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思知道那道将建木收入不周山心的咒语时,我大概就猜到了这就是一场算计,从头算到尾,可是没想到游媚会看到这么远。
    对于孟婆的话,我不想再过多理会,蚩尤对游媚那种深情,如果想将记忆注入那具尸婆身又能怎么样?没了建木,光是那具石棺,那具尸婆身,能控制多久。
    见我没有理会,连神情都没有变化,孟婆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慢慢破裂,却也没有再说话,慢慢沉入了黑龙潭之中。
    武罗沉沉的叹了口气:“你让我感觉到害怕。”
    “是我,还是游媚!”我看着她那双光洁的脚,轻声道:“你想起你所跟随的天帝是谁了吗?”
    原本安然的坐在潭边的武罗身体如同触电一般的僵住了,抱着膝盖的双手却刻意放松,将脚放入白龙潭中,似乎想装作轻松的模样,却连脚趾头都是紧绷着的。
    “记忆有这么重要吗?”我看着平静的黑白双龙潭,没了建木,那些东西都安稳了吧,也不会再想出来了吧。
    “你对蚩尤时那种莫名的情绪,不舒服吧?”武罗脚轻晃着,扭头看着我道:“我现在都想不起当初是在哪里捡到巫狼的,你说奇怪不?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可实际上却并不是,那种认知世界里所有东西的坍塌,你不会懂的。”
    我想我大概懂吧,但武罗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帅哥这会走了过来,示意他来,就先离开了。
    白水依旧没有醒,我留下符纹告诉帅哥他们带着血蛇鼎引着蛇影再次去了蛊寨。
    岑无魂已经回来了,苗三娘十分高兴,见我来了也十分感激,等苗巫打开祭坛后,因为白水没有醒过来,烛阴牙里的混沌之气一时用不了,没有窫窳皮缝制的袋子,我也过不了弱水,不周山心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建木关系重大,再三交待我,只要白水一醒来就要他马上去井底用烛阴牙将建木解决了,千万别让它呆太久,说到最后居然还哭了起来,似乎并不想再呆在那暗无天日的井底。
    当我将不周山心扔进去后,诸怀封了井口,蚩尤就再次从地底钻了出来,看着那被破坏的祭坛,坚挺的五官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标,以及存的的意义。
    “还给你。”我将巫刀递给他,他没有接,直接放在地上,然后抱起小白就朝外走。
    身后沉默了许久的沉吟刀发出了低吟之声,蚩尤好像解了压制在巫刀上术法:“重瞳子还没有离开,还有许多事情吧,你确定不要用了?”
    “这些事情没完没了,有巫刀又有什么用。”孟婆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一切的源头终究还是人心。
    黑门开时,看热闹;就算鳞片人要出来,终究还有一部分人,因为有办法避祸,所以也没在意,继续隐世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建木解决了,建木果出现了,就都出来夺宝了。
    天帝想灭掉这些人,以他的算计,难不成他布一次局我就阻止一次?
    “阿媚……”蚩尤突然开口,这回并不如以往一般柔情无限,似乎带着疑惑,见我顿住脚,却又改口道:“云——舍……”
    似乎这名字极为拗口,他叫得极为生硬,中间似乎怎么都联系不起来。
    我抱着小白扭头看着他,他似乎苦苦一笑,这才道:“以后准备怎么办?”
    “看着过日子吧。”我抱着小白出了祭坛,从头到尾,我也没有问他,是不是要将那记忆注入尸婆身里,或者会不会想办法养着那具尸婆身。
    将不周山心扔了,小白十分高兴,不过他身形过于古怪,我也不好放他出来乱跑,抱着他去了苗三娘那里。
    她告诉我,因为下不了阴河,有人居然在悬空寺金龙峡的潭边找到了一颗建木果,突然精通了跟我们一样的符纹。
    这种可与天地相通的力量,让众人极为兴奋,原本顺着阴河勘察风水地形的人,全部涌到了金龙峡,搞得恒山和悬空寺都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筹够了钱,准备重修悬空寺的清无,被烦得不行,没有头发掉,硬生生将光头抓出了满头的血痕,然后带着悬空寺所有僧人,入世苦修,说是要重振佛门苦行僧的风气,四处传佛讲法,其实就是避开那些去悬空寺打探建木果的人,反正悬空寺现在破烂得不行,等那些人离开了,回来重修就是。
    我都只是听着,让苗三娘她们千万别掺和。
    她自然是知道的,让我自己小心,却也并没有问及白水,似乎怕我伤心。
    反正白水在血蛇鼎里,青要山因为武罗的失常,显得有点压抑,我找苗三娘要了背娃娃的背篓,将小白放在背篓里,带着他在蛊寨附近领略一番苗家风彩。
    后来一想反正这里山清水秀,干脆将白水放出来,又在苗巫她们所在深林的后面建了一栋木屋,顺带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她们蛊神的事情。
    这其间苗三娘时常来找我,跟我讲外面又有谁见到了建木果,还有那个最先得到建木果的人,居然找到了青要山,说是要加入我们,搞得好像我们真是什么犯罪团伙一样,但奇怪的是,居然进了青要山,可进去后就没有消息传出来了。
    想到武罗对天帝的古怪,我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在意,有事帅哥何必壮自然会通知我。
    我整天带着小白阿娲在蛊寨后山找一种软壳山蟹,是种藏在山林小溪中的小螃蟹,最大的也不过瓶盖大小,一年换两次壳,入秋之前正是第二次换壳的时候,这种山蟹退壳后,虽然是软壳,但体内聚集了大量的钙质,补钙特别好,给白水这种失了骨髓的吃挺合适。
    当然硬壳的也不能放过,因为回去剥了上壳洗干净,沾上生粉炸,又脆又鲜,小白和阿娲每次都要缠在一块滚上几圈打上一架才完事,最后干脆各自背个小背篓,谁抓到的归谁吃,谁也不准抢,找到的软壳山蟹就充公归我。
    山林日子安静,小白和阿娲玩得不亦乐乎,有时找到酸得不行的野果还要来祸害我。
    但这里的草鬼婆都很喜欢他们,自己吃得十分清淡,给他们却各种好吃的养着,两个娃娃居然生生重了一半。
    我每天将抓回来的软蟹熬成汤喂给白水喝,但他却一直没有醒来的现象。
    到了秋分时,山里再也找不到山蟹了,苗巫感慨,按小白和阿娲那样的抓法,估计以后都不会有了,被吃绝了。
    秋天是吃野菜粑粑的时候,那天我熬了锅野菜汤,又给大伙炸了野菜粑粑,正做着,却听到一个轻浅带笑的声音道:“阿姐相夫教子,不问世事,让我好找。”
    苗巫立马站了起来,她们是苗族,兴奉的并不是天帝,而是与黄帝争位的蚩尤。
    我知道避不开的,朝苗巫摇了摇头,她带着草鬼婆退出树屋,却在屋外守着。
    “好香。”重瞳孔双眼带着琥珀之色,脚步清闲的从外走进来:“阿姐做的野菜粑粑,野菜烫和蛇肉馄饨一般鲜美。”
    他十分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用筷子夹了一个炸得暗黄透着青色的野菜粑粑就朝嘴里送。
    小白和阿娲只顾着玩粉团,还没开始吃,见被抢了先,两个平时抢食的货立马同仇敌忾朝重瞳子扑了过去。
    只不过重瞳子转眼看过去时,他们却都是一愣,那个野菜粑粑就这样进了嘴。
    “阿姐就打算这样子了?”重瞳子连道目光都没有落在白水身上,而是自顾的吃着我炸的野菜粑粑,我炸一块他吃一块,完全不担心被毒死。
    “不问为什么要灭掉那些人吗?”就要等下一块时,重瞳子看着我道:“我一直在等你问呢?”
    我拿筷子翻着油锅里的粑粑,重瞳子砸吧了一下嘴,自顾道:“作为天帝,得受人信奉,你们一句老天爷,就能让他修为高上一点,积小成多,你可以想像他有多厉害。苍天有眼,也得有人眼为替才行。所以他也得守着自己家的农场啊,像你们这种,一旦多了,其他信奉老天爷的人,怎么活?你们就是这农场里的害虫,不灭不行。”
    “所以啊,就跟杀打虫药一样,一次洒就全灭了才好 。”重瞳子一手抓过刚出锅的粑粑塞进嘴里,朝我道:“外面布得差不多了,阿姐还不打算出去吗?”
    我筷子翻动,重瞳子却依旧接着道:“帅哥也不想管了吗?”
    可他话音一落,却听到一个沙哑而沉重的声音道:“帅哥又不归她管,凭什么让她管。”
    我手一顿,夹在筷子上的野菜粑粑落在油锅里,溅了几滴油到手上,却并未感觉到烫,回过头,却见白水从床上坐起来,人还没下地,双腿却直直的一伸,探在了我和重瞳子之间,将我和他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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