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徐易扬等人并没喝的茶水,刘医生又用开水清洗了一下茶杯这才将那包撕开的茶叶,直接往杯子里倒了下去,大约每个杯子里都倒了半袋子茶叶,这才拿起电壶,将开水倒进去。
    汽雾蒸腾而起,徐易扬闻到鼻中,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清香气味钻进心脾,不由得立刻由衷赞道:“好香!”
    喝茶,徐易扬记得以前在叶重那里,也真正的品过一次,那次,其实只是喝了一口茶水,而且只是润湿了嘴而已,但那一股子清香直扑上脑子,似乎立即就让脑子清醒清新起来,让徐易扬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心旷神怡”的感觉,直到现在徐易扬还记忆犹新。
    要说,喝茶品茶,那一次应该才是真正的尝试。
    徐易扬以为刘医生也会跟叶重一样,还要“古雅人以茶论道”,还要“弄出一套套的工序手法,从制茶开始,到出茶,再到泡茶,喝茶……”的讲究来。
    没想到刘医生只是将瓷杯略略一偏,里面的茶汁略略的倒了一些出来,把上面的那一层泡沫倒掉,然后就递到徐易扬面前,茶水已经很绿,但是依旧能看得见茶杯底上有一小撮像针茶芽,根根竖立,随着被子晃动,不停地在里面漂浮转动。
    嗅着茶水的气味,很是清香,但是徐易扬没喝,因为这一大杯水,刚倒的,很烫!
    刘医生瞥了一眼徐易扬,说:“看样子,你们很是懂得茶道,觉得我这样喝茶,就是牛嚼牡丹是不是!”
    叶青青跟徐易扬等人俱都是暗自有些好笑,但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徐易扬放下茶杯,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正要开口,刘医生却抢着说道:“我没有意思要诋毁茶道,也不想去评论到底哪些人该怎么样喝茶,就我个人来说,喝茶,在我们这种人来说,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空闲,人家有钱人喝茶那是享受,我们喝茶只是为了消暑解渴,享受,那还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人。”
    徐易扬苦笑了一下,赶紧端起茶杯,作势要喝,他不愿去跟这老头子争辩什么,也没什么可争辩的,人家的习惯和爱好,有什么好争辩的,再说,自己喝茶大多时候不也是直接丢了茶叶,烧滚了水冲开就好!
    见徐易扬和笑弥勒等人喝茶,刘医生笑了笑也端起杯子略举举,算是敬客。
    在农村,一般来说,有客人了,多半都是烧上一大壶水,然后泡上一壶,稍微讲究的,会给客人一个杯子,没什么讲究的,差不多就放个盅子之类的在那里,谁想喝茶,自己拿着盅子倒出茶来就可以喝。
    在刘医生这个地方上的风俗来说,对徐易扬等人刘医生算是用了很“高规格”的礼仪。
    喝了茶,刘医生又拿出来一盒烟,不是很贵的,也就二十来块一包,看样子开了很久的但是却一根没少。
    徐易扬笑着摆手拒绝,自己不抽烟,刘医生也不抽烟,把烟放回衣兜,难得的笑着对徐易扬说:“几位,这钱……”
    笑弥勒跟徐易扬都浑不在意的说道:“收了收了,反正就是给你的订金……”
    刘医生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当即收了钱,然后一边喝茶一边跟几个人聊了起来。
    刘医生其实叫刘世愉,的确不是医生,而且还根本不是本地人,而是湘南一带迁徙到这里的,只不过因为他懂的一些祝由术,偶尔祝由术帮人看一些小病,渐渐的就有了“刘医生”这个外号。
    也正是因为他懂些祝由术,所以之前并不愿对徐易扬等人客气。
    这祝由术又叫祝由科,在上古时代其实就是可以驱使鬼神为人解灾、救难、治病的巫师,所以在古代,“巫医”两个字总是连在一起的,到后世发明了用药物治病的医道,出现了不用巫术的医师,于是“巫”与“医”才分了家。
    不同道门和巫觋,他们几乎被道教巫觋同时排斥,所以自成一派,不过,到了近现代无论是道门、巫觋、又或者是祝由科,除了教派名称之外,其他的一些东西其实是已经相互交融在一起,甚至使得其边界已经变得模糊甚至消失。
    而祝由术同样也有用符咒治病的,如果人家有疑难杂症,请他去作法念咒,用黄纸画几张符,贴在门楣上,又或者用些药物,不过不是用神农本草里的草药,而是用一些奇怪的药物,例如猫头鹰的眼睛,乌龟的尿,刺猬的血之类不可思议的东西。
    笑弥勒一开始就说跟刘世愉很有些渊源,其实说的是东汉张鲁创设“鬼道教”,又采用老子哲学的思想基础,所以占了个“道”字。
    抛开这些不说,刘世愉之前对徐易扬等人生硬的态度其实也真是出于对苗疆蛊毒的恐惧甚至是仇视——他以为徐易扬等人是来寻仇的。
    不过这话说起来就有点儿长。
    其实,刘医生的祖籍,并不在湖南,而是和湘鄂连界的鄂西大山区里,那个时候刘医生还很小,五六岁吧,成天跟着瓦匠父亲一起在瓦窑旁边玩泥巴,刘瓦匠会得一手很好的烧瓦手艺,从踩泥到下坯,从装窑到点火出窑他一个人都能做得下来。
    当然,那个时候烧制的瓦片的窑窟,规模和技术都要落后许多,要烧一窑好瓦出来大部分靠的就是劳力,刘瓦匠干起来好像很是轻松,同行的两三个人出一窑瓦,踩泥打柴前前后后没十天半个月,是办不到的,但是刘瓦匠只要十天不到,一窑瓦就烧了出来,而且片片成型,都是上好的能值钱的。
    虽然这与刘瓦匠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勤苦劳作分不开,但是一个人拿着别人三倍的以上的工钱,日子长了同行就有些眼红,要向刘瓦匠讨教技艺。
    刘瓦匠自然是能教的就倾囊相授,至于其他的,估计教给那些人那些人也不会懂,是以,同行自然不得要领,依着刘瓦匠教的烧了几窑,虽然质量和时间都提高了不少,但和刘瓦匠的窑口比起来自然要差上很远。
    于是,同行们又从眼红变成了嫉妒,认为是刘瓦匠想要独霸瓦窑垄断市场,一个个就起了害心。
    刘医生记得,那一天刘瓦匠装好窑点上火,趁着有段空时间就回到家里,拿了钉耙到水田里去糊田埂——每年初春时节,为了当年水田不会漏水,都必须去重新把旧的田埂上的野草铲掉再糊上一遍的。
    刘瓦匠带了刘世愉,下到自己的水田里,铲掉田埂上的野草,开始糊田埂,没糊上多远,一个外地人,顺着田埂过来,对刘瓦匠说:“老哥,有火没啊,借个火,抽颗烟。”
    刘瓦匠当时正在水田中间,见有人讨火抽烟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过来拿出火柴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火柴,又望着刘瓦匠说:“哎呀,我的烟忘了,能不能麻烦老哥,拿支出来让我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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