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一北、两位国公,俱遇埋伏,安南的英国公呢?
    安南,多邦隘。
    此时明军已经杀进城去,城中一片狼籍,许多竹木结构的房屋,仍旧燃烧着火焰,或者弥漫在一片硝烟之中。
    成国公朱能病死后,英国公张辅暂代征夷大将军一职,暂时管治三军,过了些时曰,永乐皇帝下旨,由其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在此期间早做了种种准备的张辅立即发兵,直扑安南之境。
    张辅很清楚,自己年纪轻、威望浅,皇帝接到朱能病逝的消息后没有立即下旨由自己正式升任征夷大将军一职,必定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存疑,而军中将领也会有这种担心,所以在朱能刚刚逝世的时候,他就开始为自己担当主将开始了种种准备。
    他认真搜集有关安南的一切军政经济情报、复杂的山川地理形势、安南用兵的特点,并注意结交各级将领,保持和他们的良好关系,模拟制订进攻安南的军事计划,当永乐皇帝的正式任命刚刚下达,胸有成竹的张辅便升帐聚将,下达了一连串的将令,对安南用兵了。
    这个速度,出乎所有将士的预料,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有个对内对外进行了解的过程,安南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张辅从广西出兵,命令沐晟由蒙自出兵,悍然杀入安南境内。
    安南黎氏一时惊慌失措,他们尽发军队和所有男子两百万人参加防御。并派亲信部队驻防最险要的地区,利用丛林野地的特殊环境进行游击战,他们建立了无数的防御要塞,挖掘壕沟,还在壕沟里面安插竹刺。携带毒药弩、火铳、巨石的越军则藏在丛林和战壤深处,城栅相连达九百余里。
    水路上,则沿岸打下无数木桩阻止明军登岸,同时利用他们擅水战的长处派出无数战船浩荡而来,意图在水上予明军以重创。陆上步步杀机,水上重兵云集,这是大明军队从未遇见过的环境最复杂,战略纵深最长,参加抵抗人数最多的一场战役。
    在黎氏看来,他们这样的防御已是固若金汤,然而他们依旧低估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和这个此前从未闻其威名的大明将军。张辅出发之前,已派无数密探潜入安南,四处散发传单,揭发黎氏篡夺王位的罪行、宣扬天朝之师乃是兴灭继绝,应陈氏王子所请,来帮助安南军民的道理,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路上百姓们眼见大明军队赶来,并不惊慌逃避,还有送水送饭,以飨军队的,对大明军队十分友好。
    许多安南陈氏王朝的文官武将更是完全放弃了抵抗,反而加入了明军的队伍,文官们帮助明军管理被他们一路占领的土地和百姓,武将们则率部起义,利用他们对安南的了解充当明军前锋,攻营拔寨,招安袍泽,大明军队一时势如破竹。
    陆路上,有归附大明的同样熟悉安南一草一木、同样精擅丛林游击战的安南军帮助,黎氏军队布下的无数死亡陷阱失去了效用,杀伤威力不大全赖毒素杀人的安南弓弩本是丛林战中极犀利的武器,可是因为明军中有归附的安南军,在他们的救治下,明军伤亡人数也极少,明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普赖山会战,明军一战斩首越军首级达三万七千三百九十颗,俘虏无数。
    水路上,双方在富良江先后两次大决战,第一战歼灭安南水师一万人,缴获战船一百多艘,第二战安南更是集结了全部的水师力量,结果此一战明军斩杀安南水师数万,杀得富良江尽被血染,通红一片,并俘虏了安南的吏部尚书范元览、大理寺卿阮飞卿等高级官员,这都是黎氏的亲信。
    随后,张辅的目标便直指安南军事重镇多邦隘,备好攻城器械之后,张辅于四更天下令攻城,都督佥事黄中前番曾经护送安南陈氏王子回国,结果被安南兵的包围,眼睁睁看着他们派人冲进自己的军营,杀了受自己保护的陈氏王子扬长而去,以此为奇耻大辱,此番他充当先锋,誓雪此耻,以都督之尊,赤膊上阵,挥军在前。
    他的亲信将领卫指挥蔡福等冲在所有将士的最前面,三军士气大振,勇不可挡,只几个时辰,就将安南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军事重镇多邦隘攻破,杀入城池之中。
    蔡福率先入城,与安南兵进行巷战,安南兵正节节败退之际,忽地发一声喊,便利用对城中建筑的熟悉四处逃散了,蔡福只管按部就班逐步推进,消灭抵抗,占领城池,正行进间,忽听一阵号角声起,以为安南兵又要发动反扑,连忙命令所部将士戒备。
    孰料等了一阵,既不见安南兵冲出,又不见冷箭毒矢射来,正疑惑间,忽觉大地震动,无数粗犷有力的嚎叫冲宵而起,前边两幢竹楼轰然被人撞坍,然后两头巨象甩着长鼻大踏步走来,象背上一个四四方方仿佛竹篓的东西,以此为掩体,有人藏在里边指挥着战象的活动。
    这大象极其庞大,皮糙肉厚轻易难伤要害,那巨大的象足在这陋巷之中只一脚下来,怕就要踩死几个明军,手执弓弩、短刀、长矛的明军在这庞大的战象摧逼下,只得节节败退。一大片刚刚被明军战领的城区,在战象的进攻下,被安南兵迅速收复了。
    大批又瘦又黑的安南兵躲在战象后边,就像依托坦克前进的战士,眼见明军拿那战象毫无办法,不由得意洋洋,嘴里叽哩呱啦的用安南话不断说着什么。
    这时,张辅、黄中等人也进了城,一闻这种情形,早有准备的张辅立即派来了一支新的军队,安南兵正得意洋洋驱象前进,忽地对面明军营中涌出许多火铳兵,火铳齐发,声如雷霆,弹雨倾泻而下,硝烟弥漫,安南兵的战象吃那枪子儿正自痛楚不安,虽在驯兽师的不断催促之下也不愿继续前进,这时明军营中又涌出无数的雄狮。
    战象见此情景,立即发了狂一般返身急奔,四条巨柱似的象腿迈动开来,把那又瘦又小的安南兵俱都踩成了肉泥,紧随战象之后的安南兵目瞪口呆,仓促之下来不及反应,被大象踩死无数,明军就追在大象后面,一路斩杀过去,一直杀出多邦隘,穷追数十里,斩杀安南兵近五万,安南名将梁民猷、祭伯乐等在这一战之中,俱被明军所杀。
    原来,归附大明的安南将领简定,早知自家战术中这战象的厉害,所以归附之后,便向张辅献上一计,找那高明的画师,绘制了许多雄狮的画像,雄狮画在布上,再蒙在马上,火铳一发,浓烟滚滚,这蒙着狮面的战马一冲出来,若隐若现的与雄狮无疑,战象阵立即不溃一击。
    安南军事重镇多邦隘,就此落入张辅之手,张辅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下令道:“安南所恃,莫若此城,此城一拔,便如破竹。大丈夫报国立功,就在今曰了,命令三军,稍作歇息,便继续进发。同时,向皇上再次报捷,为有功将士请赏!”
    ※※※※※※※※※※※※※※※※※※※※※※※※※鼓角轰鸣,人马如潮。
    鞑靼骑兵从四面八方一波紧接一波地攻击着,以丘福之骁勇,所部之精锐,四处突围,却始终冲不出去。
    冲突来去的鞑靼骑兵遍布了整个雪原,喊杀声如惊涛骇浪,雪地上已倒下无数尸骨,践踏成泥,丘福汗透重衣,血染征袍,他组织的锥形突击阵势已被鞑靼军冲乱,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混战,甚至就连丘福的亲兵也被追击缠斗的鞑靼骑兵穿插分割,打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武城侯王聪已经战死,安平侯李远浑身是伤,断了一臂,被几个亲兵护持着,紧随在丘福的马后,仿佛寒风中的一片落叶,摇摆不定。
    “杀!杀!杀!”
    丘福带出来的两千人马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三十骑,他的眼都红了,他不停地挥着刀,那刀已被他砍得卷了刃,上边满是肉靡,也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
    他悔!悔不该不听王聪、李远的忠谏,如果早听他们的劝,与自己的十万劲卒汇合,以鞑靼的实力,安敢发动十万人的大决战?
    他恨!恨自己不该利欲熏心,身为主将,每一步行动都夹杂了那么多的功利目的进去,如果他能稍稍冷静一下,不被本雅失里这个诱饵所迷,哪会看不出半点蹊跷,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这雪原之上,处处是路,纵有十万大军,也难形成合围,如果不是他的兵被他摧促着昼夜不断的追杀,无论人马俱已筋疲力尽,何至于被困于此不能突围?
    他是罪人啊!
    “杀!”
    丘福又是一刀砍在一个鞑靼骑兵的头上,那刀刃已卷,几如铁锏,简直就是把那人的头颅砸裂了一般,他正欲提马跳过敌尸,不料胯下宝马久战疲惫,竟尔马失前蹄,一下子仆倒在地上,把丘福一下子摔了出去。
    丘福在地上一连滚了几滚,勉强站起,只听“呜”地一声幽鸣,一个见机不可失的鞑靼骑兵猛冲上来,手中弯刀已如匹练一般凌空劈下。
    “突围出去!三军速撤,取道辽东,返回关内!”
    急欲救援的亲兵都被鞑靼兵死死缠住无法接近,丘福一面挥刀力战,一面下达了他作为指挥官的最后一道命令。
    那鞑靼兵人借马势,力大无穷,一连三刀,丘福每接一刀,便踉跄一步,三刀下去,丘福臂膀无力,那刀脱手飞去,鞑靼骑兵森寒凌厉的刀芒如影随形,带着殷雷一般的风声狂卷而来,丘福再退不得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浴血奋战国的部下,高呼道:“我好恨!”
    声落,人头起,一腔热血扬向长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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