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少女所说之人,余洲猜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鸟笼”的笼主。
    樊醒话音刚落,飞星崖边的人忽然传来欢呼。无论是狂欢者还是醉醺醺的人,都开始往小路移动。余洲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较高,站起来就能看到小路上行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青年骑着白马,英俊非凡。他赤裸上身,只穿白色长裤,蜜色胸膛上垂挂无数金色挂饰,连黑发上也缠着宝石。他冲人们点头微笑,目光掠过历险者们所在之处,笑意更浓。
    是一张年轻但精于算计的脸。
    “王!王!”人们欢呼、大喊,飞星崖上酒气、香气愈发热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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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鱼干晚上不睡觉,辗转反侧(也就是不停在余洲肩膀头发里钻来钻去,滚来滚去)。
    樊醒睡不着,抓它又抓不到。
    鱼干唉声叹气,鱼鱼忧郁。
    余洲:它怎么了?
    樊醒: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那什么的季节。
    第11章 蔷薇汤(3)
    被称为“王”的青年下马后立刻被众人团团围住。人们恭敬又渴望,无数只手伸长了想去触碰青年,但谁都不敢真的碰他。
    他显然习惯了这样的事情,面对这样的狂欢盛宴与狂热人们,面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拨开人群,穿过满地杂乱的衣裳、酒杯和食物,他走到了余洲等人面前。
    “历险者?”他似乎是提问,但不需要任何作答,“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侍卫拿来一个卷轴,青年接过后递给余洲。卷轴的蜡封上也是一朵蔷薇花。
    说实在的,余洲很不习惯这样的排场,他总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片场,眼前所见所闻所感,全都是夸张得过分的一场活剧。
    面前的青年被称为“王”,他就是笼主吗?
    青年没有逗留很久,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把卷轴交给余洲之后,坐上了飞星崖上一直空置的座位。
    余洲方才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在最适合观赏击打飞星的位置上,有一张象牙雕成的宽大座椅。座椅上铺着柔软的虎皮,青年坐在椅上,姿态放松。“继续吧。”他示意人们为他端上花蜜与美酒,“让飞星崖再次亮起来。”
    狂欢的宴会得以继续。青年喝酒,谈笑,人们不再自己寻乐,纷纷围拢到青年身边,跪坐在地上,仰望青年。
    他们的眼神里有虔诚,但又不是全然的虔诚。在疯狂的狂欢中,在没有边线的享受和快乐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姜笑溜回来:“饿了,我要吃肉。”
    余洲:“……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姜笑:“说什么?”她把手里酒壶随手一扔,酒液洒了一地。
    余洲:“这个人说自己是王,说这儿是他的王国。”
    姜笑乐了:“有的笼主还会把‘鸟笼’做成皇宫,历险者进去了,女的当妃子,男的当太监,说不上两句话就得向他三拜九叩,万岁万岁。”
    余洲:“……”
    姜笑左右手各抓一大块肉:“这叫皇帝癌,你们真是少见多怪。”
    又跟着姜笑长见识的几个男人对她无比佩服。见没人注意这边,众人顺了些吃的离开。樊醒和鱼干不舍得走,装出纯真无知的样子看别人纠缠,最后被余洲和柳英年一手一个捞着跑了。
    路上余洲把房子的事情一说,姜笑当机立断:“那房子不能住了。”
    回到房子面前,那些已经安静了的蔷薇藤蔓又开始骚动。柳英年啊啊大叫,冲回房子里拿出他的背包。
    他的背包鼓鼓囊囊,鱼干窜来窜去要看:“装了什么宝贝?这么大的花妖怪都拦不住你哦。”
    打开一看,一背包的过期饼干和过期面包。
    鱼干:“……你们还不如吃我呢。”
    好在刚刚吃肉已经吃饱,姜笑又拿了储备粮,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问题便是,住哪里。
    渔夫帽顶了顶帽子:“你们自己想吧,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余洲想起这个人似乎从来不跟他们住一块儿。
    姜笑这回却不放他走:“这破地方这么凶险,别分开。”
    余洲:“……那你们刚刚为什么留我和樊醒在房子里?”
    鱼干抢答:“你还有我哦!”
    余洲:“你有什么用!”
    一行人吵吵闹闹,渔夫帽拦也拦不住,被众人推搡着,只得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歇脚处。
    蔷薇花田外侧有一小片林子,颇宽一条河流淌过。河边有个石头砌成的小屋子,没有窗户,十分干净,足以挡风避雨。
    众人就像进了自己家门一样,走进石头房子里左看右看,柳英年信口胡说:“这房子风水不错,面朝河流,有水龙护佑,河对面是山,这是天地屏障,消灾挡厄。”
    姜笑和柳英年选定了自己的位置,柳英年从口袋里掏出蜡烛,是他刚刚在屋子里顺手拿的。余洲问樊醒想睡靠门还是靠里。渔夫帽又怒了:“这是我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没人理他,他踟蹰、犹豫,最后自己在门口坐下了。
    夜已经过了大半,东方隐隐露出稀薄日色。
    山崖上有鸟儿振翅飞过,风带来蔷薇的香气,河流里有乍响水声,是小鱼扑腾。
    飞星崖上的狂宴仍在继续,灯火和人声远远传来,几乎听不清。
    小狗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蜷在樊醒身边睡觉,把爪子搭在樊醒身上,像抱着他。
    青年给的卷轴是一张请柬,羊皮纸精美漂亮,纸上一串鬼爬字,余洲一个都看不懂。
    柳英年凑过来匆匆一瞅:“他邀请我们参加一个月之后在宫殿举行的订婚宴。”
    渔夫帽在外头被蚊子咬得受不了,终于钻了进来,屋子里满是人,倒显得热闹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姜笑正揪着小鱼,对着烛光观察它骨头。“这儿多好啊,我呆一年都行。”她说,“而且帅哥这么多。”
    趁众人聊天,余洲偷偷从衣服里掏出深渊手记。然而手记上依旧没有任何提示。
    樊醒躺在地上看他。余洲看看他,又看看小狗。“它在保护你。”余洲说。
    樊醒闭眼:“它一个狗子,有什么能力保护我。我比它个头还大。”
    余洲:“可能它喜欢你吧。”
    狗子的耳朵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樊醒不再说话,抱住小狗。
    樊醒和小狗成了朋友。一个小人儿,一个小动物,白天到处跑来跑去打闹,晚上抱着一起睡觉。
    每次看到樊醒一副天真模样玩耍,余洲总会想起姜笑说过的事情——进入“鸟笼”的人,形态不会再发生变化,是什么年纪就永远是什么年纪,进来时是什么样子就永远是什么样子。
    但樊醒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他是例外?他和他们有什么不同?“鸟笼”的规则无法限制他?还是这个“鸟笼”的笼主设计了更强大的规则,覆盖了“鸟笼”的基本定律?
    鱼干虽然是被余洲唤醒的,但它总是缠着樊醒。樊醒去哪儿它就跟着去哪儿,一人一鱼老是吵架。
    在余洲看来,鱼干也非常可疑。
    雾角镇中,古老师是一心寻死,所以才会设计一个只有杀死笼主才能离开的谜题。——他绝不会设置一个漏洞,让鱼干成为破题的核心。
    而陈亮、陈意只知道海上有漩涡,却不知道漩涡之下是什么东西。
    余洲有一个猜测:鱼干,或者说那条巨大的黑色鱼形骨骼,不是雾角镇“鸟笼”的东西。
    它是存在于“鸟笼”之外的,某种笼主无法驾驭的力量。
    “余洲,我想去看我们那个房子。”樊醒抱着狗子跑过来。
    余洲被他打断思路:“那你去啊。”
    在这里要逗留一个月,姜笑天天找人玩耍,柳英年跟着居民研究如何种植、采收和加工蔷薇花。渔夫帽成日不见人影,到了晚上就拎着兔子野鸡回来。
    只有余洲,被樊醒这个小屁孩子束缚,天天带娃,哪儿都去不了。
    樊醒仰头望他,小脸又乖又纯真:“我好累,走不动。”
    余洲:“……”
    樊醒眼泪汪汪,可怜巴巴:“抱我。”
    这人虽然变小了,虽然刚开始有脾气又别扭,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成两人相识时的性格。姜笑说樊醒一早就瞅准余洲性格软,好拿捏,樊醒听了也不反驳,还要往余洲怀里再钻一下。
    余洲弯腰把小人和小狗一同抱起,往山腰走去。
    这里天气晴朗,偶尔会下一两场小雨,滋润土地。头顶永远蓝天白云,空气里永远弥漫花香,蔷薇花开了又谢,但一茬接一茬,似乎永远不会衰败。
    一切美好得过了头,让余洲觉得不可信任。
    为历险者提供的房子被蔷薇藤蔓裹得愈发严实,只留下门窗通道。一个少女在院子外探头探脑,余洲认得是前几天带路的那个人。
    在今日灿烂的阳关下,余洲忽然发现少女手臂上有红色的斑纹。斑纹仿佛花瓣,圆圆的小小的,布满了少女的胳膊。
    “你怎么了?”余洲问。
    少女吓了一跳。她掩住手臂的痕迹,有些害羞:“春天时候会长这样的痕迹,有点儿痒。是不是很难看?”
    余洲:“是生病了吗?”
    少女笑了:“怎么会呢?我们这儿没有人生病的。”
    樊醒抱住余洲脖子,上下打量少女。少女手里拎着篮子,沉甸甸的。余洲要给她帮忙,少女反倒把篮子往余洲手里塞:“这是给你的。”
    篮子里装着小瓶的花蜜和酒,还有新鲜蔬菜与做好的熏肉、面包,满满当当。
    鱼干趴在狗子头顶,看看篮子,又看看余洲。樊醒微微一笑,忽然在余洲怀里挣扎。
    余洲把他放到地上,他抱着狗子,攥着想看戏的鱼干,跑到了一旁,把空间留给余洲和少女。
    余洲抓耳挠腮,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什么人主动对他好,又想到姜笑叮嘱别喝酒,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少女把篮子放到地上,忽然凑近,在余洲脸上一吻。
    鱼干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的鱼鳍胡乱挥舞,又兴奋又慌乱:“哇!哇!”
    樊醒抓它次数多了,熟能生巧,一把攥住:“亲的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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