人通婚的原因。”老太太哑着嗓子说道。
    我愣了愣,这个关头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们也没料到,居然雌蛊等候的人是你,自从听闻有神祇泄露天机,在山崖上刻下未来王妃之名时,你娘亲就潜回去看过,料想你不会有平顺的日子,于是就开始准备这里的法阵——”
    “……我不太明白,准备这里的法阵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藏在这里?”我忍不住打断她。
    “地碎天倾之时,总要保住雌蛊!灵山十巫所在的大荒之境究竟在何方,或许只有万蛊之王能感应到了……”
    “只有雌蛊,没有雄蛊,怎么能炼出什么蛊王啊?你们不如把明晓星也抓来这里藏着好了!”我白了她一眼。
    “傻丫头,孕化为万物之始,雄蛊的重要性怎么能与雌蛊相提并论,而且,雌蛊孕化之时,就是雄蛊消亡之日,这都不懂?你是怎么养雌蛊的!”老太太生气的瞪着我。
    真是莫名其妙,还要怎么养啊?
    “就是该吃吃,该睡睡,不吃巧克力,多吃点清甜的哄着雌蛊呗,还要怎么养啊?”我小声的说道。
    老太太眯着的眼缝瞪大了:“你不吃药?”
    “什么药?没吃过。”我摇了摇头。
    “大巫王没有让你吃各种饲养雌蛊的药?”
    “从没!”我笃定的回答道。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我:“难道就放任雌蛊生长?”
    我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现在问这些干嘛?你一个叛徒怎么这么关心雌蛊雄蛊的,假惺惺。”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叛徒?若不是我当年趁着乱世逃出法门,想方设法弄了个替死鬼,今天哪里有你的存在?!叛徒?巫王山城谁还敢说我是叛徒?”
    “……”这说法让我哑口无言。
    我头上的瓦片突然“喀啦”响了一声,吓得我差点尖叫。
    抬头看去,天色黑蒙蒙,那团灰雾往回收敛,朝河流的方向飘去。
    本以为暂时躲了过去,却看见一个黑影擦着屋顶飘了过去!
    我和老太太都吓得往后躲了一下——那东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老宅子的大门上方!
    我躲在柱子后面,用口型说道:“老妖婆,你不是吹嘘说这里好多法阵吗!那东西是什么?!要进来啦——”
    一袭仿佛融入黑暗中的长袍迎风而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那个黑色的身影一举手一投足,安静得仿佛在看慢动作回放的默剧。
    黑影的脚尖虚虚的点在老宅门扉上方,也不知道是站在上面,还是飘在上面,他还回头看了院子一眼!
    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往后逃窜了,这黑影身后带着一团朦胧的气息,那种气息阴沉冰冷,不似生人。
    老太太在我面前一直挺自负,现在居然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影,突然顺着柱子滑下来,双膝跪地,手指掐了一个类似请神诀的指印,絮絮叨叨的呢喃道:“二八神……二八神……”
    二八神?我听都没听过,这是什么神?
    黑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指诀和声音,猛然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
    院子里黑沉沉的,月光都被天上的黑雾遮掩。
    这一身黑色长袍的“神”戴着斗篷,根本看不清脸。
    但他似乎看到了这里重重法阵遮掩下的院子,突然朝院子里飞来——
    我头上的瓦片“喀啦、喀啦”的一阵乱响,抖得仿佛上下打战的牙关。
    在响得仿佛瓦片都要“跳”下来时,我抱着头一把扯起地上的老太太,就准备往后院跑。
    刚抬脚,我耳边懵了一下,瓦片的乱响声戛然而止——
    我缓缓转头,看到那个黑影寂无声息的,站在了院子中央。
    他身上的阴冷鬼气,处处昭显着他的身份。
    这不是什么神,这就是一个鬼啊!
    “你、你别顾着跪拜了!这是鬼啊!你不是懂法术吗,还不快点收了——”我急得快飙眼泪了,这老太太却消了气焰,变得哆哆嗦嗦的站都站不稳!
    出息!原来你的本事只会吹牛皮啊!
    老太太突然伸手扣着我的手腕,浑浊的眼珠子瞪着我道:“无知的丫头,还不快点跪下!这是二八神啊!”
    “什么狗屁神啊,这明明一身鬼气——”
    我话没说完,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捏住了脖颈!
    天,这鬼要害我?!
    我脖子被不轻不重的“捏”着,眼睛的余光往院子中央瞟去。
    黑影只是微微抬起了一只手,相当“轻柔”的扼住了我的脖子,只需要再加一分力气,我就喘不上气了。
    “小丫头……”黑影缓缓的开口。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我会十分乐意听他说话——这声音低沉如古琴上最粗的那根弦音。
    空灵,醇厚。却带着满满的邪气。
    “藏得真好……如果不是那老妪认出我的身份请神,我一时还发现不了你……”
    我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脖子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老太太磕头如捣蒜,沙哑的声音念叨道:“不知来的是哪位二八神、尊号为何?为何要抓我家这不懂人世的黄毛丫头……”
    “我名游光,奉冥帝大人之令,来抓这个小丫头,老妪,你既知我身份,就别螳臂当车,误我回命。”
    冥帝大人?
    “师、师尊?”我挣扎了一下,如果是师尊派来的“人”,那么对方是不是人已经不重要了。
    是人才怪呢。
    我脖子上的力气松了松,我立刻往院子里跑去,这是救星啊?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没等我问出口,老太太不甘心的说道:“尊神!雌蛊对我族群至关重要,不容有失!此时正是天翻地覆,应该让她远离危险!”
    这为名叫游光的“神”冷笑一声,用低沉厚重的声音说道:“天翻地覆又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莫非,你还想留人?”
    这鬼气森森的“神”说话邪气满满,我有点怕他,不敢靠的太近。
    他不耐烦的转向我:“小丫头,别耽误我覆命的时间,快过来……别让我动手去抓你,那个生人经不住我气息的冲撞。”
    “……好。”我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的不甘心,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我的小腹,她知道那里有雌蛊。
    这老家伙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啊?说不定她还有遗族在法门内,不然怎么能知道我的名字被刻在山崖,雪女士也能偷偷溜进去呢?
    我感觉这老太太在乎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身上的雌蛊。
    “我们怎么走?”我提心吊胆的看向这个一身鬼气的“神”。
    “一介凡人,除了走阴路还能如何?把这些东西用线绑在脚上。”他略微动了动袍子,从袖摆之中飘出几张白色的纸片。
    这是薄薄的纸马,我捡起来摩挲了一下,这纸张的材质,跟上坟烧的那种没什么两样。
    他见我犹豫,坏笑道:“过来的路上,顺手从一处守灵的人家摄了几张,正好给你用。”
    “……这是,烧给死人的。”我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还没烧,就还不是!快绑上。”他一句话就驳回了我的抗议。
    我低头找了找,从地上把老太太绣花的绷子捡了回来。
    那根绣花针被我私藏了,用牙齿咬断绣花的线,将纸马缠在了小腿上。
    “……丫头!”老太太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衣摆,吓得我一抖。
    她压低声音,咬着牙对我说道:“你给我记住了,只要雌蛊还在!就还有希望——”
    “咣!”平地一股巨大的冲力一下将她撞飞,直直的撞开门板,跌入了厅堂之中!
    我差点叫出声,捂着嘴回头看了看那黑衣的“神”。
    “……啰啰嗦嗦。”他冷笑了一声,似乎对搞破坏很愉悦。
    “她是个老人家。”我忍不住说道。
    这么用力的撞进去,那把老骨头该不会撞散架了吧?真的论起岁数来,这老太太也该小一百岁了,这样的年纪如果不是她身怀异术,恐怕黄土都埋到脖子了。
    我想进屋去看看老太太的情况,却被一股力量抓住后勃颈直接拎了起来。
    好像被掐住喉咙的鹧鸪,我就这么双脚离地,缓慢的朝他靠近。
    黑色的斗篷下面是一张漆黑的面具。
    这面具是“封死”的。
    没有眼孔、鼻孔、嘴唇,整个一面罩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的抬手,把面具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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