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连累谁啊!
    当年天天晚上□□出去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打架的是谁?当年次次和赵国公子起争端最后还是打起来的是谁?
    燕丹当年和嬴政混在一块儿,他人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要来报复,基本不会落下他。
    可恨的是他是个战五渣,嬴政跟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学了一身本事,每次惹事或者事主动来惹,嬴政都是打完一身轻松屁事没有,他可是被打得很惨啊喂!
    嬴政随手举起手中摩挲已久的墨玉树枝抵在唇边,淡然道:不,是你连累的我。
    寡人自回到秦国就再不曾招惹到那些东西,而你......嬴政墨玉树枝拿开朝着燕丹的方向轻轻点了三下,你回燕国那几年,白日见鬼还少吗?也不看看他秦国的情报网有多厉害,燕国太子丹白日见妖鬼的次数,已经多到间谍都懒得传过来的地步了。
    虽然他们当年那种情况,赵国本土异族颇多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他跟太子丹都比较容易招些奇怪东西。
    不过这不妨碍嬴政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反正燕丹也没有话可以反驳。
    果然,燕丹抬起的手巍巍颤颤指着他,嘴唇蠕动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说不过你。
    好半晌,燕丹低下头,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松下来,眉眼疲惫,瞧着分外颓废。
    我从来都不及你。
    嬴政挑了挑眉,道:寡人很高兴,时隔多年你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
    燕丹抹了一把脸,坐直身子控诉道:你别以为你拿根破树枝挡着,我就不知道你方才在嘲笑我!
    嬴政道:寡人难道不是光明正大嘲笑你,又何须遮掩。
    燕丹,好不容易的奋起,又一次败退在小伙伴毫不留情的嘲讽中。
    算了算了。
    燕丹自暴自弃扔下手中的棋子,这盘棋,已经没有继续下的必要了。
    说真的,我那边那个有病的门客,你真的不收吗?
    你都说了有病,寡人为何要收?嬴政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过去的寡人皆知,未来的将由寡人创造,何须借助那等装神弄鬼的阴诡小人。
    年轻的君主眉眼间满是掩盖不住的狂气,话语的自傲任是谁都能听出来。
    燕丹从很小就知道,嬴政和他不一样的。
    初见之时,艳阳下被数人围攻仍不肯妥协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凤眼,眼中藏着炽烈与张狂。
    同样困在他国,同样前途渺茫,彼时的燕丹只能用嬉皮笑脸掩饰自己,而嬴政从来不会主动藏住自己的本性。
    这样的嬴政,和他不一样的。
    燕丹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回头想办法把赵高给你骗过来。
    太子丹那个浑身上下充满违和点的门客,叫做赵高,似乎是从秦国逃过来的。
    嬴政确实不必借助这等手段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不代表他乐意放过秦国的叛徒。
    燕丹觉得,他是不会忘记那日,嬴政知晓那门客姓名时露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笑了。
    嬴政颔首,道:来了。
    对方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燕丹悚然一惊。
    他忽而觉得周身异常寒凉,视野中嬴政身后似乎泛起了乳白色的雾气。
    谁...来了?燕丹屏住呼吸,艰难问道。
    他忽然发现,嬴政手边把玩的墨玉树枝,原本光滑的枝上,不知何时开出了数朵桃花。花色浓丽,又阴气森森。
    有金戈之声在他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给他看看脑子,省得一天到晚在我这里啰嗦。
    嬴政毫不留情道。
    我给你度朔山的桃枝,不是让你拿来招我做这种事情的。
    一道雄浑男声在燕丹耳边炸起,激得他头皮发麻。
    燕丹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到有一着斑斓战甲的男子缓缓从他身边走过。
    鉴于他坐在嬴政面对,所以这男子站位略微靠边。手中金色战戟就是那兵戈之气的来源,姿态英武极了。
    人族,多年不见,你依然是这副高傲姿态。
    嬴政微微抬头,目光对上眼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男子,淡淡道:是你欠我,非我欠你。
    言下之意,为何不能高傲?
    男子气笑了,道:你倒是敢说。
    嬴政抬起下巴点了点燕丹,这是第二件事,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燕丹的警惕心从来不弱,能控制他的必然是某种非人手段
    嬴政可不觉得他家崽子那么一场戏就能解决燕丹的问题,万一燕丹之后又整出神恩幺蛾子,他可不想再搭理。
    索性废物利用咯,这群神仙也不怎么干人事。
    嬴政冷漠地想。
    战甲男子嗤笑一声,这才勉为其难看向已经完全愣住了的燕丹。
    你让我救的人族,一次比一次废物了。男子眼运金光,手按在了燕丹头顶。
    燕丹本想躲开,奈何对方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根本没有让他躲开的可能。兼之嬴政在对面给他递了个眼神,便硬生生停住了。
    而后,他便听到头顶男子不屑的话语。
    燕丹心道,不愧是你嬴政,到底都在哪里认识的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
    上次那个小子好歹还修昆仑心法,这次就完全是个凡人。
    小子,你还真不把我神荼的承诺放在眼里。
    自称神荼的男子收回按在燕丹头顶的手,变换姿势作取东西状。
    燕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抽出来,带着冰凉的触感。接着,他余光看见那男子另一只手提起金色战戟以雷霆之势刺下
    咔擦。
    灵魂深处有了某种动静,像是掉落在地上的枯枝被路过的人踩碎一般,发出咔擦的声响。
    声响过后,他整个人都要轻松不少。
    你许了三个承诺,不就是用来兑现的么。嬴政平静道。
    哼,让本座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你时隔十几年叫本座过来帮忙,这...嗯?
    神荼将他从燕丹脑子里抽出的东西展示到嬴政面前,这个视角,燕丹也看到了被半透明的小球关起来的是什么,顿时一惊。
    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狭长的绯红长虫,头尾不清,表面光滑透亮,还生着极细小的白色绒毛。
    神荼那一刺斩断了燕丹与它之间的联系,却没有杀死它。因此隔着小球,他们都能看到那长虫还在缓缓蜷缩。
    是个稀罕玩意儿,归本座了。
    神荼把它困在小球里,放嬴政面前晃了晃就收起来。
    这便是操纵他的东西?嬴政抬眸,问。
    这小子没事了。神荼答非所问,桃木拿来。
    嬴政拿着手中只剩下一朵桃花的墨玉树枝敲了敲棋盘,你的承诺,可还有一次。
    本座没说收回。
    神荼不耐烦般要去抢夺,却因对方手一挥而落空。
    来自度朔山的鬼将定定看了秦王一眼,旋即又被对方身上的磅礴气运晃花了眼,登时移开视线,隔着虚空朝桃木点了几下。
    本座给你再加三次召唤机会,倘若碰上了类似情况,及时唤本座过来。
    话音落下,神荼转身便随着武器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哦豁,看来燕丹这倒霉的家伙,还牵扯进了某件大事里?
    嬴政看着燕丹张大嘴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
    我觉得,你是越玩越大了。燕丹很快冷静下来,不如说,方才神荼在场时他的惊恐表情,本就有一半是假装的。
    他此时神情非常凝重。
    刚才这个,和你以前跟盖聂偷跑出去打架的那些层次完全不一样。而且他的名字......
    嬴政干脆道:正如你所想,他是东海度朔山守鬼门的鬼将。
    他还是挺满意的,本来只想引神荼过来试探一下,顺便给燕丹治治脑子,没想到收获了不少消息。
    以及,白得鬼将三次召唤机会,燕丹可真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扶苏莫得姓名。
    政哥,一个虽然小时候经常见鬼,但始终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倔强男孩,在自家崽子出生并且搞出各种事情后,不得不转变态度,并开始正面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给崽子善后。
    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bu
    ☆、第31章 疑神荼
    神荼离开后不久, 燕丹从嬴政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顶着呆滞的表情起身恍恍惚惚地走了,踏出殿门的瞬间又变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站在大殿门口长吁短叹, 眉头紧锁,任谁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在为什么发愁。旋即面上又浮现出隐隐的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拍了拍袖子, 燕丹任由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保持着这副忧愁的姿态一直回到了自己住的偏僻宫殿之中。
    关上门后,那种如芒在背的目光才从他的身上消失。
    燕丹此时再无之前演出来的姿态, 他定定凝视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不知过了过久,他缓缓抬起右手,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一朵开得极为艳丽的桃花静静躺在他掌心, 经过他方才那么大力的紧握,花瓣仍丝毫未损,尚带着森森鬼气。
    燕丹轻吁了一口气, 将这朵诡丽的桃花小心地收入袖中。
    他可不会觉得嬴政找人、啊不,招鬼把他的毛病解决后, 幕后之人发现他脱离了控制, 就会干脆放弃他。
    都把赵高送到他眼前,话里话外都是要他掌控燕国势力后蛰伏起来,去某某地方寻某某人,暗中积蓄力量反攻暴秦了,至少燕丹在那人的计划中是一颗不会轻易丢弃的棋子。
    而那自秦国逃亡而来的自称赵高的门客, 也当真是个难以界定的人。
    赵高的表现非常奇怪,他有时会说出惊天之语,而那些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偶尔会露出鄙夷的眼神看向四周, 仿佛周围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的思想脱离于这个时代,看不起这时代的一切,但潜意识的举止神态却又从未与这时代脱节。
    燕丹觉得,赵高的情况或许与他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显然嬴政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朵本应开在东海度朔山的桃花,算是他暂借给燕丹的第二条命。
    现在,燕丹要考虑该用什么样的理由逃离秦国,毕竟那位眼高于顶的门客,还等着他去应对呢。
    思索了一番,燕丹目光触及到周围称得上陈旧的摆设,忽而有了主意。
    再怎么奇怪,赵高好歹明面上是他的门客。按理来说燕丹为质于秦,作为门客是要有点表示的。
    然而赵高却死活不愿随燕丹入秦,只说他是秦国逃来,若是回去秦王定然不会放过他。又信誓旦旦道太子丹定然会因为嬴政可苛待于他而从秦国逃回来,他就留在燕国为太子丹打理后方。
    不用考虑了,就用门客给他扯的理由吧。
    谁让嬴政那记仇的混蛋就是故意把他发配到这里住的呢?
    燕丹目光落到刚进来的自己仅剩的那个侍女身上,目光闪烁不定。
    *
    燕丹还是很有用的。
    嬴政坐在桌案前将墨玉树枝移到眼前,细细端详着上面微乎不计的纹理。
    这墨玉枝一开始并不是这个样子,它起初就是一截外表普通的桃木枝,只是在脱离本体之后,它就缓慢变成了这般犹如玉琢后的模样。
    倘若他之前看到求救信后没有搭理燕丹,恐怕还要花费一番经历去查那个让阴嫚点名的赵高。
    秦王自问自己并不算多仁慈的父亲,但是从长女的表现来看,在那个往世,这个人定然对秦国做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情。
    那么满足王女的小小心愿,也是理所应当了。
    且既然有了头绪,又怎能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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