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笛怀着坑兄弟姐妹的愉悦,埋头敲打申请报告。
    晏龙抬了抬手,又默默收回去。
    晏龙又想去摸陆笛的脑袋了,因为陆笛那狡黠得意的眼神。
    ***
    学习的日子昏天黑地,时间一眨眼就溜过去了。
    夏教授张巽教授成功做完了手术,休养期间躺在病床上跟晏龙通话,他们很关心培训班的进程,夏教授更在意陆笛是否能融入这个集体。
    “……陆笛在这方面从来不需要我多费心。”
    晏龙的话让夏教授感到一阵疑惑,他知道陆笛的性格,也知道陆笛在商都特别执行队里的好人缘,可是培训班学员不一样啊,这不是日常的生活相处,大家是奔着战斗去的,如果班长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这个团队会很难带。
    “陆笛拥有的不是出色的领袖能力,他有绝对音感的天赋,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晏龙迟疑了一下,没说陆笛的关注点总在奇怪的地方,什么跟学霸同桌谈恋爱,还要瞒过留级的姐妹这种校园偶像剧情。
    为此晏龙不得不去搜索关键词,发现这类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通常什么都不用做,只负责摆造型,然后镜头怼脸拍。
    晏龙收回走神的思绪 ,然后放缓声音,认真地提醒道:
    “教授,我们的同学……我们未来的战友,他们本身也有迷茫的情绪。”
    前一段人生已经结束,第二段生命刚刚开始。
    虽然记得之前的一切,也明白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但是拥有自主思维的人谁没有迷茫过呢?
    哪怕基地安排了心理辅导,可是看着那些拥有身体的人,精神体还是会感到不适应,在他们的记忆里,一切幸福与正面积极的情绪是属于原身的,又像是……
    “属于原本的身体,一旦脱离,就没有了。”
    随之会产生经典的哲学问题,我究竟是谁?
    一个人的存续,究竟以什么为基础?
    德尔塔的资料,又带给了精神体巨大的压力,谁都没想到人类的未来糟糕到这种程度。
    连自己的存续都没想清楚,又要肩负这份责任,再优秀的人也会喘不过气的。
    因为这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战斗。
    “陆笛在心态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普通人,他对生活与周遭的一切都适应得很好,他在培训班里成绩突出,他能轻松找到音准,做到别的精神体无法做到的事……同时又有打靶的技术缺陷,不在乎自己受到嘲笑,还主动承认自己是描边大师……”
    晏龙忽然停顿,他发现自己不能说下去了。
    否则夏教授可能从自己的话语与情绪里察觉到一些不对。
    “我认为,陆笛本身是特殊的,而他又在无意识里给我们未来的战友上了一节半吊子的心理课,现身说法了‘精神体并不特殊’,‘只要像普通人那样学习生活,然后承担自己眼前的责任就够了’。
    “至于谁是权威领袖,谁又应该听谁的,就更不需要在意。答案是听‘弦’的,听这些存在于人类之前的宇宙法则与物理,它们是出题者,而战斗不过是另一场听题考试。”
    第150章 蹊跷
    阶梯教室里, 音响设备正在播放贝多芬的命运乐章。
    铜管乐器吹奏开始引领越来越强的音调,层层推进乐章,隐藏在主旋律之下的小提琴低低地诉说着黑暗势力的强盛, 回荡的激烈乐声充斥了整间屋。
    每个精神体面前都放着节拍器, 他们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在每一个关键点适时插入。
    节拍器是特制的,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会被机器记录下来, 时间精确到0.01秒。
    ——而且他们每个人负责的部分不一样。
    教室最前面的虚拟显示屏上,不断有红色绿色的光芒在跳动。
    绿色代表准确, 红色代表偏差。
    这些带有颜色的数字是培训班的学号,每隔一段还会有整体标色, 象征这段乐章的“合奏”准确度。
    汪女士看着讲台下的学生。
    这些机械人坐的位置很奇怪。
    整体大致呈圆形,陆笛与晏龙在中前部区域, 仿佛是演奏指挥的位置,但是跟交响乐团的位置分布规律又有很大的差别,弦乐并不在两边,管乐也不集中在一个方向, 所有人手都是交替分布的。
    虽然机械人手里没有拿乐器,但是上了这么多天课程, 汪女士基本上也知道了这些学员被分配到了哪些乐器声部组。
    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是谁定下的。
    反正不是汪女士自己,也不是其他来教课的音乐大师。
    没有专业人士的意见,这些分组是根据什么决定的呢?为什么学员们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为什么这种分组又离奇地合适?
    如果可能,汪女士真的很想要这个判定标准,这样就能知道新入门的音乐初学者应该往哪个方向发展了。
    然后那位姓朱的基地人员告诉汪女士,是机密, 不能说。
    还说正常人用不了。
    ——汪女士不敢继续想下去。
    其实这个音乐培训班本身就透着蹊跷,你见过从来不摆弄乐器、不学指法与吹奏方法的学员吗?
    这里就是。
    能分辨乐器的音色,对着实物分不出单簧管与双簧管。
    中提琴与大提琴放在一起全靠尺寸大小区分,看到放在肩膀上拉琴的,有时发愣认不出那是小提琴还是中提琴。
    虽说在备课的时候,得到的提示就是以赏鉴为主,不要求学员们会乐器演奏,能打好节拍就行了……可是这样培训出来的人究竟要做什么?通过虚拟网络模仿一个交响乐团吗?
    这个疑问不止是汪女士的,也是每个音乐教师的。
    而且他们认为最有天赋、也最正常的一个学生——至少是肉身来上课的,没穿奇怪的机械外骨骼——竟然不参加合奏,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旁听生。
    还有那位学号72的二期学员,有深厚的音乐基础,绝对是正经的乐团成员,目前已经取代陆笛成为这个培训班优秀学员代表,成绩最为突出。(陆笛理论课丢分多)
    唐老先生私下透露,这个72号学员有点像是燕京的某位钢琴家,两年前出了车祸,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了。
    看着坐在最后一排,与晏龙陆笛遥遥相对的72号,汪女士欲言又止。
    那可是传统交响乐团里属于打击乐的位置,钢琴怎么都不应该在那边!
    接受到这股强烈脑电波意念的陆笛:“……”
    陆笛不想一心两用,这些信息属于被动接受。
    陆笛很想告诉老师,不,这不是一支交响乐团,这是在列阵,学号72的精神体出身军旅家庭,前身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人带着那一列高音部压阵呢!
    是的,没有学什么乐器的区别,只有高频、低频与其他之分。
    72号蔺海的地位相当于第一副指挥。
    如果晏龙与陆笛遭遇到强力的冲击,陷入苦战,副手就得发挥作用。
    72号蔺海在“弦的测试”里,是适应最良好,“可作战范围”最广的精神体,所以他得到了这个位置。
    第二副指挥与第三副指挥还分列左右呢!可惜他们完全不起眼,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
    这两位并非力量影响的范围(音域)广,而是很擅长协调。
    呃,就是培训成绩不起眼,还是汪女士吐槽的那种认不出乐器的奇葩学员。
    一篇乐章走完,汪女士指着出错的部分开始点名批评,然后指导。
    优等生陆笛在下面走神。
    他又想起跟同学们第一次“面对面”合奏的事。
    当时他跟在晏龙后面,愉快地走进屋子,然后傻眼。
    陆笛看着自己的同学们,又遭遇到了那种推开门发现兄弟姐妹全部不认识的尴尬场景。
    当一屋子的机器人学员今天全部变成了幽灵同学,只有满心懵逼,以为都是同学,结果这些精神体也是男女老少全都有——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有八十岁,小的还没桌子高。
    陆笛下意识地抓住晏龙,后者会意地解释,精神体的原身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上,绝对没有小孩,连志愿书都不可能拿到。
    “精神体的年纪与性别,有的跟原身相似,有的没一点关系,而且他们与你不同,也与你的兄弟姐妹不同,他们的记忆与智商跟外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别看就桌子高,外语考试成绩比陆笛好多了。
    陆笛:“……”
    还真的是。
    事实上编号91的小孩,前身是一位洞穴深潜专家,也是一位极限运动与野外生存方面的能手,三十岁之前在某野战部队服役,后来在一次国际救援行动中遭遇意外,受伤失去了双腿与右臂。
    陆笛跟同学没那么熟,当然不能问对方为什么会是小孩的外表。
    而且人家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正常诞生的人类,父母与孩子自己都没法决定性别。
    到了精神体这里随机性就更大了,可能有科学道理在里面,不过目前发现不了,也没法干预。
    总之陆笛再次经历了一遍“不认识脸”,只认识“声音”的懵逼会面。
    等到陆笛重新回到音乐教室,看到一个个机器人,凭着强大的记忆力自动对上了他们的脸。
    课程是枯燥的,但是没有人抱怨,就这么一遍遍地“合奏”,下课之后也没有人离开,而是继续播放音乐,直到没有一次错误。
    陆笛让金属球重新落在滚轮机器人脑袋上,准备跟着同学们去可以吸收能量的密封训练场进行“实践”。
    这样没日没夜的训练,已经持续了十天。
    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慢慢变得像样了。
    这时唐老先生正给陆云上完私课,两边恰好在走廊碰见,陆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最扎眼的那对——只有陆笛会把载体停在某个机器人头顶,也只有晏龙会使用外观毫无威胁力的滚轮机器人。
    这两个也是培训班里画风最奇怪的学员。
    偏偏陆笛不自知,明明载体是个无人机,却经常懒得飞。
    陆云抿了抿唇,对着跟自己打招呼的陆笛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冲出来的林瑟用金属手臂带着跑到旁边。
    陆笛表面若无其事,实则竖起了耳朵。
    嗯,林瑟又说自己的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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