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等了半天,居然等到门口的两个人聊起来了。
    重奕顿时没了耐心,正要开口让人去叫宋佩瑜进来,就见到了被金宝抱着进来的宋佩瑜。
    重奕伸着赤裸的手臂,像是召唤小猫小狗似的对着宋佩瑜招手,“来”
    宋佩瑜没说话,金宝自然不敢违背重奕的命令,连忙走到距离重奕的床只有三步的位置停下。
    这个距离既能让宋佩瑜看清重奕仍旧在清理的后背,也能让重奕看到宋佩瑜已经包扎完的右腿。
    重奕却对这个距离十分不满意,突然从床边探出大半个身体,拉着宋佩瑜的手往他的床上拽。
    好在除了柏杨之外的大夫都被重奕安排去了宋佩瑜那,屋子内都是信得过的奴仆,早就习惯了重奕和宋佩瑜的黏糊。
    见状也只是觉得重奕担心宋佩瑜,没往其他地方想。
    作为在场唯一的‘知情者’,柏杨感到十分痛苦。
    他刚才正在清理镶嵌在重奕背上的小石块,因为重奕突然的动作,小石块非但没拿出来,反而被他失手怼到了更深处。
    这一下,重奕没有任何反应,柏杨却觉得后背仿佛刺痛了下,面容都扭曲了一瞬。
    他是跪下请罪,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柏杨连忙对金宝道,“快将宋佩瑜放在床上,你别将他摔了!”
    自认抱着主子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的金宝已经被接连的变故弄懵了,稀里糊涂的顺着柏杨的话和宋佩瑜身上传来的拉扯力道,将宋佩瑜放在重奕身边。
    金宝觉得有点不太对,但细想之下又没发现是哪里有问题。
    宋佩瑜移开始终放在重奕背上的视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清亮,对金宝道,“你带着银宝去看看吕纪和怎么样了。”
    虽然行宫的其他大夫也不会不管吕纪和,但对他们来说,只有柏杨和银宝才是知根知底的人。
    就算银宝的医术不如那些大夫,起码能给药方子把把关。
    金宝闻言犹豫了下,才弯腰退了出去。
    整个行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莫过于行宫正殿,就算他与银宝不在,主子的安全也不成问题。
    柏杨假装没看见重奕和宋佩瑜始终握在一起的手,特意与宋佩瑜交代了句,“别让他乱动。”
    宋佩瑜无声反握住重奕的手,闷声‘嗯’了声,视线就像是被黏在了重奕的背后上了一样。
    他来的路上已经想象过,金宝口重奕的伤的比较重的后背,会是什么样子了,却没想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后背都没剩下一块好肉。
    去年留下的那些伤疤,好不容易只剩下个浅淡的痕迹,如今全都被新伤覆盖了。
    “你要哭了吗?”耳畔传来重奕的声音。
    宋佩瑜面无表情的转头,正对上重奕因为充满期待而显得亮晶晶的眼睛。
    宋佩瑜顿时什么伤感、心疼的情绪都没了。
    如果面前这个不是伤员,他一定不会忍着想打人的欲望。
    柏杨的手又抖了下。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他能活着听的内容吗?
    重奕终究不是铁打的,背上的伤口还没彻底清理完,他就握着宋佩瑜的手睡着了。
    等重奕的伤口都清理完,也上好了药,安公公心疼宋佩瑜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想将宋佩瑜的手从重奕手中抽出来,宋佩瑜却拒绝了。
    他慢慢换了个姿势,由坐在床头变成躺在重奕身侧,两人相握的手也跟着缓缓向下,期间重奕始终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安公公见状立刻低下头,没让宋佩瑜看到他脸上的惊异之色,无声退到屏风外面,用目光提醒屏风外的郝石和十率都警醒些,千万别再出岔子。
    得到了郝石的目光回应,安公公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去小厨房看重奕与宋佩瑜的药熬的怎么样了。
    走在路上,安公公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来到这里后,发现重奕的性格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换成是从前,安公公说什么都无法相信,连熟睡时有人给他盖被子都会立刻睁开眼睛的重奕,居然会在受伤后抓着别人的手睡着。
    进入厨房前,安公公抹了抹眼角。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他真的觉得经过华山刺杀,重奕吃了很多苦后,反而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看起来比之前更难伺候也更任性了,却让安公公放心了许多。
    从前安公公总会产生重奕对世上无牵无挂,活着也是了无生趣的感觉。
    如今的重奕不仅喜恶比之前明显,身上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的气息也淡了许多。
    宋佩瑜原本没打算睡觉,他要趁着周围没人,好好想想他与重奕的这笔烂账。
    他想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握着他手睡的香甜的重奕。
    重奕睡觉的姿势十分老实,睡着的时候是趴在床上的姿势,就始终是趴在床上的姿势,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唯一的改变还是宋佩瑜换了姿势后,连带着两个人相握的手也换了位置。
    闭着眼睛的重奕显得无害极了,连天生容貌中带着的魅惑也因为静止不动而变得纯稚……宋佩瑜没被握住的手拍在脑门上,发出声闷响,他觉得他可能无药可救了。
    从理智出发,无论是重奕这个人,还是重奕那张脸,都毫无疑问,与纯稚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就是他的感情出了问题。
    宋佩瑜重复转头看重奕、仰躺反省自己、转头看重奕、仰躺反省自己……的行为,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明白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重奕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宋佩瑜下意识的躲闪开重奕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了重奕低沉的声音,“你终于醒了,松手,我要去更衣。”
    宋佩瑜顿时将脑海中的诸多念头忘得一干二净,他被重奕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惊呆了,回过头看向重奕没好气的道,“你去啊,问我做什么?”
    重奕满脸无辜的抬起手。
    两人始终握在一起的手进入宋佩瑜的视线。
    如今是宋佩瑜的手紧紧扣在重奕的手上,以至于重奕五指伸开将手抬起来后,他们的双手还是紧密不分。
    等重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佩瑜立刻开始遍地找鞋。
    他要回自己的房间,这里待不下去了。
    可惜他是被金宝抱来的,来的时候就没穿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找得到鞋。
    安公公听见宋佩瑜急着要走,连声劝道,“您这个时候走什么?正好留下来与殿下一起用膳。柏公子与金宝、银宝都留在了吕公子那,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您。”
    宋佩瑜猛得抬起头,险些撞到安公公的下巴,“吕纪和怎么了?”
    他睡过去之前,太阳还好好的在天上,现在已经出现月亮了,除非吕纪和的情况非常严重,否则不至于金宝与银宝都顾不上回来照顾他。
    “吕公子没什么大事。”安公公意识到他的话可能让宋佩瑜产生了误会,连忙摆手解释,“吕公子撞到了头,柏公子与其他大夫都说没有外伤也没有内血瘀滞的情况,但吕公子却始终恶心的厉害,无论是吃什么都往外吐,已经吐了好几次药了。”
    说到这里,安公公也觉得心疼的不行。
    他也抽空去看了吕纪和的情况,满屋子都是药味,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了两轮,宋佩瑜、柏杨房中的备用被褥都被搬到吕纪和那里了。
    宋佩瑜明白了,脑震荡。
    他从来没脑震荡过,也不知道怎么样才会能缓解脑震荡的症状,只知道大概要卧床休养许久才能慢慢养好。
    但药肯定是要及时吃下去,吕纪和这番罪恐怕是逃不掉了。
    说话的功夫,重奕已经带着一股寒气回来了,他见宋佩瑜与安公公脸色都不好看,问了句怎么了。
    安公公连忙将吕纪和那边的情况再说给重奕听。
    宋佩瑜见到重奕回来,反而不急着走了,又问安公公奇货城内怎么样,地震造成多大的损失,蔚县是否有回信。
    安公公脸色为难,低声道,“您放心,奇货城没什么大碍,除了几个祁镇剩下的老建筑塌了,其他地方都没事,个别受伤的人已经得到了医治。要不您还是专心养病,等身体好些了,再来处理这些事?”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整个奇货城受伤最重的人都在行宫正殿。
    听到奇货城没事,宋佩瑜才松了口气,连带着脸色都好了不少,他摆了摆手,“无事,我伤的最轻,处理这些事用的是脑子也不是腿。你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
    安公公闻言也知道他劝不住宋佩瑜,便将目光投向重奕。
    这些事,原本该是重奕解决的。
    重奕看向宋佩瑜,“吃完饭再说?”
    宋佩瑜其实不想吃饭,他想要马上开始处理公务。
    但他太熟悉重奕了,熟悉到接触到重奕的目光,就知道重奕这句话是通知他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重奕固执起来的时候,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宋佩瑜也不例外。。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在眼前,宋佩瑜才发现他不是不饿,而是早就饿过劲了。
    吃过饭,宋佩瑜立刻让安公公给他寻双鞋。
    他觉得是金宝和银宝过于紧张了,他又没伤到骨头,怎么就不能走路了。
    宋佩瑜话音未落,人已经腾空而起。
    重奕将他抱了起来。
    宋佩瑜脸上闪过不自然,想要让重奕将他放下,免得引起别人的误会,又生怕再出现之前的乌龙。
    万一重奕脑子里转不过来,理直气壮的怼他几句,再让安公公和守在屏风外的郝石察觉到了什么……
    呵,同一条阴沟,怎么可能让他连续翻船两次?
    宋佩瑜面无表情的假装自己已经魂游天外,安公公却不能视而不见。
    安公公没见过重奕被人用匕首贯穿仍旧生龙活虎的模样,在安公公的认知中,重奕现在的伤就是该卧床静养直到痊愈的重伤。
    重奕醒了想要更衣的时候,安公公还特意让人拿了尿壶来。
    刚才重奕坚持要在桌子上吃饭,而不是在床上等着人喂,已经让安公公心都揪在了一起,如今突然看到重奕将宋佩瑜抱起来,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可惜安公公终究还是没有宋佩瑜看的透彻。
    重奕任性起来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见别人的话。
    安公公追着重奕念叨一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奕将宋佩瑜抱去花厅。
    等他们热热闹闹的出门后,始终候在屏风外的郝石面色逐渐变得纠结,同样面色不太正常的来福低声道,“郝将军,殿下与宋宾客是不是太亲密……”
    郝石皱着的眉心瞬间舒展开,一巴掌糊在了来福的肩膀上,恶狠狠的道,“有什么奇怪的?这叫……”郝石冥思苦想了半晌,猛的拍了下巴掌,“这叫高山流水遇知音!你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就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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