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很大,一遍又一遍地朗诵着圣词,台下的信众们也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念诵。
    弦乐声和圣词声叠合在一起,在高耸的天窗之下回响。
    于是符与冰念诵的声音便完全被掩盖。
    他伸出右手,十字架在他的戒指链上悬挂,朝新生儿沾着圣水的额头垂落。
    他缓缓勾起唇角,嘴里念诵的声音上扬。
    诵词跟台下的的完全不一样。
    “伟大的主,请你赐予我们在人间游荡的勇气,赐予我们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恶,愿黑暗笼罩每个角落,愿每个灵魂都迷失在无尽的甬道,驱赶走神圣、纯净、善良和正义...”
    符与冰一边念读一边将视线投向台下的赵戈,嘴角的笑却依旧圣洁得如同被圣水洗涤过。
    “将虚伪的天使斩杀在圣坛之上,将恶魔从阴暗中召唤,诞生永生的——撒旦。”
    这句话落下,冰冷的十字架完全落在新生儿的额头上。
    阳光照在倒挂的十字架上,露出银色的嘲笑。
    第七章 第七白
    这是赵戈第一次看基督教的洗礼。
    大场面。
    有钱就是好,不仅场面大,还自带背景音乐。
    还挺有观赏性。
    尤其是站在台上的符与冰,看起来非常有模有样,和印象里的人又不一样了。
    意外的正经。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感觉小神父看向新生儿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感情,眼神也总是在看向她。
    洗礼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
    他朝赵戈走来,戒指上的十字架链尤其散发着冰冷的光。
    “人呢?”
    赵戈直接问出口。
    他还没有回答赵戈,另外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神父走过来。
    “符与冰,这位是...”
    “贫道是对面道观的道士。”
    赵戈开口。
    “来找一个人。”
    “原来是南昌画仙观的道长。”
    老神父朝赵戈微微屈身。
    “我是这家教堂的神父,您叫我以撒就好...至于您找到的那人可是昨天跑到我这教堂的一位学生?”
    “是。”
    “他被恶鬼盯上了,昨天晚上我为他做了驱魔仪式,已经将他身体中的鬼给驱赶走了。”
    “已经驱走了?”
    赵戈抬起头看向符与冰。
    这小神父低头朝赵戈笑得无辜,仿佛全然不知。
    被骗了。
    “驱走了,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道长...既然你昨天已经将人带回了道观,为何不帮那位学生把身体里的恶鬼驱赶走,反而是留在了道观中?”
    “说来话长。”
    赵戈说得淡然。
    “他身体里的只是小鬼,我想找到控制这些小鬼的那个大鬼在哪儿。”
    “大鬼?道长怎么知道有个大鬼的存在?”
    “贫道...幼时应该和那大鬼见过面,它在学生的身体里认出了我。”
    赵戈又看向符与冰。
    “它似乎也认识你们教堂里的这位小兄弟。”
    以撒神父顺着赵戈的视线看向符与冰。
    “倒是蹊跷。”
    “既然你们已经把小鬼驱散,那贫道就不打扰了。”
    赵戈打开油纸伞走到教堂外。
    “在此别过。”
    “阿姐再见。”
    身后传来符与冰的声音。
    听起来很乖巧。
    赵戈攥着伞柄的手愣了愣。
    他娘的。
    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赵戈当然不会将此粗鄙之音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做出一个长辈被晚辈期瞒后的正常反应。
    回到道观后,才觉得后知后觉地有点儿来气。
    听了半小时一群人在那儿念经,不知所云。
    看着他们脸上那种虔诚的神情,甚至有点儿好笑。
    癞皮大爷在地板上打哈欠,脸本来就皱巴巴的,这一哈欠直接把脸皱成了个菜叶子。
    嘴大到仿佛要吃孩子。
    说到孩子,下午那个学生就来了。
    是被他妈妈摁着头来到赵戈这道观的。
    他们来的时候,屋檐上的摇铃一直在晃。
    张尧看起来恢复成一个正常学生的模样,除了脖子上包裹着层层绷带外,其他看起来都很正常。
    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怯懦。
    手放在校服旁,不安地按着校服裤子。
    “对不起。”
    他的母亲把他摁在蒲团上跪下。
    “听说是您把我发疯的儿子给收留安抚了,实在是感谢。”
    张尧的母亲很瘦,甚至是过于瘦了。
    嘴很干,说话的时候眼神往地上看,肩膀往下塌。
    她的手很扎眼。
    有一只袖子是空的,毫无气力地垂落。
    “没事。”
    赵戈立马走上前把他们两个人给扶起来。
    “折寿了。”
    张母拿手用力敲了下张尧的背。
    “还不快跟道长道歉,看你给别人添的麻烦!”
    “不麻烦...说起安抚还是对面教堂的功劳,贫道只是把他给领回来了。”
    “我刚刚已经去教堂谢过老神父了,有个小神父说是您把这孩子给领回来的,实在是感谢,我可不想去看守所隔着栅栏去看这惹祸精。”
    “妈!”
    张尧皱起眉小声叫了声。
    赵戈看向他。
    “小施主可以告诉贫道,当时为何会那般愤怒?”
    “我...”
    张尧低着头看地板。
    “我也不知道...就是校长...”
    “这关校长什么事?”
    张母又用力拍了下张尧的后背。
    把张尧憋在喉咙里的声音直接给拍了出来。
    “怎么就不关那老无赖的事了,我亲眼看见他对你说什么‘你老公姓张我也姓张就是一家人’,他还...”
    声音又小下去。
    “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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