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煜没有骗她,安安的确有点发烧。
    方朵朵刚刚抱到怀中,就觉得不对劲。
    看着糯米团子一样的婴儿,肌肤白嫩,黑漆漆的眼睛,因为发烧而蓄满泪水,身为娘亲的愧疚,便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将她湮灭。
    “安安……”
    方朵朵低声呢喃,眼睛有些酸酸的。
    席煜在旁边冷眼看着,眉头微皱的说道,“外面冷,抱着安安进屋吧!”
    这句话提醒了她。
    方朵朵手忙脚乱,再一次完全无视了追上来的萧景玄。
    看着她被席煜,单手搂着肩头,二人并排往房间里走,他的眸色微沉,心口有些压抑。
    即便知道,以后陪不了她很久,可看到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萧景玄就很想把对方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深冬的风吹过,他细碎的发丝飘在脸上。
    萧景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飞快的进了屋。
    屋子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女婢们慌慌张张的跑来跑去,伴随着细碎的争吵声。
    萧景玄眉头微挑,听见方朵朵的声音,以为是谁欺负了她,二话不说上前去,正要替她出头,没想到,只是在关于安安尿布的问题上,起了争执。
    他看着那个小巧的女人,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之间,骂的女婢眼圈通红,眼泪好像都快要忍不住掉下来一样。
    在此之前,萧景玄自认为见过她的很多个样子。
    娇羞的、炸毛的、粗鲁的、可爱的、温柔的、生气的……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做了娘亲的她,又让他的心软上了几分。
    其实女婢只不过是没有将尿布给安安铺好,方朵朵紧张不已,难免就说了几句重话。
    席煜在一旁低声劝抚着。
    教训了有几句,方朵朵忽然噤声,她揉了揉眉心,又将那个女婢招到跟前。
    她伸手将女婢抱住,轻轻的道,“对不起…我只是太紧张他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待在他的身边,我很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情。其实,相比较而言,你陪着他的时间,比我陪着的更多…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女婢原本心里挺委屈的,可是面对着主子,这么软声软语的道歉,心里头的感动多于委屈。
    她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之前忍住没有掉下来的眼泪,这会居然不听话的扑簌簌掉下来。
    两个女人抱着调整好情绪,随后方朵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吩咐她去忙。
    女婢刚刚退下去没多大会,大夫便来了。
    方朵朵立刻将大夫请到大床旁边,仔细的观看大夫给安安看病。
    她身子有些发软,靠在床的边缘,萧景玄离得远,席煜距离最近。
    见她状态不佳,他伸出手,轻轻的将方朵朵揽到怀里。
    方朵朵恍恍惚惚,靠了会,视线忽然朝着萧景玄看过来,然后微怔,茫然的看向席煜。
    不多时,她推开席煜,淡淡的道了句抱歉,便朝着萧景玄走过来。
    “怎么?”萧景玄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方朵朵原本以为他会吃醋,会生气,或者再不济也会有小别扭小情绪,已经在心里面准备好了安慰他的话。
    然而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抿了抿唇,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看见刚才的事情。
    “没事就好。”萧景玄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提议道,“那边大夫诊断结束,我们过去看看。”
    “好。”
    大夫是席煜府上的私人大夫,医术高明,小孩子筋脉还十分纤细,着实费些功夫。
    把脉过后,大夫神色还算轻松,“不过是普通的小儿风寒,我开个房子,先吃三贴。三贴过后,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齐齐点头,看的大夫反而是一愣一愣的。
    他之前一直以为方朵朵是和席煜在一起的,只不过没有过门,现在又看到方朵朵在萧景玄的怀里,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好在他到底上了年纪,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样挺多,十分懂行的没有问出口。
    大夫开完方子,席煜招来下人,让他们去药方抓药。
    因为席煜的宅子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因此,他十分豪气的往宅子里面建了个药房。
    下人去抓药,大夫临告辞前,叮嘱道,“最近几日要注意天气变化,注意保暖,天越来越冷,婴儿还小,身子骨弱,受不得一点寒气。”
    几个人又是不约而同的齐齐点头,表示受教了。
    大夫懵逼着脸离去。
    下人们各自忙各自的,不多时,竟然只剩下席煜、方朵朵还有萧景玄。
    方朵朵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安,时不时的摸一摸他的额头,时不时又将他身上的被子给盖的更加严实。
    席煜和萧景玄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坐在方朵朵身后,视线黏在她身上,没有挪开过。
    距离最远的是萧景玄,他抿着唇,看着两个人,没有动弹,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走了出去。
    头有点疼。
    这个毛病从还在鬼医那里,就隐隐约约的开始发作。
    当时他还让鬼医阿娟给他把脉确诊,想要医治除根,可惜的是,饶是鬼医,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毛病。
    “兴许就是幽灵草的反噬。”鬼医最后这样说道。
    萧景玄嗯了一声,默默地忍受了这么多天。
    头疼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他不是没有察觉,算了下九岁那年和那个奇怪男人订立约定的月份,就在最近了。
    幽灵草的劫,他果然是逃不过吗?
    萧景玄靠在门上,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即便是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紧紧闭上眼睛,忍受着折磨。
    好在最疼的也就那么一会,等阵痛过去之后,萧景玄的神智渐渐恢复。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之前跑去煎药的小厮。
    见到萧景玄,小厮微微颔首,没曾想被萧景玄伸手拦住,“这药换我送进去吧!”
    知道他是煜爷的客人,下人不敢怠慢,温馨提示了几句后,便将托盘递给他。
    萧景玄把药端进去,方朵朵回头见是他,短暂的愣怔之后微微一笑,“累不累?”
    他笑着摇摇头,“不累。换我来喂药吧!”
    “……好。”
    方朵朵让开位置,让萧景玄坐过去。
    她把药碗端过来,吹了吹,惹得萧景玄低声笑,“你这是不放心我么?”
    被人戳中心事,方朵朵的脸微红。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爱人,是她儿子的父亲,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哪有!”她红着脸,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我明明是来帮你的。”
    “好。”萧景玄补了句,“你怀着他的时候,我连你都能照顾好,现在也能照顾好他。”
    就是时间似乎不允许。
    方朵朵嗯了声,督促他药要趁热喂下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一小碗药就被喂完了。
    听说安安之前吃奶都费劲,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父亲萧景玄在这里,因此十分给面子。
    喂完了药,萧景玄把安安抱在怀里。
    虽然面色很平静,可到底有多么紧张,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抱着小家伙的时候,根本都不敢换姿势,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小家伙不舒服,他嗷嗷哭了起来。
    这是他的孩子。
    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女人。
    如果在几年前,有人跟他说,以后他会这么爱一个女人,会这么渴望和她多一点时间待在一起,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现在,他开始后悔,或许应该早点爱上她。
    那样,和她相处的时间就会久一点。
    “你别这么紧张啊!”看着他抱安安的动作,方朵朵只觉得蠢笨极了。
    她忍不住出声嘲笑他,萧景玄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那眼神哀怨,惹得方朵朵又笑出声。
    萧景玄抱了一会,安安很给面子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软软的一团,身子的体温已经不是很热。
    方朵朵吩咐,让安安躺到床上去睡。
    她指挥着萧景玄,轻手轻脚的抱着安安往床上放。
    “轻一点——”她用气声说道,“不然动作太大,他会醒的!”
    萧景玄了然点头,幅度更是小,堪堪把安安放好在床上,他的头疼又发作了。
    细密的汗往下滑,萧景玄立刻起身,快步往外走。
    方朵朵只顾着安安,没有留意到他。
    倒是席煜注意到,眉头微微挑了起来。
    思索片刻,他跟了出去。
    席煜跟着萧景玄,穿过走廊,过了拐角后,他叫住了他。
    “幽灵草开始反噬了?”席煜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无情又残忍。
    萧景玄的脚步微顿,寒凉的风吹在脸上,头疼更加深刻入骨。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问,“你早就知道了?”
    席煜没有回话,只是再次重复道,“是不是开始反噬了?”
    “你有没有告诉她?”萧景玄问。
    两个人在进行着异常十分诡异的谈话,谁也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谁都在自顾自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风沉稳的吹,两个人都宛如冰霜一样,寒凉又坚硬。
    他们保有着难得的默契,四目相对,无声较量。
    半晌后,萧景玄淡淡的抿唇,“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她,就算是她要知道,我想她更愿意从我嘴里面得知。”
    “你会找她说这个?”席煜嘲讽。
    萧景玄没回话,额头的痛让他筋疲力尽,他想要休息。
    身后的席煜看出他状态的不对劲,问道,“你还有多长时间。”
    他往前走了几步,苦笑着道,“不多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他都觉得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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