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父亲的家族有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症,他的祖父、姑姑都是疯子,他也迟早会疯,和我对他的治疗没有关系。”妈妈看向我,“怀孕、生产、把一个孩子养育到二十岁,哪一步容易?所有付出毁于一旦,我怎么会不心痛?”
    也许因为对自己的孩子毫无爱意,她能轻巧地用几句话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我凝视着她小巧精致的脸庞,鼻腔间萦绕着她身上的甜蜜香味。
    多么美丽,多么自私。
    这个女人爱自己胜过一切。
    越过她的发顶,我望向前方灯火通明人声喧嚣的主宅。今夜的这里终于像是我的“家”,每个人都对我分外亲切,提起我小时候的趣事和成绩如数家珍,仿佛我真的是他们看着长大、寄予众望的优秀晚辈。
    我不觉得扬眉吐气,我只觉得恶心。
    许家的每个角落、每个人,由里到外都腐臭至极,从未如此令我想要呕吐。
    “妈妈。”
    我叫她,即使她从未回应。
    “我长得不好看,性格优柔寡断,什么都做不好,不符合你的要求,是个失败品。”
    她给我戴的那条围巾太紧,连呼吸都被束缚住。我伸手将围巾扯下,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声音轻得要消散在空气里:“妈妈,你不应该生下我的。”
    你不该不负责任地将生命带来这个残酷的世界,更不该将我生得如此正常,倘若我和你、和陆长柏、和许家人有半分相似,我便不会感到痛苦。
    “这有什么应不应该,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能把你变回去不成?”她皱了皱眉,“俊彦,你虽然不聪明,但在我身边好好培养一段时间,也不会表现得太差。”
    我没回答,随手将围巾抛给站在不远处的管家:“上次答应你在许家过年,现在节过得差不多,我先走一步。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联系,如果没事……”
    我停了片刻,对她微微一笑:“……就别来了。我和安德烈,都不想见到你。”
    尽管拖着一条残疾的腿,转身离开时我仍然尽力加快步伐。我想起安德烈在昏暗的房间里说他很害怕,他被妈妈死死抓在掌心,他不愿意被困在笼中保持完美,做人像画里没有瑕疵的模特。
    他一遍遍地重复爱我,潮湿泪痕布满面庞,像小狗一样呜咽,紧抱着我不肯放手。
    我穿过花园,满院的山茶花被照料得很好,在冬季里仍然娇艳夺目。几年前也是在这里,绿叶托着红色重瓣花朵,安德烈站在花间对我露出笑容,美得像一幅油画。
    哥哥。他对我伸出手,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八岁那年我站在楼梯转角的阴影处偷看。
    女人走过来抬起我的脸,手指白嫩柔软,身上有股香甜的气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审视,仿佛在看一个物件,而不是多年后重逢的亲生儿子。
    我不要你做我的妈妈。
    许可妍,你真可怕。
    第218章
    司机送我回到宋城的住处,我下了车,通过落地窗看到客厅的灯亮着,心里翻涌出一阵酸涩情绪。
    想进门的时候发现从许家出来得太急,大衣落在了沙发上,钥匙自然也不在身边。我按了门铃,宋城很快打开门,见到站在门口的我后怔了几秒,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语气又急又气:“你不要命了?正月里多冷你不知道?”
    等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时他的语气还有些恼火:“司机做事不仔细,车上有外套也不知道拿给你——”
    我说:“别瞎埋怨人家,他跟我提了,当时车里暖和我没穿。后来下车想早点见你,把这回事给忘了。”
    宋城敛了冷硬神色,无奈地刮了下我鼻尖,又亲了亲我稍显冰冷的唇,起身说:“我去盛点汤给你喝,暖暖胃。”
    我拉住他的手,仰起脸看他:“暂时不想吃东西。在我身边陪我一会儿,行不行?”
    宋城叹了口气,他本就比我高半个头,加上我生病后身体瘦弱,竟能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我没有反抗,顺从地依偎着他,感受到手掌下紧实温暖的肌肉。他吻了下我脸颊,柔声问:“心情不好,是因为你妈妈还是许老爷子?”
    我笑起来:“你对许家的事比我还熟,不如猜猜看?”
    他认真道:“我猜是你妈妈。”
    “为什么?”我歪了歪头,“看我最不爽的其实是爷爷。”
    “因为俊彦你只会被在乎的人动摇。”宋城看着我,那温柔的眼神背后有藏不住的悲伤,“我想这两个人中,你不太可能在意许老爷子对你说的话。更何况许家已经不在他手里了,他没必要特意得罪你。”
    “你猜对了。”
    宋城宽大的手掌顺着我的脊背慢慢抚摸,充满安抚意味。他贴着我的耳畔,声音低沉:“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本来没有必要谈起这些,但不知为何,很久以前的事从我的嘴巴里跑了出来。
    我的出生、我在许家受到的轻视白眼、许育城半真心半利用的援助、妈妈冷淡的态度、还有安德烈……略去了部分宋城大概不想听的部分,我几乎将自己的成长经历像条鱼一样拎出水面,明明白白开膛破肚,剖开来摊在他面前。
    如今我能笑着告诉他,深深刻在我骨子里的卑微来自何处,是什么塑造了我的自轻自贱,为什么过去的我那么渴望被爱。
    孤寂的童年,扭曲的青春,挥之不去的阴影,永远缺席的父亲母亲。
    我在黑暗中长大,无法拒绝任何一点光明。
    只有爬出深渊的人才能坦然回过头张望,原来有一天我也可以轻易将曾令我饱受折磨的一切说出口。
    我觉得心情轻快,宋城却一直沉默。
    “小时候总希望妈妈能对我好一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其实她的爱没有那么重要,我居然到现在才放下。”我感慨道,“以前的我真蠢。”
    宋城说:“俊彦,你不是蠢,是太心软了,以为她和你一样会被感动。”
    我问他:“心软是好还是坏?”
    “对别人心软是坏事,对我心软是好事。”宋城弯了弯眼睛,嘴角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他生得周正,有意收起周身迫人气势,一笑就是阳光温柔的青年模样,“你愿意和我聊这些,我真高兴。”
    我望着他,被那笑容触动隐痛,不由得别过脸:“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有没有准备什么好菜?”
    “都是你喜欢吃的。”他亲了下我的额头,“现在心情舒服点了吗?”
    我点头,想了想,补了一句:“谢谢你,宋城,你对我真的很体贴。”
    宋城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抚摸着我的脸颊,长长眼睫遮住眼中情绪,只是一遍遍触碰我的脸。我不知哪里说错了,惹得他不高兴。
    等了半天听见他说:“俊彦,以后我疼你,一辈子都对你好……换你多爱我一点,行不行?”
    “听起来不是个亏本买卖,可以考虑考虑。”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捏了下宋城的脸,“多笑一笑,你一冷脸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看着我,嘴角扬起轻微弧度。虽然在笑,表情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大过年的,搞什么啊。”我抿了抿唇,“你这是威胁?一定要我给个满意的答复?”
    宋城没有说话,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见他这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咬紧了嘴唇:“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更何况你眼里的对我好,和我感觉到的也不是一回事。感情不是砝码,不能想加在哪边就加在哪儿……我……”
    “嘘,我明白。俊彦,我明白。”
    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唇,悲伤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我:“我只是想听你说几句甜言蜜语,我爱你之类的话,假的也可以,说两句吧。”
    我知道宋城有多难受。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彻底拥有对方,哪怕近在咫尺也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这种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被我反复咀嚼的滋味。
    我想,你终于也要在不被爱的沼泽里挣扎,直到完全迷失。
    宋城伸手紧紧地抱着我:“是不是很可笑?但我真的想听,俊彦,让我自欺欺人一会儿,好不好?”
    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的脆弱神情,我却没有任何喜悦情绪。
    没错,我是心软,无法做到铁石心肠,从别人的悲惨中获得解脱。伤害他令我痛不欲生,哪怕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我料到自己迟早会被动摇,所以提前将这个不可控因素从计划中剔除。倒下的牌一张推动一张,宋城,即使我此刻被你感动,也无损最后指向你的尖刀。
    “俊彦,你连骗我都不愿意吗?”
    他轻声呢喃,温柔的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无助。向来沉稳隐忍的人,流泪都悄无声息,只有用力环在我腰间的手在颤抖间暴露出一丝端倪。
    “不要哭。”
    我低下头吻他,舌尖尝到泪水的咸涩,强忍住所有哽咽。
    “宋城……”
    我的心碎得彻底,无法再为你更碎一分。
    这个夜晚过得极其混乱,精心准备的菜无人问津,原本说好的温馨计划被全盘推翻。
    宋城像是要发泄出内心的痛苦,和我做了一次又一次。我们从沙发转移床上,甚至靠着落地窗来了一回,弄得满地狼藉。
    他没有克制力气,每次动作都又重又狠,我被插得太深,几乎有些反胃,手掌抵着腹部时甚至害怕起自己要被捅穿。抓着床单的手指使不上力,我恳求他慢点,却在灭顶的快感里蹬直了腿,字句全部破碎得不成样子。
    汗湿的额发垂下,宋城沉默地望着我,托着我的脊背让我坐在他怀里,然后缓缓地整根插入。这对于前后刚高潮的我几乎是酷刑,可怜悯和愧疚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抱着他的脖颈,艰难地吸气,讨好地凑过去和他接吻。
    宋城的呼吸顿了顿,我以为他被这个举动安抚到,接下来会温柔点对我,可下一秒这个幻想就被粉碎。他比之前更凶狠地插入,侵略般掠走所有氧气,缠住我的舌头不放开,粘腻的水声在耳边回响,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乳环虽然被摘下,但被刺激过的乳头已经敏感得不像话,肿胀饱满,颜色红艳而下流。宋城只是稍一用力地揉捏饱满的那处,我就哀哀地叫出声,拼命向后躲开他的手指。
    宋城没有因我的逃避而停止动作,反而掐弄着我的乳头,埋下头用牙齿咬噬,甚至衔在齿间拉扯。我断断续续地哀求他不要这么做,可整个人被钉在他的性器上,无论怎么哭泣都无法逃开。
    放在平常他绝不会如此,哪怕在关系里再强势,起码见我求饶会缓一缓,而不是像个性爱里的暴君。
    快感一旦过度便化为了痛苦,我好像被泡进了浓稠的蜜糖,快要凄惨地溺死在他怀中。
    身体还处于不应期,性器没有勃起,却因为被玩弄乳头被刺激得又高潮了一次。下身像有电流穿过,精液流过铃口时我浑身哆嗦个不停,生出一种被彻底弄坏了的错觉。
    “俊彦……我爱你。”宋城叫我的名字,死死扣住我的腰,滚热的呼吸扑在我耳边,语气里有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在此时表露心迹显得格外荒诞,他大概也知道这件事,眼睛有些湿润,仍然一遍遍低声重复。
    “多爱我一点,求你了。”
    第219章
    宋城有许多事要做,难得挤出整天的时间和我待在一起,因此极其珍惜。以后如何谁都说不准,但这几天总不必考虑未来,更无需神经紧绷。
    他问我要不要去哪儿旅游,我摇头,说外出太累。
    他搂着我,亲了亲我的发顶:“那我们呆在家里睡懒觉,不做别的。我学了几个新菜式,做给你尝尝。”
    两个人深深陷入温暖柔软的被褥,我点点头,感到一阵久违的放松。
    一起看电影时宋城让我靠在他怀中,另一只手和我十指相扣。都是些看过许多遍的经典老片,我甚至曾陪他对过其中的不少台词。有时候困倦得在他怀里睡过去,醒来时仍然能跟上剧情。
    整日过得清闲,时间也变得缓慢。我们保持了良好的默契,绝口不提其他事或人,只甜蜜地拥吻,彼此紧紧依偎,一如很久以前在出租屋的那段日子。
    宋城给我做早饭,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粥的热气飘在空气里,油香里混杂着清甜而粘稠的米香。我懒散地晃过去,抱着他的腰探头看,他说:“小心油溅到身上。”
    他身上有种居家的温柔,我将脸眷恋地贴在他宽阔脊背上:“有你在我前面挡着呢。”
    宋城轻柔地哼着曲子,一边将煎蛋翻了个面:“中午吃清蒸鱼,再做个海胆蒸蛋,上次做的我看你很喜欢。”
    我说:“一般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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