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老师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一直在还钱,截至到上个月,我终于还清了所有的欠款。”
    这句话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一直以为盛元老师的条件不错,至少应该不缺钱花。
    盛元老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到了这件事,想必十分蹊跷,我试探性地问:“盛元老师怎么会欠别人的钱?”
    盛元老师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我的妻子三年期被查出白血病,这几年一直在给她治病,治疗癌症是无底洞,我那点工资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有些意外,从没听任何人和我提到过这件事,同时我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师母现在怎么样了?”
    盛元老师说:“仍在治疗中,目前靠价格高昂的药物来维持。”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想不通这件事和林若兮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几年是谁帮我度过难关的么?”盛元老师突然问。
    我懵了一下,但接下来的一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
    第211章 师生矛盾
    联想到盛元老师的种种反常表现,其实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背后给他财力支持的就是叶家。
    这是一个十分叫人烦躁的结论,烦躁得令人绝望。
    我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在盛元老师没有确定我的这种想法时,我内心里其实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我本想开口直接问盛元老师,在他危难得时候,救济他的是不是叶家?
    盛元老师接着就开始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
    他说师母多年前就病过一次,治病的时候已经快把他的家底掏空了,这次是复发,来势更加凶猛。
    治病的钱,后期他全是借的,而且,那是一笔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偿还的巨款。
    我有些不解,就问他:“您和师母不是都有医保么?”
    盛元老师听了就苦笑,他说我们那批学生是他带的最后一批,之后他就辞职打算自己创业做一番事业。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恰恰也是因为师母当年的病,两人膝下无子,彼此是生命的另一半,所以师母患病对盛元老师打击很大。高昂的治疗费用也让盛元老师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他也因此动了辞职下海的念头,并真的这么做了。
    师母为了挺他的事业,也辞掉了自己的工作,陪他一起。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盛元老师称自己做学术没问题,做生意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短短几年光景,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还把手里仅有的积蓄败得精光。
    师母因为过度操劳,外加心情抑郁,导致旧病复发,对盛元老师来说是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又是一件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听了以后一阵唏嘘。
    想不到之前每次和盛元老师联系,他同我语重心长聊天的背后,竟然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生活压力。
    盛元老师说,他不是一个愿意对人有亏欠的人,但成年人的世界,十件事有九件事是身不由己。
    他没能力偿还那笔钱,于是就只能靠出卖劳动力,变换一种方式来还钱。刚好给他提供财务帮助的人,能用到盛元老师的学识。
    我想到李博学说叶家在沈阳投资公司的事儿,再结合盛元老师人在沈阳和他提到林若兮时的反常,其实很容易就猜到,他其实是做了叶家的军师。
    盛元老师随后也和我坦白了这件事。
    “你那么聪明,或许已经猜到了,一直对我进行经济援助的人是叶志刚,他是叶良辰的父亲。”
    这明明是我不止一次猜到的事儿,然而听到盛元老师说出这句话,我还是震惊得差一点窒息。
    我最担心的事情被盛元老师的话给确定了,把我最后的侥幸也给撕裂了。
    我的心情很糟糕,盛元老师似乎察觉到这一点,说起话来变得十分小心。
    “我知道你对林若兮的爱,也知道你对叶家的不满,但年轻人总是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有这种冲劲,人很容易犯错误,也容易对他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盛元老师说的十分委婉,但我听了却非常恼火。这分明就是在赤裸裸的帮叶良辰开脱。
    “盛元老师!”我用尊称他名字的方式来打断他,“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关于那件事,您究竟了解多少?”
    盛元的脸扭曲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你指哪件事?”感觉他是在明知故问,用这种方式来同我周旋。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不想给他留有余地,我想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的争取。
    “关于叶良辰对林若兮和我的所作所为!”我说的这句话,每个字都特意加重了语气。
    盛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知道一些。”
    “一些是多少?”我追问。
    盛元没有说话。
    我冷笑了几声,直接点破:“当年你的学生我被人绑架,然后林若兮去救我,却被人侮辱,整件事都是叶良辰策划的。他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害我失去了最爱的人,还把整个过程录下了光盘,简直令人发指。”
    说着,我把等盛元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光盘拿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盛元老师,你知道你在帮什么样的人做事么?是一个做起事来毫无底线的家族,他们甚至……”
    我差一点就把李博学和我讲的秘密说了出来,话冲到嘴边时,我费力忍了回去。
    盛元叹了口气,垂下头,晃了几下。
    好一会儿,从他嘴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的眼圈红了,鼻腔涨得难受。
    “盛元老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是你教导我,到了社会上,要做一个三观正的人,做事情要有最起码的良知。我想知道和我说那些话的盛元老师哪里了。”
    盛元开始咬牙,呼吸变得粗了起来。
    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每个有病人的家庭都会面临同样的困难,难道这些人都要像黑心的资本家低头么?”
    盛元的身体开始颤抖,感觉他的意志已经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知道此时继续刺激他实在不是聪明的举动,但我根本控制不住,刺耳的话如同子弹一般陆续打了出来。
    “我之前就知道叶志刚这个人,也查过他的底细,他的事业做到今天,手上沾了太多肮脏的东西,想到盛元老师你接下来要为这样的人做事,我都替你感觉脸上无光……”
    “够了!”
    盛元爆发了,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不要自以为高尚的在这里对自己的老师指指点点,你之所以讲了这么多,敢说自己的出发点有多么深明大义么?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和你以为的爱人复合么?”
    我想说话,但盛怒的盛元根本不给我机会。
    “你和林若兮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爱情时机,就算帮她恢复了记忆,你以为你们俩一定会在一起么?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虽然没有明说,可字里行间都在说我卑鄙。你不卑鄙么?执意让我帮忙恢复林若兮的记忆,你只想到了你自己,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多少人么?
    这番话让我没有反驳的余地,我怔在原地,感觉意识有些迷失了。
    盛元接着又说了一句对我来说更具杀伤力的话:“你的条件不差,全天下好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得盯上已经嫁为人妇的林若兮?”
    第212章 双喜临门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力量抛了出去,周围全是黑暗,我看不到光,很绝望,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我不知道自己愣住了多久,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摆出的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下来,有些热量,痒痒的。
    就在这时,盛元说话了,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周凉,是老师对不起你。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我一定会还给你。”
    他刚说出这句话,我就听到了,但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大脑才对这句话做出反应。
    我无力地笑了出来,说:“不,你不欠我什么,而且你说的对,全天下的女人那么多,我为什么一定要盯着一个有夫之妇?”
    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大脑里发出一种奇妙的响声,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但仔细想来,那或许是特别美好的事物逝去的声音。
    自从林若兮出事起,我表面上虽然接受了她忘记我,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事实,然而我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是客气的说辞。我一直都对某一天同她复合抱有极高的期望,哪怕她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在教堂里举行了神圣的婚礼,我也没有放弃这种期望。
    然而今天,此时此刻,盛元的一番话彻底把我点醒了。我和林若兮的爱情故事,已经变成一种故事,时间推移了这么久,其中的热情早就褪去,剩下的只是回忆。
    或许我一直都对这段感情难以割舍,不仅有对林若兮的爱恋,也包含我自己对那段青春的不舍。
    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那些日子,我们少有的无忧无虑,我们笑的灿烂,哭得真切,待人待物都有一种年轻人独有的纯情。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对林若兮幻想的破灭而在此刻彻底消失了。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林若兮,还有那永远都回不去的青春。
    “周凉……”盛元老师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我没事。”
    盛元老师的脸扭曲着,里面既有愧疚,也夹杂着难以排解掉的烦躁。
    冷静下来,我其实也能理解他。他固然也不希望事情是这样的局面,然而他也身不由己,非常无奈。
    我知道盛元老师不是爱钱之人,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他的生活受制于金钱,不得不放低姿态,被迫做一些自己所不情愿做的事。
    盛元老师还有一点说的没错,我只想着抢回林若兮,其他很多事情都忽略了。师母的病,现在还需要叶家的钱来救济,我强迫他做力所不能及的事,却又没能力帮他堵住这个巨大的金钱窟窿。我真自私。
    当然我心态的变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林若兮现在已经和另一个男人筑起幸福的堡垒,我们的故事只是过去,林若兮所处的当下,才是她应该拥有的一切。
    盛元老师又说了好多话,但我基本没怎么听进去,我把和林若兮一起经历过的很多事,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在大脑中重现一次。
    这种事情我之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但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
    每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画面立刻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模糊,再去捕捉时,已经无迹可寻了。
    大脑像是突然开启了一种删除功能,正在逐渐清理我关于林若兮的那些记忆。
    很多人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这其实是大脑一种潜在的能力,对自我意志的一种保护,防止过于抑郁对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很久,身体都有些麻木。
    接起电话之前,我吃惊地发现此时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盛元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拿起手机,看到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吴海洋。
    我刚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他有些激动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听他的语气,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听到我说在宿舍,他又来了句:“大宅门,知道在哪不?锅包肉做的特别好吃的那家,我和你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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