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澈摇了摇头:“这些刻痕有弯弯拐拐的纹路,是被人刻意做成的,不是抓挠。”
    “这里应该就是一个局,有人利用这里的地势,点穴成了一处竖葬坑和尸骨处理所,那些被折磨致死的‘破戒’女子,都丢到了这下面,或许有些家属不忍心,却不得不屈从世俗的私刑,就悄悄给这些女子带上了生前之物,她们的阴魂被禁锢在这里无法逃离,既没法复仇、也没法轮回,就算现在放出去了,想要报复的人早就枯骨一堆,无迹可寻。”
    他掸了掸手指上的灰尘,淡淡的说道:“恩怨情仇,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我……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用意,也不知道你的慈悲和苦心,我要是恨你的话,你是不是也丢我在一旁,让我自己消磨这些恨意啊?”我翻了翻旧账。
    难得听他谈到恩怨情仇,我很想知道他当初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口风很紧,几乎不会告诉我。
    偶尔流露出只言片语,虽然寥寥几字,却能让我回味很久。
    他伸手拉着我,开了一个法门,抬手掐诀让那些照明的宫灯消失。
    “冥小舞,你有恨这个情感吗?”他幽幽的说道。
    “你怕我、怨我,可从未有过恨这种苦楚悲凉又作茧自缚的情绪,不止对我,对于其他人也一样……东方老太太说你天生道心,不就是因为你能自然的平静情绪,不急怒、不仇恨、不执于恩怨、不堕于贪念。”
    “……我这叫软弱可欺。”我满头黑线的回答。
    “哼……柔、顺二字,含义万千,要了悟大道,先要明白上善若水,利于万物而不争,谁说柔顺就可欺?计都现在都跑来帮你带孩子了。”赫连澈突然插了一句。
    噗!!
    那家伙哪是带孩子呀!他打架打不赢你,就特意跑来满足疼(欺)爱(负)“小冥帝”的异样心理!
    而且那家伙欠我钱呢,欠钱还欠得理直气壮,真是有“个性”的仙家。
    赫连澈直接把法门的另一头开在容老先生家的房子里,房里一片狼藉,楼上传来了砸破东西的声响、还夹杂着极力压低声音的争吵。
    “小舞娘娘,楼上在婆媳大战呢……”萌萌哒小鬼差缩在楼梯转角处,畏惧的不敢上前——女人厮打比抓鬼还可怕?
    赫连澈扯了扯我的手腕,对着地下室的楼梯点了点下巴,我们先下去查看一下。
    门锁居然是打开的,门后面贴了很多符咒,看来容老先生也心虚害怕。
    里面阴气森森,东西被翻得凌乱无比,好多老物件散落在地,可能是从这里就争吵厮打起来的,一路打到楼上去了。
    地上有布满尘土的玉器、金饰、掐丝珐琅景泰蓝……各个年代的女性饰品都有。
    这如果落到专门的阴物商人(比如我哥)手中,送走冤魂,消除阴气后,包装包装、炒作一下,编几个故事,就可以拍出惊人的价格。
    容老先生是归国华侨……他肯定有境外的特殊渠道,才敢将这些东西藏匿在家。
    我越发笃定这老头跟偷窃圣像的境外文物窃贼有关联,表面上一副族中长辈的模样,暗地里吃里扒外。
    “砰!”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这是巨大的玻璃破碎声,而且紧接着一个男人破口大骂。
    是容老先生的声音。
    我们立刻走到楼梯转角处的阴影中,赫连澈的结界罩住我,楼上容老先生的声音有些发抖,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里拿着枪。
    他有枪?这就好办了,报警抓他就能拖出这些后续了。
    枪口指着的人是我见过的中年妇女,她自称是容老先生的儿媳妇。
    可我没见过容老先生的儿子,应该是跟这里的大多数青壮年一样,在国外打工吧。
    国外劳动力昂贵,这些肯吃苦耐劳的人通过各种法子出国去打工,哪怕打黑工都有不菲收入,然后节省钱下来,寄回国在老家修大房子、娶老婆。
    可是长久的两地分居,造成夫妻之间完全就像交易,没有感情,家里后院起火也不奇怪。
    “嘻嘻,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这老太婆死了,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跑我房间里过夜了?嘻嘻嘻嘻……”中年妇女笑得很诡异。
    她被附身了,脸上的笑容像肌肉在抽动,明明很恐惧,却极力咧着嘴笑。
    “她死了,你得偿命!而且她是你婆婆啊!你怎么敢——”容老先生的气愤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看起来手在抖。
    他这么抖,开枪都不一定能打中,对面那个女鬼根本不害怕枪口,反正身体不是自己的,死了也是他开枪打死的,惊动了村民,等警察上门来,不死也要把牢底坐穿。
    “我怎么不敢?”女鬼操纵着中年妇女的身体,手舞足蹈的从风水鱼缸的玻璃渣中走出来。
    一位老太太躺在鱼缸前面,头上红红白白的撞开了头,估计已经断气了,躺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鱼缸碎裂,满地都是水,还有鱼在地板上绝望的弹跳。
    水滴答滴答的沿着楼梯缝隙滴下,砸在一楼的地板上,形成诡异的背景音。
    我躲在暗处,听到那女鬼妖娆的声音响起:“现在没人盯着你了,你怎么反而害怕了呢?爬灰的时候怎么不害怕?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下半截还不安分呐?嘻嘻嘻嘻……”
    容老先生脸都绿了,你你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看戏归看戏,但若真有阴魂在眼前伤人性命,我还是会阻止的。
    万事都有机缘,既然容老先生辗转找到了东方家,也给自己留了一个活命的后路。
    那女鬼扑上来的时候,小鬼差的锁链,我立狱收邪的大门同时开启,她冷不防看到我从结界中出来,身体顿了一下——
    “砰!!”一声枪响,女人的身体上爆开一注血花,这老头居然开枪了?!
    “你干什么!”我对他吼道。
    这容老头真是个糟老头!还没威胁到他的生命呢!他居然就开枪了?!
    他脸上惊慌失措,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道:“这女人疯了!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还为了争夺珠宝玉器杀了婆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疯了吧这人?这种时候了还给自己找理由,还来自欺欺人?
    “还有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们知不知道在美国,擅自闯进别人家的人,是可以枪杀的?!”他突然枪口指着我,瞪大了眼睛吼道。
    赫连澈淡定的走到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冷冷的说道:“……在这一方天地里,生死由本座说了算。”
    小鬼差这回很有眼色,立刻飞出锁链将他的生魂拘住。
    我看着中年妇女伏在地上的尸体,掐诀召唤出鬼门,飞出锁链想将女鬼拖出。
    “嘻嘻嘻……”她肿胀的脸从中年妇女的背上冒了出来。
    “……你是点穴设局的人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忍不住问道。
    这容貌诡异的女鬼怪笑着说:“因为好玩呀……男人将女人视为掌中玩物,我就建了一个极阴之穴来装着这些女人……嘻嘻嘻……终有一天,会被反噬,这些女人的怨念已经沾染了这个村庄,那老和尚的遗体也被破坏,镇不住的……这条村子,就该……为百年千年的业障付出代价……”
    “你一个女子,为什么有这种本事?你也是被残害的吗?”我追问道。
    她嘻嘻笑着,不回答。
    赫连澈抬手掐诀,指诀如莲花,银光轻绕那女子周身。
    很快,她暂时褪去了肿胀的外形,逐渐缩小,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脸上……脸上带着刺青花纹。
    “巫女。”赫连澈淡淡的说道:“生前通灵,攒下机缘,后又作恶,减少福德寿数,今日本座亲自渡你,去恶鬼道走一遭吧。”
    女人愣住了,犹豫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知之无益,带走吧。”赫连澈对着鬼门说了一声,锁链突然如闪电缩紧,一瞬间将阴魂扯了进去——
    一丝青黑色的烟雾仿佛头发丝,飘落在地上,融入满地板的水渍中,滴滴答答的顺着楼梯滴到了楼下。
    赫连澈深深皱眉,低声道:“真难缠!”
    我有些意外,难道赫连澈亲自出手,也有失手的时候?
    “水里有什么东西吗?”我问道。
    他蹙眉叹了口气:“一点怨念不散,这女子生前为巫,懂得些许夺天地造化的方法来逃避冥司的拘勒,她这点怨念落到水中,现在已经浸入地板缝隙,消弭于土壤中……这栋楼不能要了,必须要推掉曝晒。”
    可是……
    我无奈的看着脚边的两具尸体,摇头道:“出了人命,没这么简单……我先设法通知警察吧。”
    赫连澈不想我俗事缠身,我写了一张纸条,让小鬼差投入了村里治安室,很快就发现了这屋里的惨案。
    持枪杀人,这立刻惊动了上级,我通过特殊顾问的头衔与上级调查的负责人接触,说明了一下情况,那些挖出来的珠宝玉器做了法事后送到了文物管理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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