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到了!我们没疯,如琢如玉是真的!呜呜呜我们没疯……”
    *
    医院vip层,单人病房中安安静静。床头插着一束淡绿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程不遇被人抱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暖意渐生。
    他的手上重新插入了输液针,药液很凉,带着他手背上那一片肌肤都变得冰凉发冷,于是又有人在他手边轻轻放了一个热水袋。
    迷茫间有薄荷与雨夜的清香。
    他身体是不太好,经常生病。
    高中时,程方雪总是对他说:“没关系,练练,多练练就好了。唱戏养身。”
    但他还是容易着凉生病,这是先天体弱带来的毛病。
    小时候,他一个月里要病上四五回,在那个江南小城里,他们去不起像样的医院,也没有时间去医院。
    鹤遇晚上下班,只能背着他去出租房附近的小诊所。
    他有一次发烧发得厉害,必须在诊所住院,而那天鹤遇又在加班,他于是小小的一个人,在诊所破旧的住院区呆了一整晚。
    鹤遇第二天来接他,问他:“怕不怕?怪不怪妈妈?”
    程不遇摇摇头,扑进她怀里。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但一到她怀里,他就憋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向她倾诉:“我昨天梦见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你一直没有回家,屋里还有怪物。我很害怕,也很想你。”
    “不哭,不哭我的宝贝,妈妈现在接你回家。”鹤遇把他抱起来,一本正经的说,“我来接我的小王子回家,回我们的豪华大宫殿了,那里没有怪物,只有好吃的蛋糕和美酒。”
    他哭得抽抽搭搭:“我不要蛋糕,我也不喝酒。”
    “那就只剩卤鸡爪和芝麻饼了。”鹤遇冲他眨眼睛,“小王子要吃卤鸡爪和芝麻饼。”
    诊所医生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们。
    他对鹤遇说:“这个小男孩很坚强的,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哭,就是见了你才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严重发烧。
    第二次烧的那么厉害,是高二之后有次期中考试。
    当时是他们班的空调坏了,它的位置又正好靠着一扇坏掉的窗户。冷风吹了一晚上,他第二天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他发现了自己发烧,找老师请了假,随后去医务室打针,带上一本练习册。他知道自己烧得很严重,所以会挂很长时间的水。
    输液室里还有其他人,所有人自顾自地坐在一边,保持着某种约定俗成的寂静。
    不过一到下课时间,这里就会变得很热闹。
    有的同学成群结队来看望,抬高声音说笑;有的人偷偷谈恋爱,男女朋友会逃课过来陪着,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两只手偷偷在校服底下互相交叠握住。
    还有一些同学,想装病逃课,又没什么大病,于是只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磨时间。
    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抱着书包,靠墙写着一本练习册。
    他那时和顾如琢的恋爱游戏趋近稳定,白天在人前装不认识,晚上到家则如同情侣。
    他没有想起来把自己发烧的事情告诉顾如琢,具体来说,是他没有告诉除了老师以外的任何人,因为在这个学校里,他也没有朋友。
    但那天第一节 晚自习下了之后,顾如琢忽而来了医务室找他。
    “发烧了?”他问他。
    他走过来,伸出手,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顾如琢身上有很干净的薄荷清香,也带着一点玫瑰的味道。那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贴在额头上,一阵清爽。
    程不遇“嗯”了一声,又说:“快退烧了。”
    顾如琢仰头去看头顶的输液瓶。
    他还有三瓶没有打完,少说要两节晚自习的时间。
    那天,程不遇记得顾如琢跟人约好了,晚上要翘课出去玩儿。
    他望着他,以为他过来看看就会走,没有想到顾如琢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眉眼冷淡,没什么表情:“那我陪你一会儿。”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他又写了一会儿作业,输液药效上来,困意翻涌。他就靠着椅子,歪头睡了过去。
    朦胧间,他听见身边的人动了动。几秒钟后,一件外套披上了他的肩膀。
    薄荷与玫瑰的香气飘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的将他一揽,他便靠在了一个人的肩头。
    ——这又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第二件事情。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举动不对,但是因为头脑昏昏沉沉,他没有想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和他之间的游戏规则第一次被破坏了,而且是顾如琢主动破坏的。
    程不遇醒来时,输液已经挂完。
    两节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过去,顾如琢仍然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把他的外套给了他,少年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校服,白色的衬衣勾勒出他挺拔俊秀的身形,他一手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身体微微向后倾斜,翘着二郎腿,很散漫。
    这个姿势也干不了什么,连单手拿手机刷也很困难,不知道顾如琢是怎么打发的这段时间。
    顾如琢察觉他醒了,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醒了?醒了就回去吧,第三节 晚课不要上了,先跟我回家。”
    他很听话,跟他一起往外走去。
    医务室外,路灯灯光暖黄,他跟在顾如琢身后,忽而听见他说:“一个人生病这么严重,下次就直接跟我说。”
    程不遇怔了一下,凉薄漂亮的眼底有些茫然。
    “我知道一个人生病如果没有人陪,会很难过,所以这次破例。”顾如琢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注视着他。
    他眼眸漆黑,声音虽冷,却带着少年人的干净与自然,“我确定一下……你知道我们彼此只是玩玩的,对吗?”
    程不遇仍然有些迷惘,点点头。
    顾如琢望见他点头,于是也不再多说,转过身接着跟他一起走,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
    他听得懂顾如琢在说什么,只是他已经很久不记得,什么叫难过。
    他想起了那种香气,玫瑰和薄荷的气味,如今他再度闻到了这股气味,还有握着他肩膀的、修长有力的手。
    程不遇睁开眼睛,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师哥已经走了。”
    角落里他没有注意到的一角,一个男人开口说道,石亭注视着程不遇,像是在这里已经观察了他很久。
    “发烧加上低血糖,所以你晕倒了,媒体拍到了当时的场面,幸好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不至于像两年前一样,逼得师哥不得不出国。”
    石亭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气,“你现在已经不在程家了,我们也不想管你,但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师父现在是没多少天了,如果你想回来,那么就在他老人家不行之前回来,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
    “都和以前,怎样?”程不遇听了这句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狐狸。
    石亭奇怪地看着他。
    “当然是像以前一样,你还是关门小师弟,程家的所有资源向你敞开。”
    石亭转过身,把窗户开了一点,外边的雨声透进来,他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不然像你现在这样,当个小主播,挣不到什么钱,拼死拼活争抢那么一个小名额,还很有可能抢不到吗?”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程不遇的声音淡静而清晰,他抬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而且我会抢到这个名额。”
    “就你,现在?”
    石亭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觉得很好笑。
    “你原来在班子里的时候,也算是跟着师父见过世面,怎么对这种情况一点数都没有呢?你不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
    “鲸鱼直播的破壁计划,是公司和公司之间的资源置换,很多东西是上一个季度就已经定好的。你有出圈的作品,能够如何?他们有团队背后有资本有平台的扶持更何况你现在的数据还差着别人一大截,怎么看都——”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程不遇打断了他:“但是规则在这里,他的数据好,我就多更新。今年去不了,我就明年去。”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柔软的病气,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仿佛在平静温和的讲道理。
    “……行,好。”
    石亭快被他气笑了,“程不遇,真不怪你当年追不到师哥,你是真的不识抬举。”
    程不遇抬起眼睛,神情有些茫然。
    “我也不劝你了。你想撞南墙,你就去撞。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石亭转身往外走去,他刚推开病房的房门,却忽而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也小了一些。
    他瞪大眼睛望着门外的人,“师哥……”
    顾如琢立在门外,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石亭:如果有一天我被暗鲨了,我不会知道那是谁干的
    顾如琢:是我,这么不遗余力地替我负向刷好感度,我谢谢您了
    第17章 降维打击
    石亭觉得有些尴尬,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同时隐隐也有些不服气——他跟程不遇说的这些话,不正是他们众所周知的事实么?
    幸好顾如琢没有追问,他望向病床上的程不遇,打量了他几眼,淡声说:“醒了?醒了就在这休息几天。”
    程不遇说:“我想回去。”
    他看了看他们的神情,明白自己需要解释一下:“非常谢谢你们,但是我……还是要回去,剪一下视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室内一片沉默。
    石亭没说话,眉头皱了起来,眼底一片不认同。
    顾如琢身上还带着雨水,他偏过头去,神色冷淡:“……随你。”
    *
    程不遇弄清楚了自己晕倒的原因:低血糖。是来之前他太急,也忘了自己没有吃饭,加上发烧和寒冷的作用,所以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情况。
    回到家中,程不遇泡了一碗泡面,随后打开剪辑软件。他查阅了一下现有的剪辑素材,新的视频创意很快又在他脑海中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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