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摸他手了!小聋瞎!
    杜程不耐烦地打掉灵体姬满斋的手。
    姬满斋被打了一下手,依然是笑,忽地俯身要凑过来,杜程不客气地扬起手推开姬满斋的头,“你再试试,我真揍你了。”
    敏感的杜程已经发觉就算是在梦境里给了他一剑的白衣姬满斋,在他面前依旧无害得像只小白兔,杜程的胆子开始越来越大了。
    受到暴力威胁的姬满斋还是笑,他低下头,黑发顺着脸颊滑下,头顶往杜程的手掌下蹭,抬起脸,桃花眼笑着,像是在说‘你打呀’。
    看错了,不是小白兔,是狗来着。
    杜程忍无可忍,裹着毯子走人,姬满斋像他身上的挂件一样跟着他走。
    杜程裹着毯子气势汹汹地穿过小半个精怪学校,走到姬满斋的办公室前,很大胆地、像回自己家一样用力推开了姬满斋办公室的门。
    杜程连打了两个喷嚏,冰凉的手很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脸,杜程表示麻木。
    在鲁莽推开卧室门和礼貌敲门之间,杜程选择了后者。
    不能因为白袍姬满斋就迁怒黑帽姬满斋。
    很奇怪的是杜程很自然地把两个姬满斋区分开了,当成了两个人。
    杜程轻轻敲门,“姬满斋?”
    几乎是下一刻,姬满斋卧室的门就打开了。
    姬满斋睡觉的时候习惯脱外套,他虽然不是妖怪,身上的衣服却跟妖怪一样,会自然地变成长袍睡衣。
    “什么事?”
    姬满斋的脸上毫无睡意,不像是被杜程叫醒的。
    杜程裹紧了毯子,决定还是说出来,他回头想扯白袍姬满斋,问姬满斋能不能看见,一回头却是扯了个寂寞。
    那个冷冰冰的幽灵一样的姬满斋不见了。
    好吧。
    又新学到了一个知识点,两个姬满斋貌似不会同时存在。
    但是杜程还是想说。
    存了点告状和埋怨的心思,杜程鼻音浓浓,“你有个兄弟……”他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朝姬满斋身后看去,“就在你背上。”
    偶然的夏日凉风吹过,办公室内的窗户“啪”的一声。
    恐怖气氛拉满。
    而姬满斋很镇定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没有。”
    “他现在不在,等你睡着了他就跑出来了,”杜程从姬满斋身边挤进屋子,宿舍的床太小又太硬,睡惯了姬满斋房间的床,杜程膈得难受,在被褥整齐的软床上倒下,杜程喃喃道,“他把我冻感冒了。”
    没头没尾毫无逻辑的话语并没有让姬满斋忽视杜程说的话,他走到杜程床前,想轻轻拉开毯子,好听清杜程到底在说什么,谁知杜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力打了下姬满斋的手掌,声音清脆响亮,不输耳光。
    杜程一晚上耗费精力,两次进入白飘飘的梦境,本来就已经累得不行,加上初次感冒,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地就把对待两个姬满斋的态度混淆了。
    其实也无所谓了,他现在就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别碰他。
    手背隐约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姬满斋摘下手套,手背浮现出淡淡的红色。
    小妖怪一点都没有留手。
    “别烦我……”半梦半醒的杜程翻了个身,嘟囔道,“我不是曲觞……你这个小聋瞎……”
    第37章
    杜程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坐着姬满斋,他裹着毯子一抖,生怕姬满斋的背后灵突然出现,令他本在好转的感冒雪上加霜。
    姬满斋闭着眼睛单手扶额,似乎是睡着了。
    杜程瞄了一眼姬满斋身后,嗯,没有背后灵。
    他还以为姬满斋睡着之后,白袍姬满斋就会出来,看来也不是,还得同时满足晚上这个条件。
    杜程缩成一团,还很有兴致地分析起姬满斋身上的灵异情况。
    不知道姬满斋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丹宸君呢?
    杜程眼睛一亮。
    正巧这时,姬满斋睁开了眼睛。
    “你是丹宸君!”杜程鼻音浓浓,兴奋得要命,活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裹着毯子在床上站起来,对着刚睁开眼的姬满斋又是一顿输出,“丹宸君丹宸君丹宸君……”
    像是对“曲觞”的坏心报复。
    姬满斋仰头,静静看着满脸写满了高兴的杜程。
    杜程被姬满斋的毫无反应弄得泄了气,慢慢又蹲下来,蔫蔫道:“早上好。”
    “早,”姬满斋平静起身,过去从衣架上穿好外套,右手拿下帽子盖在头上,背对着杜程道,“妖怪生病比人类更难恢复,最近就在家好好修养。”
    如果杜程再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姬满斋的帽子带歪了,走出卧室的步伐也比平常要更快。
    可惜杜程缠绵在感冒中,误以为他的攻击无效,没滋没味地躺下开始睡回笼觉。
    卧室的门一关上,姬满斋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丹宸君”。
    像一个尘封的咒语蓦然将迷雾驱散,心口剧烈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全身,就连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掌也泛起了针扎般的刺痛。
    “仙君”
    怯生生的。
    “丹宸君”
    崇拜的。
    “丹宸子”
    亲昵的。
    “神君”
    如释重负的。
    全都来自同一个声音。
    像水墨滴入水中,从两片鲜红的唇开始晕染开,逐渐显现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孔,眉眼讨喜可人,脸上的每一寸都像是会笑,尤其是侧脸浅浅的酒窝,令人见之忘忧。
    “丹宸子……”嘴唇张合,那张脸从画上生动地活了过来,他在笑,笑得却极勉强,“那我走啦……我真的走啦……”
    别走。
    呼唤声被不甘心地咽入喉中,他装作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那人走远,在心中已追了千万里,脚下却是被铁浇筑了一般一动不动。
    很好。
    脑海内的记忆总算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片段了。
    姬满斋撑起身,擦了擦唇边溢出的鲜血,整理了自己歪斜的帽子,他自嘲一笑,早知过去应当不会太美妙,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窝囊,爱而不说的苦情戏码竟由他亲自上阵。
    原本的记忆碎片中全是鲜血淋漓刀剑相向,姬满斋误以为最次也能是个相爱相杀,万万没想到真实情况比他设想得还要不可理喻。
    喉咙里血腥味翻滚良久,姬满斋悄然出门,与偶遇的妖怪平静地点头招呼,妖怪们被反常的姬满斋搞傻了,都忘了躲避,只是傻傻地回应。
    情况在遇到谢天地时产生了好转。
    谢天地找姬满斋,希望姬满斋能搞点钱。
    “那些妖怪本体都是抗不了热的,宿舍再不装空调,他们得热死。”
    谢天地头疼。
    妖怪们倒也不是无理要求。
    动物园还给准备冰块降暑呢。
    堂堂精怪管理局的宿舍除了老式吊扇,什么降温设施都没有,今年的夏天又格外邪门,热得谢天地都受不了,更别提那些妖怪。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妖怪化形之后各有特点,在适应生存这方面却是比普通人类要弱。
    一开始谢天地想不明白,在他朴素的世界观中,妖怪多吊啊,反正肯定得比人类吊,但跟姬满斋相处时间久了,谢天地也渐渐懂了,妖怪化形是逆天之举,逆天哪有好果汁吃。
    “账面上没几个钱了,”谢天地用一副割韭菜的语气道,“我听说岳家最近在闹鬼,管他是闹的什么鬼,我们过去看看?”
    谢天地是理论和实践的双重矮子,除了会吹牛和与姬满斋的缘分,其余都拿不出手,他倒是有心自己上阵,可惜没真本事,只能求姬满斋出手。
    姬满斋对降妖除魔维护人间的兴趣满分,报酬只是顺便,这部分由谢天地收取,而谢天地深知对钱这种事太执着不是好事,所以很有原则地取之于民,用之于妖,然后自己抽一成。
    这么良心,下辈子一定能投个绝世好胎吧?谢天地十分功利地想。
    姬满斋道:“很热吗?”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被冻感冒?”
    谢天地:“……”不是有人,是就一个。
    谢天地干巴巴道:“热伤风,太热了也会感冒。”
    “哦,”姬满斋压了压帽檐,“那就装吧。”
    哎,孩子偏心多半是长得歪,打一顿……打、打不过。
    谢天地:“那走呗。”
    出去骗……啊不……赚钱去……
    今天姬满斋似乎有点反常,开车的时候一直在和谢天地说一些让他完全接不上来的话。
    “谈过恋爱吗?”
    谢天地:“……没有……”
    金色的眼珠挪向眼角,谢天地很清晰地看到了嘲讽。
    操,有老婆了不起啊?你看你老婆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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