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穆氏无关,甚至因为穆氏近来越来越猖獗,以至于被打压的朝臣觉得大快人心,与穆氏密切相关的朝臣觉得背脊发凉。
    双方不约而同的瞥向重奕的位置。
    不知道太子殿下对陛下的计划知道多少,会不会再次为穆氏遮风挡雨。
    穆侍中同样不是笨人,他的脑子只会比普通朝臣更快。
    这件事如果在筹备的时候或者实施的时候暴露,他还有机会用手中的筹码与永和帝博弈。
    永和帝却在察觉后,选择顺着他的计划演下去,闹得朝堂皆知。
    虽然不甘心承认,但穆侍中心中非常清楚,他自以为聪明,却被永和帝狠狠的戏耍了。
    琢贵妃冲到穆侍中面前,就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穆侍中目光狠戾的望着跌倒在地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他的琢贵妃,不像是看着女儿,倒像是看着仇人。
    多少年前的心结,竟然还没忘却。
    但凡这个蠢货刚才能冷静些,没将具体下毒的人说出来,穆氏也不至于立刻一败涂地。
    一片寂静之中,穆侍中突然浑身瘫软的委顿下去。
    永和帝满脸冷笑的望着地上的穆侍中,讥讽道,“怎么,看到朕没驾崩,穆卿失望的昏过去了?”
    没人愿意接这话,除了重奕。
    “他服毒了。”重奕冷淡又平静的声音一片寂静中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肃王立刻脸色大变,第一个冲到穆侍中身边,大喊,“太医!”
    他绝不能让这个老东西如此轻易的解脱。
    他要看着这个老东西也承受失去儿子、失去孙子的痛苦。
    太医连滚带爬的过去,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却无计可施。
    穆侍中服的是‘凝息’,只要咽下去,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有任何办法。
    跌坐在地上,已经众人遗忘的琢贵妃突然笑出声来。
    先是低沉缓慢的笑声,然后越来越急促高昂,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连正处于盛怒中的肃王都不例外。
    “你笑什么?”长公主冷声道,毫不掩饰对琢贵妃的厌恶。
    “我?”琢贵妃扶了下歪掉的发簪,满是恶意的看向永和帝,“我当然是笑陛下,您是不是忘了,您中了两种毒,‘凝息’是我为让我儿早日登基才买通盛贵妃的宫女下毒,又找好了盛贵妃做替死鬼,‘睡美人’……”
    琢贵妃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次从永和帝、长公主的脸上,移动到肃王和各位鹌鹑状的朝臣身上,最后与重奕平静的目光对上。
    “‘睡美人’却是你的好儿子迫不及待想要登基,瞒着所有人偷偷下到你的药里的。”
    肃王被穆氏父女气的几乎失去理智,拔剑就要将琢贵妃的头砍下来。
    他方才做出犹豫的模样,怀疑重奕或者表现的想查重奕,都是顺着穆氏父女的意思来,好让穆氏父女放松警惕。
    穆氏这个毒妇!
    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拉朱雀下水。
    云阳伯和尚书令一人抱住肃王的腰,一人抱住肃王提着剑的手,阻止了肃王。
    如果琢贵妃就这么死了,来日永和帝真的驾崩后,‘睡美人’就会成为朝臣试图与新皇抗争的流言。
    永和帝不顾吃了假死药后仍在虚弱状态的身体,大步走到琢贵妃面前,先是夺下肃王手中的剑,然后指着琢贵妃的鼻子道,“毒妇!竟然见不得朱雀半分好?!”
    琢贵妃眼中闪过失望,嘴角的笑容却越发讥讽,“你不信?那便去查查你的好儿子换下的旧衣。可惜我急着毁了证据,已经将人将衣服下水,还能不能查的出来,就要看太医的本事了。”
    “云阳伯昨日离开前,是不是还给陛下擦了嘴?不如验一验帕子,那帕子上可没有‘睡美人’,陛下没有呼吸后,换了来的枕头上却有睡美人。”
    “昨日云阳伯等人离开后,只有你的好儿子与你单独相处过,他有没有喂给你好东西?”
    第92章
    给永和帝验毒的两位太医都是永和帝的心腹。
    会说出‘凝息’和‘睡美人’这两种毒的具体名字,是因为在永和帝换下去的东西上,检验出了这两种毒。
    该是重奕喂给永和帝的那碗药,都被重奕倒在永和帝身侧的软枕上,里面查出了‘凝息’。
    ‘睡美人’则是在永和帝的枕头上发现。
    永和帝服用了特殊熬制的药,身体确实虚弱了下去,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假昏睡’的状态。
    别人都以为永和帝正在昏迷,永和帝却对外界发生的事十分清楚。
    即使这样,永和帝摇头不知道是谁给他下了‘睡美人’的毒,他又是如何躲过去。
    同为能让人悄无声息死亡的剧毒之药,‘凝息’与‘睡美人’的不同,不仅是起源的地方不同。
    ‘凝息’能放在永和帝的药中,会马上破坏那碗药原本的药性,只留下‘凝息’的药性。
    ‘睡美人’却不同,这是种格外不稳定药,与任何药混合后,都会同时改变双方的药性。
    而且‘睡美人’必须是在粉末状的情况下服用,才能达到该有的效果。
    太医从永和帝的枕头上发现的‘睡美人’也是粉末。
    两位太医低着头,将他们知晓的内容一一道来。
    朝臣们的头比太医还低,已经数不清是进宫后第多少次暗自祈求可以早些回家。
    永和帝却容不得重奕身上有任何污点,明知道既然琢贵妃如此说,就必然在重奕换下来的旧衣上做了手脚,还是让人将重奕的旧衣拿来。
    永和帝心情不爽,就要让琢贵妃心情更差。
    他低头看向倒在地上满脸潮红,透着紧闭的眼皮能看到下面的眼珠正在疯狂打转,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的穆侍中。
    “穆氏胆大包天,意在造反,去将咸阳穆府围起来,穆氏嫡枝带入宫,旁支下刑部,世仆也下刑部。”
    以为服毒自杀,就看不到穆氏一夕坍塌?
    做梦!
    当年重宗妻子的家族,就是目光短浅又受到穆氏的蛊惑,才会坚定的以为还是建威大将军的永和帝已经坚持不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燕军打回来。
    为了不被永和帝牵连,他们才会让重宗的妻子隐瞒遗腹子,等到重宗妻子回家后,迫不及待的打了那个孩子。
    这件事不仅让肃王伤透了心,永和帝与长公主同样心痛难忍。
    尤其是永和帝。
    如果那个孩子能留下来……哪怕是个姑娘,让他曾经投入心血最多的孩子能留下血脉也好。
    那还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永和帝头晕目眩的坐在孟公公搬来的软塌上,看向穆侍中与琢贵妃的目光越发憎恨。
    琢贵妃握紧双手,眼中的慌张越来越明显。
    她不怕永和帝和肃王暴怒,他们的情绪越控制不住,她留越是觉得畅快安心,如果能在一气之下给她个痛快更好。
    她怕永和帝与肃王能在暴怒下依旧保持理智。
    穆侍中都怕亲眼看到穆氏衰败,宁愿服毒,她更怕。
    结局已经注定,死在前面的人才能早些解脱。
    一片寂静中,门口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
    琢贵妃立刻看过去,生怕会看到母亲和哥哥的脸。
    是去取重奕衣服的宫人回来了。
    衣服如同琢贵妃说说的那样已经下过水,拿过来的时候却有的地方潮湿有的地方干燥。
    去取衣服的宫人低声道,“奴才去的时候,两仪宫的宫人正打算将这件衣服下水,奴才及时拦了下来。”
    永和帝闻言非但没有高兴,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他才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
    本以为穆氏贱妇是见事情败露,穆侍中又突然服毒自杀才发疯攀咬重奕,如今看来,竟然是早有准备。
    两名太医收到永和帝的眼色,愁眉苦脸的去检验衣服,突然脸色大变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虽然他们还什么都没说,但这等反应,与明说衣服上确实有‘睡美人’也没有差别。
    琢贵妃再次发出短促的笑声,“你们查出什么了?是不是不敢说?”
    两位太医哪敢答这句话,只能将脑门贴在手背上,半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他们想让永和帝先开口。
    永和帝要保太子,这件衣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永和帝想立刻知道真相,他们才敢在大庭广众下,将真相说出来。
    没等永和帝开口,从宫人带着他换下的脏衣服回来,就开始在身上新衣服的袖口和腰间摩挲的重奕,已经从腰间的金色荷包中摸出了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瓶。
    不少人表面上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实际上却始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发现了重奕的动作。
    重奕将堵在玉瓶上的木塞拿下来扔在一边,直接将玉瓶放到鼻子下面去闻。
    “哎!”将重奕的动作都看在眼中的宋佩瑜下意识的想要拦住重奕,却慢了半步,他刚抬起手,重奕已经重新抬头,也将手上拇指大的白玉瓶拿开了。
    重奕的目光依次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最后落在身侧满眼担心的宋佩瑜脸上,低声道,“苦的。”
    方才太医就说了‘睡美人’的特性,闻起来苦,吃到嘴里却腥臭难忍,不仅因为味道委实难以处理,无法消无声息的混在吃食中,还容易被其他食物或者药物改变药性。
    此时重奕突然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个小玉瓶,然后说里面的东西是苦的……
    即使还没看到玉瓶里的药粉,殿内的人也都有所猜测。
    重奕立刻向众人证明,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他伸出左手,将白玉瓶倒扣在左手上,用力的磕了两下,白玉瓶彻底拿开后,重奕的左手手心上已经有了一小堆小山似的白色粉末。
    自从重奕在随身的荷包中拿出拇指大的白玉瓶后,琢贵妃便与众人一样,始终将目光放在重奕身上。
    她不仅敢光明正大的看重奕,双眼深处也满是与众人不同的复杂。
    那个金色的荷包,是她亲自系在重奕腰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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