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公哼了一声, 说:“吴秀才也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我倒不怕他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也太大胆了些。一路上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也不怕捅破了天呢。”
    “哎哟, 我也不是个傻的,没有点把握哪里敢插手啊。”柳玉琴干笑了几声,为自己辩解道。其实过后,她自己都有些后悔,要不是因为有陈三和叶子在后面兜底,她是真的不敢插手罗家之事的。
    说来说去,她也很理解瞎公为何生气,她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把叶子和陈三使用的太自然了。
    说到底, 她就是因为觉得叶子和陈三一定会帮她解决罗家的事情,她才敢那样大胆的。不然,就以柳玉琴本身的能力,又如何安置罗家姐弟。她是可能偷偷把那两人带出来, 最后却只能安排在自己家里,充当佃农, 还得慢慢找办法给他们改名落户。
    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罗家姐弟又过不过得了这种生活,还是个未知数呢。甚至有可能, 罗家姐弟因为生活的落差太大, 又或者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会后悔甚至怪她呢。毕竟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考虑不周全。
    但因为有叶子和陈三的助力,罗家姐弟轻易就变成了古家姐弟,身份和地位都与以前差不多,对他们姐弟来说,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适应新的生活。这一切于她来说,是办不到的。搞不好,以后还会因好心办成了坏事呢。
    “对了,你这次去看了叶子,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了吗?”瞎公又问。
    “没,但我估计他的出身很高,搞不好还是个王侯伯爵之类的,而且陈三家也比以前估计的要高。”柳玉琴答。
    瞎公沉思了片刻,才又说:“算了,此事先不提。我估计他们也是有考量才不会告诉你真实身份的。反正暂时这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关系。你把刘家,罗家的事情再细细说给我听听。”
    柳玉琴就又讲了一遍,其实与赵成说的也没多大区别。
    瞎公听了,长久的沉默起来了。
    过了好久,瞎公才问:“你是不是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柳玉琴连忙问。
    “你记得自己五岁之前的生活吗?”瞎公又问。
    “有点点印象。只知道以前家里是大户人家。”柳玉琴答。
    “那你知道柳奶奶不是你的亲奶奶吗?”瞎公又问。
    柳玉琴摇了摇头,虽然她也觉得柳奶奶对她不象是对自己的孙女的感觉。但还真不知道柳奶奶不是亲奶奶,因为柳奶奶没说过这种话。而且原身根本就没有这个怀疑,她接手这具身体后,才从一些往事中找出这个疑点。至于柳奶奶为什么到死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她估计柳奶奶是答应柳夫人的要求了。
    柳夫人虽然不知道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后来刘老太太一直没有和她们联系,时间一长,她自然就怀疑了。只是大家都不提,她也就当成不知道而已。但她内心却一直很清楚,刘老太太肯定是已经死了,而且与她还应该有很大的关联,所以她恨刘度,不希望儿女们知道自己有这个生父,宁愿让儿女们认为自己的生父早死了。她也宁愿儿女们认为柳家的这个身份就是他们的真实身份。
    对柳夫人来说,在她接受了刘度一直都只是在利用她,并没有真正喜欢过她,而她自己却还连累了姑母之后,她的唯一希望就是儿女们能平安长大了。所以,她在死之前要求柳奶奶不要告诉儿女们真实的身份。还有一点就是她觉得儿女们不知道这一点,就会一直以为柳奶奶就是自己的亲奶奶,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更加好。
    而柳奶奶没有告诉柳玉琴真实身份,除了柳夫人的交待之外,她其实更恨刘度,巴不得柳玉琴姐弟不认刘度了,就算柳夫人肯认,她都不想认呢。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没有告诉柳玉琴。至于她死后,柳玉琴姐弟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就与她无关了,反正她也看不到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到牛家湾来的原因呢?”瞎公又问。
    “肯定想过啊,不过我也搞不懂,也就没在意了。”柳玉琴答。
    瞎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带我去见见罗家姐弟吧,他们应该是我恩人的唯一后代。”
    “咦,你居然认识他们?”柳玉琴这下子是真正的惊讶了,忍不住问道。
    “不,我不认识他们,我认识他们的母亲和外祖母。”瞎公答。
    他其实也只匆匆见过刘大姑娘两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但刘大姑娘长得与其母很象,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
    “这么说你能确定他们与刘家是真正的亲戚关系啦?”柳玉琴连忙说。
    “八、九不离十吧。”瞎公点点头。
    “那你很清楚刘家的事情吧?”柳玉琴又问。
    “我只是认识刘老太太,她当年救过我,刘家的事情我其实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刘大姑娘嫁到罗家去了。我要去见见这对姐弟,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就是刘大姑娘的孩子。”瞎公说。
    他到现在都还不想告诉柳玉琴刘度就是她的生父,甚至潜意识的认为,柳玉琴他们所遇上的这个刘度,根本就不是那个刘老太太养大的刘度。所以,他还要再次去确认。
    柳玉琴只得说:“好吧,我要先和钟玉山说一下,让他安排。我根本就不知道罗家姐弟现在在哪里?”
    “那你现在能随时和钟玉山联系吗?”瞎公又问。
    柳玉琴摇摇头,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钟玉山甚至陈三亲自来找她,根本就不需要她去找对方。所以她一直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当然了,如果真的有事,可以去半山山庄说一声。但她根本就没有用过半山山庄。
    “去□□桃回来,她应当有。”瞎公说。
    柳玉琴愣了一下,才想起春桃是钟玉山带过来给她的,虽然从来到她身边后,春桃就从来没有和钟玉山联系过,但他们之间肯定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果然,春桃听了这个要求,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有什么急事吗?我还是第一次联系他呢。”
    钟玉山要是突然接到她的联络,肯定会吓一跳,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柳玉琴和瞎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觉得突然联系钟玉山有点不太好。三人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在为难之际,却有人敲响了房门。
    “谁啊?”春桃以为是伙计来送茶水,随口问了一声,就开了门。
    见到钟玉山,她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钟玉山先开口,说:“拦在门口象个傻子干什么呢?”
    原来,他就在邻南县调查刘度,自然也知道柳玉琴去吴秀才家的事情,实际上他还留了人盯着吴家呢。所以瞎公一来,他就知道了。瞎公突然来找柳玉琴,搞得他还以为柳家出了什么大事,干脆就直接过来找他们了。
    听到他的声音,屋内瞎公和柳玉琴也惊得全部站了起来。
    钟玉山走进来,看着他俩惊讶的样子,说:“我本来就在这里,你们一到,我就知道了。”
    “哦,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巧呢。我们正要找你呢。”柳玉琴恍然大悟道。
    “什么事?瞎公怎么突然过来了?”钟玉山问。
    柳玉琴就说:“瞎公说认识罗家姐弟,想去见见他们,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故人。”
    这下子,钟玉山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这也是真巧了。您怎么认识他们的?”
    “说来话长,我不认识他们,但我认识他们的生母及外祖母。”瞎公答。
    “这么说,您很了解刘家啊?”钟玉山问。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认识一位刘老太太,但不能确定现在的刘度就是刘老太太的儿子。”瞎公答。
    钟玉山沉思片刻,就说:“这好办,我马上安排人送罗家姐弟过来。”他也正愁找不到刘家的往事呢。
    他能找到的也只是流于表面的事情,比如刘度是庶子,他的元配是刘老太太的侄女儿,刘度与元配和离,再娶这些事情,一查就知道了。但却没有人知道元配带着女儿去了哪里?甚至连瞎公这个人他也查不到什么。
    因为瞎公他们一家三一直就没有与刘家有明面上的来往,哑婆也是刘老太太在外面救下的孤女,哑婆与瞎公成亲后,又一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更是没有知道他们居然与刘老太太有关系。
    柳玉琴想了想,还是把吴奶奶说讲了出来,“我这里也有个知情人。吴秀才的奶奶,说与刘老太太的贴身仆妇是姐妹,知道刘家不少事情。”
    钟玉山大喜,总算明白为什么柳玉琴会与吴秀才这么亲近了,敢情是因为有这一手内幕消息了,他不得不佩服柳玉琴的运气之好。随便都能遇上个知情者,他们花尽心思,还找不到一个这样的知情者。
    刘家的老家人仆妇们基本上都已经死了,毕竟刘家自打刘老太爷死后,刘老太太一个寡妇撑着一个家,就开始关门过清静日子。这个家也就用不了那么的仆妇,大部分的人就都放出去了,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她的心腹自然都是很早就跟着她的,年纪都不比她小什么,甚至有的人年纪比她还大呢。
    这么些年过去了,那群老人们也都死光了。他们的后人们,自然不如他们清楚过去的事情。何况当年刘老太太一死,刘度连家都搬了,所有的旧仆也全部都放出去了。大部分人还都找不到了。
    “正好,大家一起去问问吴奶奶吧。”钟玉山说。
    “可是,人家就要办喜事了,不如等喜事办完再说,也不差这两天功夫了。”柳玉琴说。她怕打扰了吴家办喜事的心情。
    “也行。反正罗家姐弟过来也得几天呢。”钟玉山同意了。瞎公点点头,也不好反对。
    与此同时,吴秀才去找了几个同窗好友,继续商量如何整刘度。本来邻南县已经在流传着罗家的事情了,只是流传的范围没那么广,甚至有些人还持怀疑态度。但刘度却已经又惊又怒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暂时闭门不出。
    刘太太一开始还强撑着,当流言中的主角并不是自己,可在被别人有意试探过两次后,她也不敢出门了。夫妻两人都在家里想着对策,可是对策不仅没想出来,两人还狠狠的吵了一架。
    毕竟这事,两人都有份。这个时候,就成了互相推委的好时候。
    刘太太说:“都怪你,当初就不该把事情做绝。干嘛非得让那女娃跟着她走?留下来,还不是任由我们搓圆捏瘪,哪里还能让人拿这件事说嘴。”
    刘度头疼之极,指着她骂道:“还搓圆捏瘪呢,死老太婆就知道你会这样做,才死命要她带着玉琴的啊。要不是我松口让她带走玉琴,你以为我能这么轻易就和离,你就做梦我娶你吧。”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逼死那老太婆的。”刘太太老羞成怒,与刘度大闹起来。
    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刘度不能那么快就娶了她,不止她肚子里的孩子活不下来,就连她自己也得被浸猪笼呢。
    刘度大怒:“我也没有逼死她啊。”
    “那是谁要她的命?”刘太太愤愤的说。
    当年的她多少次诅咒刘老太太快点死,但却完全没想过要对刘老太太出手。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杀人的勇气,何况她也没这个能力啊。
    说到这里,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到一个问题,刘老太太究竟为什么死得这么突然?刘度并没有拿刘大姑娘难产而亡的消息去气刘老太太。甚至他也没想弄死刘老太太。
    当年,接到这封信时,他还在考虑要如何对刘老太太说,刘老太太就突然不行,临死前的刘老太太完全没了平时那个威严的模样。短短几天她就象被什么抽空了精气神一样,老的完全没了生机。那个样子,令他当时就愣住了,甚至有种罪恶感,让他都无地自容了。
    当时他还以为刘老太太是因为对他太失望了,受的打击太大,而心生死念呢。为此,他风光大葬了老太太,并且还隆重地做了几场法事,超度老太太。也正是因为他这一表现,令外人觉得他对刘老太太还是有感情的。当时他的举动很真诚,也有发自内心的悲伤。所以这事很轻易就揭过去了。
    现在想想,他们才发觉当年的事情,简直顺利的令他们俩忘乎所以了。
    刘度轻易就和离了,而且元配还带走了孩子,还没轮到他们想好如何让刘老太太同意娶她进门,刘老太太就一命乌呼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和顺利了。刘度披麻带孝安葬了刘老太太,并且以家里无人照料为由,在热孝里就娶了她。
    可是现在再细细一回想,他俩都不由浑身发寒。刘老太太的死,虽然不是他们动的手,显然也会被人安在他们头上了。
    两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也不敢出门找任何人商量,只希望时间一长,这事就自己过去了。
    只是他不出来,只当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却令吴秀才等人很是不满,再加上柳玉琴又一副天天罗家事情发愁的样子,令得吴秀才等人觉得只能再加一把火了。于是,几个一合计,干脆写了个故事出来,让小儿传唱,让说书先生四处说唱,总之,务必让上到官员,下到百姓,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当然了,他们也没有明说是刘度,用了化名,甚至地名都是假的,可是样样又与刘度十分相似,越是让人怀疑刘度。毕竟刘家的事情,当初也不是悄无声息的。特别是刘度连家都搬了,等同于与过往绝裂,更让人觉得他太过无情。
    虽然当时没有人管这件事,但赞同刘度行为的人却不多,毕竟事不关已,也无证据证明刘度害死刘老太太。现在有人暗中支持这件事了,大家也好象都记起来了当初刘老太太死得多急,小刘太太又如何仓皇带着女儿远走他方的。
    刘老太太养了刘度一场,也并没有虐待过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恶名在外。刘度却一点儿也不感念刘老太太,但凡他有一点点念旧情就不该以小刘太太不能生儿子与她和离,更不该连女儿都不要了。
    他这样做,等同于完全否绝了刘老太太对他的养育之恩,也否绝了刘老太太一个寡妇支撑起刘家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刘度的元配是刘老太太的娘家亲侄女儿,这门亲事并不是刘老太太订下的,而是刘老太爷在世时亲自订下的。刘度不仅否绝了嫡母,甚至连生父也否绝了,还抛妻弃女。在吴秀才几人的笔下,他的种种行为,简直可谓不恩不义又不孝。
    这个故事一传唱起来,效果十分惊人,短短几天街头巷尾就无人不知了。刘度很快就成了千夫所指的不恩不义不孝之徒。
    这样一来,哪个大家族的主母还敢养庶子。本身妇人们对小妾,对庶子女就非常不满,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大家就越发抵制男人的这种行为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吴秀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时,众人却都十分兴奋,觉得自己办了件大事。有人说:“没想到这个故事会如此快的流传开来。看来我们还很有编故事的本事呢。”
    “说来,还是吴秀才的点子好。”有人赞道。
    “还是因大家齐心协力,这事光靠哪个人都不可能有现在这样大的效果。”吴秀才连忙说。他心里其实有些疑惑,总觉得后面有推手,不然光靠他们几个人,这事儿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速度也实在太快了,效果也实在太巨大了。
    “也对。反正事情到此,刘度再想关在家里当缩头乌龟是不可能的了。”有人冷笑道。
    “就是,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应对了。”有人完全是看戏的态度。
    “呵呵,他现在应该觉得世界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一点活路了吧。”有人笑道。
    一想到,一个随手编的故事就能逼死一个人,有的人兴奋了,有的人却退步了,也有的人还觉得于心不忍。
    柳玉琴看着大家脸上的变化,冷笑道:“想当初,小刘太太该是多么走投无路啊。一个被丈夫说生不出儿子的妇人,一个被赶出家的无处可归的妇人,还带着个几岁大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帮她,也没有一个人为她主持公道。又有谁可怜过她,又有谁知道她有多绝望?”
    “就是,相对于她来说,刘度现在也不过是受了点流言蜚语,于他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当初那对母女,现在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也许都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人附和道。
    “哎,这我就不懂了,刘老太太为什么会答应刘度这样做的。那时候虽然刘度已经是刘家的撑家人,但刘老太太管了一辈子的家,又占着长辈的身份便利,不至于让刘度逼得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吧。她要是不同意,刘度想以这个名头与元配和离是不可能的。甚至除非元配死了,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另娶新妇,最多就是纳个小妾罢了。”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勾起了大家的疑惑,显然大家都不能理解刘老太太的作法。
    柳玉琴想了想,说:“我倒是猜到了刘老太太的想法。”
    “说来听听。”众人连忙问。
    “她可能觉得自己拖累了侄女儿,不想自己的侄女儿再受折磨了。你们真的认为,一个天天被丈夫讨厌嫌弃的女人的日子很好过吗?搞不好,不离开刘家,这位可怜的妇人还死得比刘老太太快呢。”柳玉琴说。
    众人皆惊讶的看着柳玉琴,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不过也正因为他们都想不到,刘老太太答应让刘度和离反倒更解释的通了。而且也只有因为这个理由,刘老太太才会逼着刘度让小刘太太带着女儿的,显然老太太是想让侄女儿有个念想,为了孩子能活下去。不然,小刘太太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妇,如何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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