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领口立刻把车门关上,不敢多看一眼。
    “呼……”四周寂静无比,没有灯、没有人,只有阴冷的山风吹进车里,让我全身发抖。
    我抱着膝盖缩在后车座,欲哭无泪。
    躲得了这一下,等着他突然爬起来,我又怎么躲?
    趁现在没人赶紧跑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刚跳下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两声“biu、biu!”的声响,这声音不大不小,被山风吹散在夜色里。
    我僵立在当场——这是枪声吧?警匪片里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不就是这种?
    那怪人想要逃走,被黑道大哥枪杀了?!
    我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感觉全身的血都变凉了——那种完全的绝望和无助,真的无法言说。
    凶险的地方、凶险的人、色狼、黑道、枪击、怪人……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着逃回家啊。
    面前几乎人高的杂草突然动了动,我吓得贴着车子跑到另一边,那个突然吐血,抽搐昏迷的色狼长官还倒在车外,压扁了一堆杂草,被掩埋了大半身体。
    我越过车子后面的货架,偷偷探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边草丛。
    草丛还在轻微的发出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车子走过来,我身后突然一阵阴风,吹得我后脖颈鸡皮疙瘩暴起!
    回头一看,那下巴沾满黑色血沫的色狼长官,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他张着嘴、双目翻白、整张脸表情痴呆,把我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咯咯……咯咯……”
    这是什么怪声?
    我转头四顾,从车轮胎的缝隙中,看到一只破败不堪,腐烂的人腿……
    “——!!呜呜呜呜……”我正要大喊大叫,突然一双带着血腥味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身后伸来。
    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一只手,拿着枪,顶着我的脸颊。
    这一身血腥味我很熟悉了……
    是那个年轻的怪人!他身上的链条还在,怎么就逃脱了?!
    他喑哑的气音在我耳边响起:“……说吧,小丫头,你到底什么来历,根据你的回答,我决定杀了你,还是带你一起走。”
    我的脑子都快被吓得停止工作。
    半晌,才被戳到脸颊上的冰凉枪口惊醒,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是坏人。”
    “那你是什么人?隐瞒身份对你没好处……”他的语气有些危险:“我能让你死,也能让你不死不活,看你坦白的程度决定……”
    这人真是阴险啊!还说一起逃跑,突然就能翻脸不认人。
    他怎么能突然搞到手枪逃跑?刚才的枪声是他枪杀了那两个运送我们的人?
    “名字、家族、你跟离江流域里面哪个部族有联系?别耍小聪明,我懂得分辨真假……”他一字一顿的在我耳边问。
    这种情况下,年轻人给我感觉比这些黑道的不法分子还可怕。
    “……不说?”他用枪口戳着我的脸颊。
    “我……不是离江法门里面的居民……我最近才进去过。”我颤抖着声音回答道。
    “名字。”
    “洛瑶。”
    他微微蹙眉:“……姓洛?”
    估计他在努力回想离江流域法门之中有哪个部族姓洛,我赶紧解释道:“我们家是医家,全是大夫,都是好人!”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那就是阴阳大夫了?”
    “呃……是的。”
    “你为什么会被龙王抓住?因为你的血能辟毒?是血脉遗传还是另有因缘?”他沙哑的声音在这荒凉的杂草山坡上特别刺激鼓膜。
    好像那种恶魔的低语,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偏偏又能传入耳中。
    “我……身上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普通的毒素对我没用……”
    “你怎么知道没用?你试过多少毒?”
    “怎么可能去试毒!反正、反正我夫君说普通毒素没用,那肯定就没用!”
    “……你夫君是谁?”
    “……”
    “说!”
    “说了你就知道吗?!他叫明晓星!”我快急哭了,到底要我说多少啊!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明晓星这个名字不是烂大街的那种,但也不是特立独行的奇怪名字。
    这几个字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夜的天河倒悬,无边璀璨。
    “……你走神了?”喑哑着嗓音的恶魔冷笑道:“……原来不是敌人。”
    诶……啊?
    “你说什么?”我忙追问道。
    他松开了手,收起了那把手枪,嘶哑的声音缓慢的说道:“你的夫君,我没见过,也不认识,但我听过他的名字……”
    “啊?你是法门之内的部族首领吗?”我忙问道,如果是一路人,那就好说话了!
    他摇了摇头:“不是……但我们使用的大部分巫术,算是白巫术一脉,又融合了茅山的道术而成,追本溯源,也该奉巫王为正宗源流。”
    “那……你是什么人啊?”我按住胸口平复呼吸,冷不防觉得手心一痛——
    “嘶……”什么鬼?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被扎得又痛又痒。
    “你胸口藏了什么暗器?”他冷眼看着我。
    “暗器?什么年代了还暗器?我哪会用暗什么器——”我正吐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拔下来的五根针,我用布条缠着放在了胸前的沟沟里——只有这地方最好藏。
    刚才那个色狼长官一把抓住我胸口想要将我拎起来,就被这个扎了手,然后他一边咒骂一边就吐了血沫。
    “你说过你被灌了毒药……喉咙都被毒药烧灼得沙哑,从你身上拔出来的针都带着剧毒,为什么你没事?”我抬眼看向他。
    年轻人前额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眉眼,他冷笑一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死的……”
    “……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我放软了声调,乞求这位暂时的盟友能友好一些。
    “我姓时,是苗王后裔,虽然不在离江的法门之中,但也从祖先那里隐约听过神巫一脉的传闻,我们曾经有叛徒去寻求庇护,先代的大巫王允许他们在法门之中安营扎寨、苟且繁衍。”他抬手将头发往后梳。
    这位姓时的小哥模样清秀,但是面容阴沉,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你是苗王吗?”我追问道。
    他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子民四散,城池如墓,只剩下寥寥的守墓人,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就是孤家寡人,这算‘王’?”他冷笑道。
    气氛有点儿尴尬,我用冥帝大人的话安慰他道:“那个……王者,人心之所向,现在时代不同了,就算子民四散,只要有事的时候能聚集到一起,就说明信仰不倒……其实四散没什么不好的,全聚集在一起反而容易出问题,你能满足那么多子民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医疗就学住房求偶?还不如四散呢……”
    时小哥自嘲的笑了笑:“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气氛随着他的笑意缓和多了。
    我看了看车旁那站着不动的色狼长官,还有另一边,那具腐朽残破,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尸体。
    “……能、能解释一下吗?”我眼泪又冒出来了。
    色长官的尸体不会吓哭我,但是这具腐尸会动啊。
    时小哥皱了皱眉,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往腐尸的脑门上撒去。
    我从小货车后车厢上找到露营手电筒,照过去一看,很多泥沙粘在了腐尸的脑门上,腐尸脑门上好像是一摊血?
    “光影灯下黑,这里是一处黑暗的场所,怨气冲天,这周围没少死人……边检官勾结黑道,在这里弄死了不少人,这些杂草为什么长这么高?哼……吃血肉化肥,当然长得旺盛。”
    听他说了这话,我觉得山风都变成了阴风。
    “那你……是驱赶尸体的匠人吗?”我小心翼翼的问:“这里没有铜线墨斗,符箓魂器,你怎么作法的啊?”
    他眯着眼看向我:“你果然是行家,懂得不少啊……普通的赶尸方法当然要那些东西,但是情况紧急时候,我能用血做符施法。”
    哦……难怪他用尘土撒在血上,法力就消失了。
    “洛小姐,别呆站着,我们要想逃脱,这才是第一步——如果没有按时去到碧海庄园,很快追兵就会找上来,要赶紧逃回境内才行。”
    “好、好的!”我重重的点点头。
    “那么,快来帮忙搬尸体。”
    ……搬尸体?!
    “为什么要搬尸体?”我惊讶的看向他。
    天色未明,山风飒飒。
    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加上腐尸的臭味,让人毛骨悚然。
    “……不带走尸体,留在这里让人发现?这离边检站很近。”时小哥哑着嗓子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些血。
    我觉得他的身体快被毒坏了,可是他却说自己不会死。
    “但是把尸体搬上车,我们要是被拦下了,质问为什么车上有尸体,该怎么回答?”我不解的问。
    他沉吟了一会,低声说道:“这里的山路还可以开车走,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就弃车,这些尸体,我可以赶着他们走,现在天气不算糟糕,暂时不会腐坏。”
    “什么?!”我吓得跳起来:“你要带着这些尸体逃走?”
    “关键时刻有用。”他短促的解释了一句:“起码能挡子弹或者引开追兵吧?别废话了,快点搬上车!”
    我委屈得要命,我长这么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居然第一次卖力干活就是搬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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