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逾安的问话,让小鱼儿摸不着头脑。
    他抱得很紧,无法挣脱,像是怕失去她一样,小鱼儿只能任由他抱着。
    大雨哗哗的下,一如落在她的心上,一片濡湿。
    容逾安拉开彼此的距离,他看着她,低头,缓声解释道,“刚才爹爹派人告诉我,说是你的情绪不高,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小鱼儿摇摇头。
    只是片刻的功夫,容逾安的脸色便变了。
    他性感的唇瓣微微下压,形成倔强的弧度,双手轻轻的搭在小鱼儿的肩膀上面,“小鱼儿,你知道的,我们一起长大,你骗不了我。”
    “……”
    好吧。
    小鱼儿看了看四周,除了关悦在,还有烟姨,纳兰雪他们,得到消息,纷纷朝着府上赶过来。
    这里人这么多,她那点小心思确实微不足道。
    小鱼儿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多了几丝的茫然,“哥哥,等…娘亲生产后,我再告诉你。”
    “好。”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就像是他们不知道方朵朵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她大概是累了,声音越来越小,嗓子越来越沙哑。
    只是从房间里面,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面是端,看的人心头发麻,不敢直视。
    谁的心里都很紧张。
    生产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大事,不少女人就是在生产的时候,有了意外。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放松。
    而席煜自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不停的往回赶。
    他前几天刚去了江南的织造厂转了一圈,方朵朵喜欢绫罗绸缎,喜欢做各种好看的衣服,他就盘了家织造厂在手里,做各种各样的,她喜欢的锦缎。
    席煜这两年,手下一直都有帮他打点家业的人,但有关于方朵朵的,即便知道她根本不在意,或者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永远都不可能再明白她的心思,他还是愿意去那么做。
    他有什么办法?
    费尽心思的去忘记一个人,对谁来说,都是痛苦。
    对于想要忘记的人来说,是折磨是煎熬是不舍,对于被忘记的人来说,是不堪是耻辱。
    席煜决定顺其自然。
    大概是当时付出感情的时候,太过于慷慨,以至于现在再也收不回来。
    从织造厂回来,听说兆淑仪又装病了,作为人子,即便知道她做错的很多事情,可她待他,自始至终都很用心。
    全天下的人都指责她,恨她,席煜都没有立场,去对一个真心待他爱他的人。
    难道犯错的人都不配有感情吗?难道爱是完美的人才可以拥有的权利吗?
    兆淑仪这一生,已经足够坎坷不幸,求而不得,爱而孤独,她全占了。
    同情也好,亲情也好,席煜原本打算回来的路上,忽然就调转了方向,直接回了京城外的山庄。
    兆淑仪见到他很感动,整天都要拉着她说话。
    直到她不止一次的说起同样的内容,席煜才发觉有点问题。
    找御医前来查看,说是兆淑仪上了年纪,得了些健忘症,总是记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席煜只是静静的听着。
    生老病死是命运,他理智上觉得,应该坦然面对。
    他不厌其烦的听着兆淑仪的话,从没表现不耐烦,他原本打算等方朵朵生产再回京城。
    不为别的,只是想那些有关于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能够陪她一起度过。
    哪怕默默无闻的也好。
    这天下了雨,正在陪兆淑仪听小曲,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是方朵朵临盆了!
    席煜二话不说的上马,蓑衣都没来得及穿戴,直接雨中穿梭。
    他跑得快,明明有回京城的大路,却偏生要走险峻的小道。
    小道要提前半个时辰见到她。
    如此重要的时刻,就算方朵朵并不在意他到不到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
    他的感情没必要跟任何人交代,也没必要让任何人在意,只要他喜欢,他愿意做任何事。
    小路很危险,他早已走过无数次,轻车熟路。
    刚进了京城的大门,雨哗啦啦下的更大了,甚至夹杂着电闪雷鸣。
    席煜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绷直的像是一张弓,伏在马上,火速前进。
    大雨越下越猛,豆大的砸向地面,模糊了席煜的视线,他皱着眉,实在是受不了,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而等他再松开,忽然看见,由远及近冲过来同样一匹飞速的马。
    什么情况!
    糟糕!
    他们发现彼此的时候,都已经有点晚了。
    席煜立刻勒住马儿,骏马冲的猛,突然停下来,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嘶鸣,马蹄前扬,高高的抬起。
    对面马儿突然受了惊,不安的鸣叫之后,突然暴躁的朝他们冲过来!
    席煜眸色凛然,猛地大掌拍在马身上,但见大雨滂沱之中,一道人影跃然而起。
    他在雨中起身,速度太快,快的几乎没有人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动作的,居然就翩然落在了另外一匹马背上。
    “缰绳给我!”
    他低声呵斥。
    骑在马上的蔺静早就吓傻了,她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把缰绳递给他。
    才伸出一半,席煜毫不犹豫夺了过去。
    他沉默不语,三两下死死的拉着缰绳,暴躁的马儿仍旧是横冲乱撞,眼看着要撞上不远处的一座房屋,席煜飞快的做了决定,“滚下马!”
    “什么?”蔺静这回听清楚了。
    马儿癫狂,如此高速狂奔的情况下,他让她滚下马?
    就算是谋财害命,都不带这么恶毒的!
    蔺静早就认出来,在她前面坐着的是席煜,她抿着唇,“你是想让我死?我现在下去,不死即残!你要是不愿意管我,就赶紧从我这匹疯马上下去,我是打死都不会下去的!”
    他没有回头看她,可周身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冻住。
    不能退缩!
    不能下马!
    蔺静打定了主意,再也没有犹豫的,不管以前什么仇什么怨,总之现在她坚决不能撒手。
    她一把抱住席煜的腰身,“我不会下去的!除非一起下去!”
    席煜的俊脸彻底黑了。
    他轻哼一声,手下用力,松开缰绳,托住她的腰身,带着她一起腾到半空之中,然后迅速坠落在地上。
    蔺静简直吓懵了!
    虽然脚下就是平地,可她的腿都是软的。
    就在这时,席煜忽然松开了在她腰间的手,她应声倒在地上。
    大雨让地面上一片坑坑洼洼,青石板结实的很,砸在上面,那种酸爽足以终生难忘。
    “席煜!老子日——”
    她抬起头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更加震惊!
    那发疯的马儿极速前进,席煜则一手抓着缰绳,半挂在马身上。
    他穿着天青色的长衫,与阴郁的天色相搭,此刻一点都不温润如玉,目光冷的几乎可以杀死人。
    蔺静看着他,忽然啊的尖叫出声。
    席煜的腿伸到了马腿上面,狠狠的一踹。
    马儿吃痛,嘶鸣不已,而后它铿的倒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
    席煜也跟着倒地。
    蔺静回过神来,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冲到席煜跟前,她晃着他的胳膊,“煜爷?煜爷?席煜?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有事了我怎么办?我还不被人给不剥了皮抽了筋?我赔不起你啊!”
    她哭的伤心欲绝,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
    “够了。”席煜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下一秒钟,他坐起身子,一个眼神都没看她的起身,他吹了声口哨,原本属于他的那匹马,晃悠悠的跑过来。
    大雨如注,他浑身湿漉漉,原本低沉忧郁的气质更加浓重了几分。
    席煜翻身上马,看样子是着急离开。
    蔺静忽然看到自己那匹马,铁定是不能再骑了,可家里面还派了家奴来追她,没有马她怎么逃婚?
    说起来,也怪席煜。
    好端端的大街上,这种天气里,他不好好的在家里待着,忽然跳出来,这才吓到了她的马儿。
    最后的最后,导致她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蔺静很生气。
    上一回从席府相亲回去,得知没被煜爷看上的她爹她娘,就开始张罗着给她成亲婚配。
    给她相亲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
    这回居然要她嫁给一个傻子当小媳妇,蔺静宁死不屈,这才逃出来。
    时运不济,出来就被撞,撞她的还是席煜,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你不能走!”蔺静说着,抓住他的衣角,二话不说的就爬上马,“你弄坏我的马,害得我走不掉,把你的马给我!”
    “做梦。”席煜咬牙,声音冰冷,“滚下去!”
    “我不!”
    “别让我说第二遍。”席煜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现在没空和她废话连篇,方朵朵正在临盆,一分一秒钟都弥足珍贵,他必须赶过去。
    席煜留意到她紧紧握着的手,视若未见,沉默的扬起马鞭。
    达达的马蹄,溅起飞扬的水滴,湿了她的裤脚,蔺静皱着眉暗骂,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控制。
    席煜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席煜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男人,真可爱。
    席煜的侧脸怎么都可以这么帅,她开始后悔,上次没有拿那件事要挟他,让他娶了自己。
    嗯……嗯?
    或许她可以再旧事重提,跟他提成亲?
    蔺静为自己心里的念头感到激动,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高。
    “喂!”她看到马儿到了席煜的府邸,正要开口,席煜却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进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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