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和刘军兄弟两个人的婚事早就成了刘庆斌和刘宗娥夫妇的一块心病。这一次却是给赵建辉下了最后的通牒,不管怎么样,都要逼着他们兄弟两个人在五一结婚。
    刘军其实是怕时间紧委屈了自己的老婆孟思颖,其实他有哪里知道,就在赵建辉和他说话的时候,京城里面刘美琪和龙凌云就带着人已经在新房里面替他忙活开了。
    这一次,刘家兄弟的婚礼和赵建辉结婚的时候相比低调了很多,毕竟因为现在孟兴国和刘庆斌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的,过于铺张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但即使是精简了再精简,这场婚礼来的人也不算少。老一辈刘庆斌和孟兴国、刘宗昌等人的关系都被安排在了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出席的那一个个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让自诩见惯了大场面的服务员也瞪大了眼睛。
    刘丰和闫晓蕊、刘军和孟思颖两对新人的朋友,再加上赵建辉的一些关系,就都安排在了雨润星辉大酒店。这个时候是赵建辉那些老婆们作为家人展现自己的最佳时机,叶秋雨、东方文静等人又怎么会不到场呢?光是这些女人带着孩子就坐了三张桌子。
    新婚第四天,赵建辉就把刘军扯回了南粤。在刘军说的那个山村里面,看着眼前那一间间用碎石头搭建起来的房屋,赵建辉的心里震动很大。
    在一片被荒草和枯叶覆盖的房屋地基前面,一位看上去年龄大约在七八十岁开外的老奶奶手里拄着一根细竹竿,浑浊的双眼凝望着自己的家,眼神里面充满了无奈的渴望。
    “老人家高寿了啊?”赵建辉走过去和老人攀谈起来,才知道老人家的耳朵一点儿都不聋,说话口齿也算是清晰:“我啊?我今年91了,没有几年好活啦……”
    “这里是您的家吗?这房子的地基早就垒起来了,怎么不接着盖房子呢?”老人的方言很浓郁,但赵建辉勉强还能听得懂。
    “砖头早就买回来啦,这不都在那边放着的么?谁不想住新房子啊?可我家没钱啊……我死之前,能住进新房子里面就心满意足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了指,就在地基附近,摞着几堆长满了青苔的砖头。看那样子,堆在那里已经有几个年头了。
    “老人家,这砖头买回来不少年了吧?”
    “是啊,六七年了吧,我也记不大清楚了……”老人风霜雕刻的脸上,每一丝皱纹都好像在诉说着无奈,让人看着为之揪心。
    “赵书记,这户人家的户主叫赵新,是老人的儿子,今年也已经六七十岁了。早在2006年,赵家住了几十年的茅草屋就已破败不堪。外面下雨,屋里涨大水。一场大雨后,茅屋遭遇灭顶之灾,坍塌了大半。就在同一年,赵新22岁的儿子初三毕业,在朋友介绍下去了深市打工。尽管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但丝毫不影响这一家人的乐观情绪,他们认为老大去了大城市闯荡,生活就有了依靠,于是赵新和老伴一商量,决定先借钱盖房!”
    在人前,刘军还是要称呼赵建辉赵书记的。看到他很关切老人的生活,就赶紧在一边介绍道:“从亲戚那里借的2万盖房钱很快就花完了,但在深市的儿子却连饭都吃不饱。因为他听不懂普通话,更不懂技术,在深市只好跟着老乡捡破烂。听到儿子赚不回来钱,赵家的盖房梦被迫中断,原来的草房亦不复存在了。无奈之下,他们搬进村后的树林里面,用树枝搭起两个‘木帐蓬’。小的给年仅九旬的老母亲住,赵新和老婆住在大帐蓬里面。每天,这位年逾九旬的老人都会拄着拐杖,到这半成品的‘新房’前来看看。我在这里调研的时候,碰到过她好几次呢……,老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这辈子能住上新房。哪怕只住一天就咽下这口气,老人说这辈子也能放下了这桩心事……”
    “如果我们依然还是漠视这种现状的存在,那赵家这个梦想只怕也只能这样继续做下去。就算是到了今天,在外工作的老人的大孙子,现在每个月工资仅仅只有800元。有一次他回家来正好碰到我,说外面太苦,他想回家种田。村里的中年人,年轻时也和赵家老大一样,曾走出这片山村,到珠三角或省城打工,但顶多做一两年就回来了,有多少人出去,就还是有多少人回来,这个村子的人在外面根本就呆不住。到了外面,他们就是哑巴!有的人甚至被老板像送瘟神一样赶了回来。龙山村人在外面消磨尽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时间消逝,他们最终贫困返乡,一无所有……”
    听着刘军的话,赵建辉的脸色愈加的阴沉。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干部,一个个的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刘娟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
    “教育滞后。”刘军看了一眼赵建辉那张几乎能够拧下水来的脸,根本就无视区委书记章健翔那张阴沉的脸,声音有点激昂的回答道:“因为文化水平低,这村子里面的人出去了也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人。赵家老大自己说,他曾组装过一年的零件,但最终产品一次都没见过,还经常遭受老板的白眼。要不是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他早就回家种地了。”
    站的稍远一点的曹振清接口道:“看村里这情况,可能种地也种的不怎么好吧?”
    “连字都不认识”的村民,还要受土地“欺负”,连做“懒汉”的资格都没有
    刘军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刚一开始我也觉得,只要人勤快,怎么样也不会饿肚子吧?但是,这个村子还就真的怪,一边道两头,能吃顿饱饭的人家少之又少……”
    回到家的龙山村人别无它途,只好重新捡起家门口的农田。近几年,国家粮食收购价格节节攀升,南粤稻谷每斤最低收购价逼近1元。但这一切,和龙山村人似乎无关,好的年头,种的粮食也就仅仅够填饱肚子的。
    龙山村这地方土地贫瘠,严重沙化。雨季时,海风长驱直入,带来丰沛的降水,田里的积水半年也排不完;但这里也会一连好几个月滴雨不下,村民只能眼睁睁看着禾苗干死。
    靠田吃饭的龙山村民,实际上依然还是像建国初期一样是靠天吃饭。即使是最好的年头,亩产至多也就500斤左右。而在其它地区,依靠机械科学种植,亩产千斤早已不算稀奇。
    提到科学种田,村里很多只上过小学的村民连“听都没听过”。在龙山村,机械化种植几乎是空白,拖拉机、肥料这些提高产量的“法宝”,在大多村民眼里实在多余。“有那钱,还不如直接买粮食……”
    有的村干部自嘲:这里是佛峰市的撒哈拉,村民文化不高,还要受土地“欺负”。
    村民们自己也说,龙山的田是上天专为懒汉设计的,“只要老天开恩就有饭吃,否则做再多也没用”。但偏偏,很多“连字都不认识”的村民,却连做“懒汉”的资格都没有。
    地少,有的村民只能一地两用,割完水稻后,立刻种上番薯。曾经有技术员告诉村民,应该如何科学施种才能提高产量,但这里的村民却怎么也记不住,更学不会。
    村里很多人家都是家徒四壁,没有日历,没有时钟,就更不要说电脑和电视机这种蛇奢饰品了。有的村民说,都忘了上一次看到百元大钞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样的一亩三分田,龙山村的村民们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甚至包括对生活的热情,都花费在了这里。因为,这里能让一家人吃上饭,遇上好的年头甚至可以吃饱饭。不幸的是,几乎没有家庭能从口粮中“抠”出可供变现的余粮。有人曾试着种花生、辣椒,但都“只有热情,不懂技术”,忙活了一年甚至还要赔钱。
    每年青黄不接时,村里的女人都会回娘家。靠着她们厚着脸皮从娘家拿回几十斤米,填饱孩子的肚皮。但因为出不起路费,即便以这种理由回娘家,村里的妇女一年也顶多只有一次。原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的龙山人,似乎终于认识到,要想靠打工赚钱,几乎比登天还难。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不属于他们,“即使地上有金子,我们没文化也看不见”。这就是龙山人的认识,龙山人的真实生活……
    听着刘军的诉说,很多干部低下了头。真的就像刘军给赵建辉说的那样,在被城市的繁华遗忘的角落,还有这么一群人。如果今天不是亲眼看到,站在赵建辉身后的这些人,又有几个人肯信?
    当跟着老奶奶走到自己位于村子最后面那片山脚下的树林中的家的时候,乐静和刘娟等人都留下了眼泪。
    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居然还有人住在用木棒和芦席搭建的窝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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