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掉进沸水里…该有多疼,他那么小,该有…多害怕...”
    不疼了,也不怕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符与冰却直勾勾地盯着赵戈,话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很疼。”
    符与冰走近赵戈,眼神里带着雾气。
    “也很…害怕。”
    这么一说,阿姐的眼睛都红了,嘴唇颤抖了一下。
    脸色苍白。
    “有…”
    赵戈的声音很低。
    “多疼”
    “被水拽下去,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滚烫着疼,水在吃人。”
    符与冰乱编着,看着赵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薄弱起来。
    想让阿姐更心疼他。
    “疼,到处都疼,疼到我现在一看到沸水就觉得疼,好像每个骨头都要被咬碎。”
    符与冰弯下腰说着,如同鬼一般在赵戈的耳边低语。
    赵戈猛然抬起头。
    “那我们现在出去,现在这沸水…你看着就疼…”
    她说得磕绊,符与冰拉住她转身想往外走的手腕。
    “阿姐,出去也没用...”
    符与冰看着赵戈,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薄弱。
    “阿姐能不能握着我的手...从小到大,只要有人握着我的手,我就…没那么怕了。”
    “啊…”
    赵戈几乎没有思考。
    “好。”
    赵戈的手往下,如同符与冰期许那般,握紧了他的手心。
    就在赵戈的手蹭过来的那一瞬间,符与冰立马用自己的手指蹭过她的指缝,穿进去。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十指相扣。
    赵戈一愣,抬头看符与冰。
    但符与冰却带着一脸雾气,没放手。
    反而越握越紧。
    吃定了她所有的纵容。
    第二十八章 二八黑
    十指相扣的那一刹那就想要松手。
    但听着耳畔的沸水声, 心里猛的一揪,挣扎变成了放松。
    ‘他会疼’。
    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愧疚,心疼, 恐慌全都汇聚到一起,纠缠成半空散不开的雾气。
    由是马尾辫女生再次推开门的时候, 看到的是和赵戈符与冰相扣的双手。
    符与冰握得很紧,赵戈甚至感觉到指骨有些疼。
    手心硌着股冰气。
    马尾辫女生看了看相扣的手,又看了看他们两人。
    “我以为,你们不是这种关系...”
    “走吧。”
    赵戈转移话题。
    相扣的手更紧了。
    赵戈往前走,符与冰跟在身后,冰气从手心往手腕蔓延。
    想松开。
    但不能松开。
    有种无可奈何的纵容感,又觉得庆幸。
    庆幸他还活着。
    庆幸九年前的小男孩儿没有消逝在沸水里。
    庆幸他长大了, 变强了, 成为了更茁壮的模样, 不再像个小动物一样缩在角落。
    庆幸有了赎回承诺的机会。
    庆幸自己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像是游魂一样行走在没有记忆的人间。
    长廊上的灯闪烁,再次踏上楼梯井的时候, 手终于不得不松开。
    紧缩的血液得到呼吸的空口,重新在手心流通。
    手松开的那一瞬间, 赵戈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手攀着生锈的楼梯井往上爬。
    “你们小心点,我先回去了。”
    马尾辫女生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地底。
    “以后还是别来了,太危险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用胳膊顶开铁板后, “嘎吱”好几声, 水从铁板上往下扑朔。
    刚被雨洗过的空气很清新。
    才走上地面,还没踏出铁锈,手上又一凉。
    赵戈转过头看向符与冰。
    符与冰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看得赵戈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手又牵上来了, 手指挤着指缝十指相扣。
    握得很紧,让人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
    “你...”
    话到了嘴边,却又想到了那一池沸水。
    那一池每个月半赵戈都会梦见的沸水。
    ‘他说他会疼’。
    手指挣扎了几下,最终没有动弹。
    就算是提伞的功夫,符与冰也没有放开握着赵戈的手。
    让人想找个收手的理由都没有。
    牵着一路走出了废车厂,离开了大小废车堆叠的铁锈味。
    夜色深沉,但天际却有种淡粉色,像是稀释过的油画颜料。
    夏日的夜风吹得人的脸像是泡在了温水里。
    风,雨丝,天色,蝉声。
    周身的所有像是万花筒一样展开,足够分散人所有的注意力,但赵戈就是怎么都无法忽略手心的触觉。
    符与冰的手是冰的,但赵戈却觉得过于滚烫。
    想要挣脱,但不知道怎么挣脱。
    有些后悔没有刚开始就说出口。
    现在再这么说,就太过刻意。
    太过突兀。
    路灯照得人影子歪斜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影子先缩短再伸长,而后再缩短在黑暗的空隙中。
    走动的时候手也会跟着动,轻微地一上一下。
    手背时不时蹭到符与冰戒指链上的十字架,冰凉的金属质感也跟着一上一下。
    安静到只剩下蝉叫声。
    风一吹,雨丝从树上落下来,吹落在肩上。
    黑伞在地面上划了一路,伞尖时不时会陷入积水里,而后带着一路长痕往前蹭。
    赵戈垂眼看着符与冰握着她的手。
    想说的很多。
    想问的也很多。
    比如他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又是怎么认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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