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易扬见天枢老人意兴索然的表情顿时有些后悔,当即又说道:“天枢老爷子,我能把它们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只需要用同样年代的画纸,重新化成纸浆,再加赭石混和墨汁以及比画纸色彩稍浓的颜料……”
    徐易扬的话还没说完,天枢老人就打断了他的话,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伪作就是伪作,做得再真再好都没有用,我心里已经晓得它只不过是一幅拼画,就算能够做得以假乱真,还不是假的!”
    这时候,章涵倒是忽然对徐易扬问了起来:”徐兄弟,你刚才在那边看的那幅画,你觉得……”
    徐易扬抬头瞄着章涵,若有所思的味道,片刻才道:“你是说那边那副有三座山的图画!”
    “哦!”章涵眯起了眼睛,心里不禁“咚咚”的跳起来,但脸上却是强行镇定着,又问:“那幅三山流水图,有什么特别吗?”
    徐易扬愣了愣:“那幅画叫‘三山流水图’吗?”
    没想到的是,徐易扬如此一问,章涵也是一愣:“徐兄弟不晓得那幅画叫‘三山流水图’?”
    徐易扬之所以在那一幅画面前待了片刻,因为那幅画,徐易扬见过!
    在周扬生的书房里面见过!
    画的内容也仅仅就是一条“山”字型的山脉,三座山峰矗立,尖顶陡峭,中间一座最高,座山脉余脉蜿蜒,看起来还算是颇有气势,中间最高山顶上却有一轮日头,但在浓重的黛青色基调之下,就显得有些诡异的惨白。
    因为黛青色调太过浓重,徐易扬看不出来画中应有的那种较为普通的云气缭绕的意境和痕迹,不晓得这是不是运用了写实手法而作,上面也没有任何落款以及成作时间以及其它说明性的文字。
    天枢老人这幅画,显然是一副古画,虽然同样没有任何落款以及成作时间以及其它说明性的文字。
    徐易扬点了点头,苦笑道:“那副画么,我的确不晓得是不是叫‘三山流水图’,但有一点,那幅画,肯定能值些钱,但具体能值多少恐怕就只能是因人而异了。”
    说话间,宁国钦转身去看徐易扬看过的那一幅三山流水图,只是看过一阵之后,宁国钦眼里透出一抹喜色。
    “你不晓得这三山流水图,却又说肯定能值些钱,意思也即是说,这间屋子里面的所有的物件当中,就这幅画最值钱了?”
    即如是到了现在,吴长林都只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听着却绝不插话,偏偏这宁国钦刚刚才被徐易扬啪的扇了一记耳光打了脸,这个时候多半就会不再言语,但这宁国钦却依旧若无其事,甚至变本加厉。
    倘若是换了别人,还真做不出来。
    只是听宁国钦这么一说,天枢老人跟章涵两个都是略略皱了皱眉头,只不过同样也没去计较宁国钦。
    徐易扬笑了笑,问天枢老人:“这幅画,不晓得天枢老爷子清楚不清楚它的来历?”
    “那幅画的来历嘛……”天枢老人一下子沉吟起来,显得有些犹豫。
    这时,宁国钦又嘿嘿的冷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倒是跟我说说,是不是真的?”
    徐易扬看着天枢老人,淡淡的答道:“是啊。”
    “是不是古画?”
    “是啊。”
    “不会是假的和拼凑出来的?”
    “是啊。”
    “也就是说,这幅画,是这屋子里最珍贵的?”
    “不是。”
    “你不是说,这幅画能值一些钱么,难道,也就只在你的眼里‘值一些钱’?”
    “当然不是,我还说过值钱不值钱,只能是因人而异,如果在宁大师的眼里,这幅画很可能未必能比得上唐寅和祝枝山合作的这一幅画,但在其他的人眼里或许能够价值连城”
    “好个因人而异!”宁国钦冷冷的笑道:“不晓得这幅画在你的眼里,是否也是价值连城?”
    “值!”徐易扬很是干脆的回答了一个字。
    “我倒想问一问这幅画,名为三山流水图,山,我倒是看到了有三座山,但流水呢?流水到哪里去了?还有,这一幅画没任何一个,一处题跋一个印鉴,我想请问徐兄弟,能价值连城的古画,它是哪位大师所作,画中那一处又是可以价值连城的点睛之笔?”
    宁国钦好像是发现了这一幅画里面诸多破绽,因此,一一诘问徐易扬,甚至要直接将徐易扬问翻。
    徐易扬只笑了笑,答道:“来历!”
    “来历?”宁国钦一下子语塞,好不容易继续反问了徐易扬一句:“你晓得这幅画的来历?”
    天枢老人在一旁摇了摇头:“这幅画没人晓得来历!但也是这幅画的迷人之处,当年,我就花了三百五十万,才请回家。”
    “三百五十万?”宁国钦吃了一惊:“就因为不晓得这幅画的来历?”
    天枢老人淡淡的一笑:“不说这个了,耽搁大家这一阵,想必大家也都有些困乏了,我那边准备了些羹汤,大家先喝些羹汤之后大家再聊。”
    很显然,到了这时节,天枢老人也已经有了计议,不想在这样把时间浪费下去。
    宁国钦却是一脸不忿的哼了一声,差一点儿就要拂袖而去,但终究却还是留了下来。
    出了书房,天枢老人笑呵呵的招呼着徐易扬到他里间的休息室坐。
    休息室中,徐易扬看了看,这儿的坐椅沙发,全是木制品,红木的,而茶几则是一个极大的大树根雕刻而成,表面上那一圈圈的树轮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尤为华贵的是,天枢老人让几个人坐的,都是上了清漆又宽又大的红木太师椅。
    佣人上了燕窝粥,燕窝是顶级洞燕血燕盏,色泽艳红,滑嫩爽口,但拳头般大小的雪白瓷碗里,只有大半碗的燕窝粥——当真只是一种只是一种富豪人家浅尝辄止的品味而已。
    吃过了燕窝粥,宁国钦还想跟徐易扬继续辩论那幅三山流水图,但吴长林极是识趣的暗示宁国钦,天枢老人显然都不再愿意跟两个鉴宝专家和考古博士纠缠下去了,再说,在天枢老人面前生生的让徐易扬打了一记耳光,再纠缠下去弄不好继续自找没趣,那又何必?
    当下,吴长林几乎是拽了宁国钦,两人一起告辞。
    天枢老人倒也不挽留,稍微客气了两句当即吩咐佣人送客,但天枢老人却根本就没有让徐易扬走的意思。
    徐易扬也就只好暂时先留下来。
    只是天枢老人也不多说,亲自用酒精灯烧了水然后冲茶。
    酒精灯烧的是一个透明的高温玻璃壶,壶里的水完全没有接触金属器件,只等了片刻,壶里的水烧开,天枢老人再从柜子里取出一盒密封的茶叶,打开来,取了一小撮放进紫色的陶瓷壶中,在壶口上蒙了一层细白纱布,这才把滚水倒进去。
    汽雾蒸腾而起,徐易扬闻到鼻中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清香气味钻进心啤,不由得赞道:“好香!”
    天枢老人笑了笑,别看他年纪大了,泡茶的动作却很顺溜,滚水倒进壶中后,再按着盖子轻轻摇了摇,把茶水从壶鼻中倒出来,盛茶水的是另一个碗形的壶,里面白外面紫,茶水有点绿,就像挤了草汁似的,徐易扬以为天枢老人要把茶水倒给他喝,但天枢老人却是把那茶水倒进了废水中。
    徐易扬诧道:“天枢老爷子,这么香的茶水,你怎么就倒掉了?”
    天枢老人摇了摇头:“看来你对茶道不熟啊,呵呵,这第一道茶,是不能喝的,苦味重,要喝只喝第二道茶!”
    说着又往茶壶里再倒了滚水,一边说到:“泡茶很讲究,古来雅人最是以茶论道,在古代,茶道只有大富人家以及那些得道高人才去讲究,并且还弄出了一套套的工序手法,从制茶开始,到出茶、泡茶、喝茶都是无比的讲究。”
    “比如这个水……”天枢老人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壶,说:“这水是用陶瓷器从外面的青山灵泉中取回来的,没有沾任何的金属或者塑料制品,因为金属和塑料品都带有毒素,沾了会改变水质,然后又用透明玻璃壶在酒精灯上烧滚,这样的话,水还是没有沾金属气息。”
    徐易扬笑道:“听天枢老爷子讲茶道也像是上一门功课啊,我以前很少喝茶,喝的都是饮料,哪里晓得这么多的茶道学问?就算泡茶喝,也就是丢了茶叶,烧滚了水冲开就好。”
    天枢老人更是呵呵的笑道:“或许因为我们只不过是粗人,喝茶,也就仅仅只是为了解渴,呵呵……”
    天枢老人笑道:“附庸风雅而已,徐兄弟谢老板都不必见怪。”
    说着再把茶水倒出来,又过滤了两次,茶水只有淡淡的绿色了,闻起来,清香味倒是淡了许多。
    天枢老人这才把茶水倒在了细小的紫砂杯中,那杯子堪比大拇指,徐易扬想着,真要是渴了的人,喝这个茶杯,那还不得急死啊?
    “试试,看看味道如何!”
    这是最后一道手序了,见天枢老人微笑示意,徐易扬端起了一个小杯子,然后喝了一口,其实这一口茶水只是润湿了嘴而已,但一股子清香直扑上脑子,似乎立即就让脑子清醒清新起来,徐易扬顿时明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心旷神怡”了!
    “好茶!”
    徐易扬忍不住就赞了一声,徐易扬不是不懂茶的门外汉,但这个茶喝到嘴里,确实舒畅,也就是说,相比徐易扬自己捣腾出来的茶水,天枢老人这茶艺,自然是比徐易扬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把杯子里剩下的一半茶水又倒进嘴里,徐易扬仔细的品尝着茶的清香味,这样喝茶,其实已经不是解渴了,而是一种享受,难怪说茶艺茶艺,原来这真是一门学问,相比之下,以前徐易扬喝茶,即如是真的想要弄出点儿名堂来,那也当真才是附庸风雅,捣腾出来的茶水,自己喝,也只能是牛饮一气,跟牛嚼牡丹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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