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么定了,吃完早饭,我和海珠还有小亲茹直接去拍婚纱照。
    临出发前,我给林亚茹使了个眼色,做了几个外人看起来不起眼但只有我和林亚茹懂的手势。
    林亚茹微微点了点头,她明白我的意思了。
    张小天站在旁边,有意无意地看了林亚茹几眼,没有说话。
    今天阳光明媚,是个拍婚纱照的好日子。
    拍婚纱照真够累人的,要换很多套衣服,还要摆那么多表情,还要走好几个地方,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我和海珠先是在市区接着又去东湖,折腾了一天,直到天黑才算结束。
    小亲茹一直跑前跑后帮我们拿东西,虽然也挺累,但一直很开心。
    当然,更累的海珠也很开心。
    当然,我一直也做开心状。
    好不容易拍完婚纱照,夜色降临,回酒店的路上,我对海珠说:“哎——就凭拍婚纱照这费事劲儿,我可真不想再结第二次婚了,累死我了。”
    海珠说:“什么话啊,难道你还有其他想法?难道拍婚照如果不累的话你就要有什么新想法?说——”
    我一咧嘴:“木有,木有!我刚才说错了,我收回,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哼,这还差不多。”海珠抿嘴笑,小亲茹笑得哈哈的。
    “不过,人生拍一次婚纱照还真不行啊。”海珠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
    “嘻嘻,我打算了,以后我们每到结婚一个十年的纪念日,都要拍一次婚纱照。这样,我们就会有很多套婚纱照,作为我们每一个结婚十年的纪念。等到我们结婚60年的时候,我们还要再拍一起呢。”海珠脸上带着幸福的憧憬。
    “就这折腾劲儿,到时候我们都八十多岁了,还不把这把老骨头折腾死啊。再说了,都一把老皮老肉了,有什么好拍的,拍了也不好看了。”我说。
    “那也要拍,我就要拍呢。”海珠固执地说。
    “呵呵,那好吧。”我说。
    我此时心里突然想,我还能活到60年后吗?60年后,我还会在这个世界上吗?
    还有,我和海珠能在一起60年吗?别说60年,甚至,我和海珠能迎来第一个结婚10周年纪念吗?
    这样一想,心里突然感到很不安很惆怅起来。
    此时,虽然身体很累,但最大的感觉还是心累。
    这时,海珠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说:“亚茹已经接到了孔昆,正在从机场往酒店赶,正好大家一起吃晚饭。”
    我没有说话,看了看手表。
    回到酒店,我们直接去了餐厅的房间,张小天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家刚坐定一会儿,房间的门开了,孔昆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林亚茹神情淡定地站在她身后。
    看到她们一起出现,张小天的眼皮不由跳了一下。
    看到我正坐在里面,孔昆微微一怔。
    我神态自若地冲孔昆笑了下:“孔总,出差回来了。辛苦多多。”
    “易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孔昆带着意外的神情看着我,随即也笑着,边走进来。
    “我昨晚来的。”我说。
    孔昆点点头,这时海珠招呼她和林亚茹坐下,林亚茹坐在孔昆身边。
    “昨晚从星海来的?”孔昆又问我。
    “是啊。”我说。
    “是坐飞机来的?”孔昆说。
    海珠扑哧笑了:“昆昆,看你问的这个仔细,比我还仔细哈。我哥当然是坐飞机来的了,做火车的话,现在估计还在路上呢。他是昨晚8点多的飞机来的。”
    孔昆的眼神微微一跳,接着就笑起来:“嗯,是,海珠姐说得对。”
    “昨晚8点40的飞机。”我说。
    “嗯。”孔昆点点头。
    “7号登机口。”我又说。
    孔昆眼神微微一怔。
    海珠哈哈一笑:“哥,刚说完孔昆问的仔细,你这会儿回答地更仔细了,又不是公安办案查户口,你回答这么具体干嘛啊,哈哈。”
    小亲茹也跟着哈哈笑起来,觉得很有趣。
    张小天没有笑,看看我,又看看孔昆,接着又看看林亚茹。
    我继续微笑,林亚茹同样带着微笑,孔昆则眼神似乎有些不定。
    “孔昆,你这次去烟台开会了吧?”我说。
    “是的,易哥!”孔昆回过神。
    “来之前我听海珠说了,说你到烟台出差了。我昨晚是突然决定回宁州的,为了今天和海珠拍婚纱照,正好利用周日的时间。”我说:“因为决定做的仓促,差点就没买到机票,我当时甚至打算啊,如果买不到直飞宁州的机票,我就昨晚直飞烟台,和你会合,然后今天一起回来。我还查了下,好像昨晚9点后星海飞烟台的还有三个航班。”
    我是故意说错的,故意说还有三个航班。
    “不是三个,是一个!9点后只有一个航班!”孔昆脱口而出。
    我说:“原来只有一个啊,我以为还有三个呢,那是我差错了。咦,孔昆,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啊。”
    孔昆这时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脱口而出,听我这么问,神色有些不安起来。
    我面带微笑看着孔昆。林亚茹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张小天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看着。
    海珠这时说:“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孔昆是旅行社的老总,我们旅行社也是做机票的,很多城市的航线都在她脑子里装着呢,她知道的很清楚,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经意间,海珠又替孔昆解了围。
    “原来如此啊。”我呵呵笑起来。
    孔昆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是的,我们旅行社做机票,很多城市的航线我记得很清楚,特别是星海的。”
    “为什么星海的记得特别清楚呢?”我说。
    “因为我们都是从星海来的啊,因为老板娘的老公在星海啊,因为老板娘整天念叨着星海啊。”孔昆这时镇静下来,恢复了常态,开起了玩笑。
    海珠小亲茹都笑起来,我和林亚茹也笑起来,张小天依旧没有笑,安排服务员上菜上酒。
    “易哥,你昨晚……如果买不到飞宁州的机票,真的要打算飞烟台啊?”孔昆又问了我一句。
    孔昆这句话显然问得极其愚蠢,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很愚蠢。
    我微微一笑:“是的,是这么打算的,第一,和你会合一起回来;第二,顺便逛逛烟台也很好;第三,往南飞一点离宁州就近一步。”
    孔昆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她是真的信了我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后怕的神情。
    海珠这时说:“哥,你就扯吧,我才不信你会先飞烟台再到宁州呢,烟台飞宁州的航班很少,折扣很少,价格根本不比星海便宜,你这样折腾,图的什么啊。我看啊,你就是逗孔昆玩的,蒙小昆昆的。”
    我呵呵笑起来,孔昆似乎这时听出来了什么,轻轻松了口气,说:“易哥,不带这么蒙人的哈。我刚才差点信了你的话呢。”
    女人有的时候很聪明,但有的时候却很傻很笨。孔昆此时就是这样,或许因为她心里太过紧张有些发挥失常了。
    这时,林亚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意,张小天则轻轻皱了皱眉头。
    海珠这时举起酒杯:“来,今天大家又凑在一起了,在宁州,在咱们自己家的酒店。昆昆北上出差辛苦多多,我哥南下拍婚纱照同样辛苦,犒劳下二位,给昆昆接个风,同时呢,我哥明天回去,也算是送个行。”
    大家都举起酒杯,海珠说:“干一杯。”
    “干——”
    喝完这杯酒,孔昆看着我:“易哥,你明天就要回去?”
    “是的,明天周一,回去上班!”我说。
    “来去匆匆啊。时间安排真够紧张的。”孔昆说。
    “没办法,身不由己啊,我现在是党的人,自己说了不算。”我说。
    “你这次就是专门为了和海珠姐拍婚纱照回来的?”孔昆说。
    “你以为我回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呢?”我反问孔昆。
    孔昆干笑了下:“我刚回来,我怎么知道。”
    “你希望我还会有别的事情吗?”我说。
    “我希望你住下不要走了,天天和海珠姐在一起呢。”孔昆说。
    孔昆的回答很圆滑。
    海珠显然听到这话很高兴,说:“知我者,昆昆也。”
    听了海珠这话,我心里想对她说:害你者,昆昆也。
    海珠对孔昆是丝毫没有设防的,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么深那么复杂。
    海珠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我呵呵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孔昆,来,我们单独喝一杯。这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了。”
    孔昆一愣,看着我:“易哥,你说什么?”
    孔昆的神情似乎又有些紧张。
    大家似乎也被我这句话所打动,都看着我。
    我哈哈一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不是最后的晚餐吗?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都想到哪里去了?”
    大家松了口气,都笑起来,林亚茹不经意侧眼看了一下孔昆。
    我这时说:“哎,你们还记得最后的晚餐上耶稣对门徒说的最经典的一句话吗?”
    “记得啊,我记得!”海珠说:“耶稣视这么对门徒说的: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出卖了我。”
    海珠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
    “呵呵。”大家都笑起来,小亲茹还鼓掌。
    孔昆虽然也在笑,但脸色有些异样,有些发白。
    林亚茹也在笑,但笑得有些发冷。
    张小天边笑边有意无意打量着孔昆和林亚茹。
    我则笑得很苦,我心里知道,这真的是我和孔昆最后的晚餐了,刚才那杯酒,也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杯酒。
    此时,除了林亚茹,他们谁都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包括张小天,他虽然大概会猜到什么,但却无法有明晰的判断。
    孔昆虽然这会儿心里会感到有些不安,但她其实几乎就是完全蒙在鼓里,我刚才和她的那些对话一方面是想侧面继续试探她,另一方面也想先给她打个预防针,让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思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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