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意走远了才敢说:“你还说我,好像刚才生气的人不是你一样。”
    洛擎远心想,他才不是吃味。他既然要扭转陆知意的心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变成断袖,又去祸害其他人。
    等从齐岑那儿离开后,陆知意看见了正等在路口的千宁郡主。
    他虽然时常出入宫闱,但甚少见到谢千宁,连话都没有说过一两句。
    “郡主。”
    “之前多谢世子搭救千宁。”谢千宁道。
    陆知意不欲与他多说:“我没做什么,外面风大,郡主还是早点回去养身体比较合适。”
    “我如今这般,养好了身体又能如何?”谢千宁拂过额头上裹着的白布,原先清澈的杏眼里如今都是伤怀。
    陆知意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干巴巴道:“你别害怕,错的是陆惟,陛下肯定会为你做主。”
    “世子放心,我当然清楚四皇子没对我做什么。”谢千宁忽然靠近陆知意,原本娇媚的声音居然变成了清冷的男声,“因为我是个男人啊。”
    陆知意心神大震,猛地推开了谢千宁。
    他以前只觉得谢千宁虽然面容娇美,但作为女子身量实在过于壮硕了些。如果他是男子的话,看着就合理许多。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
    “世子要检查一下吗?”谢千宁笑得妖冶。
    “不不不……”陆知意恨不得离谢千宁八丈远。
    “世子,以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谢千宁盈盈一拜,“千宁能否活下去,就靠您了。”
    陆知意还陷在谢千宁是男儿身的真相中没有反应过来,谢千宁没听到他的回答也没强求,又行了个礼:“千宁先告辞了,世子可以随时联络我。”
    陆知意迷迷糊糊回到了寝宫中,宫人们叫了半天他都不理人。
    洛擎远看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立刻抬手屏退了宫人,又给暗卫发了讯号,他脸色冷了下来:“刚才你见了谁?”
    陆知意看见洛擎远比女子还要精致的容貌,嗷得一嗓子后往后蹦了一步:“擎远哥,你先离我远一点,我现在脑子乱。”
    洛擎远冷哼一声:“千宁郡主就能和你搂搂抱抱,是吗?”
    “千宁没关系,他是男人。”陆知意哇的一声哭出来,“擎远哥,我是不是还在做噩梦,千宁他怎么会是男人呢?”
    “你刚才说什么,谢千宁是男人?”洛擎远眉头紧皱,如果谢千宁是男人,前世对陆恪行如今对四皇子的污蔑又是从何而起,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这天稍晚一些,洛擎远陪着陆知意去见了谢千宁。虽然离了一段距离,但是谢千宁总觉得有刀子落在身上。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谢千宁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嗓音:“你知道吗,我最开始选的人是太子殿下。”
    陆知意斜睨面前人一眼:“你该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否则,你现在估计没办法活着站在我面前说话。”
    “是我想岔了,千宁愚钝,从前没能看出世子的真面目。”
    陆知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还是郡主更胜一筹,竟然瞒了所有人,扮作女儿身在宫里待了十多年。”
    谢千宁究竟在图谋什么?洛擎远直直望着远处,手指轻轻拨动着轮椅上的一个小凸起,眼中杀意毕现。
    作者有话说:
    洛哥:我从来不吃醋,这辈子都不可能吃醋!
    第10章
    “世子,如果我说自己没有任何图谋,您信吗?”谢千宁低声道。
    陆知意仗着背对洛擎远,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郡主真会说笑。”
    谢千宁眼睛低垂,叹息道:“千宁只是想活下去,想让为数不多的亲人活下去,仅此而已。”
    “既然郡主不肯说实话,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陆知意右手摩挲腰间的挂饰,回过头看了一眼洛擎远,笑意缱绻。
    “世子。”谢千宁正色道,“有人想同时毁了太子与我。”
    因为谢千宁经人提醒之后察觉,原本应该在春猎最后一日发生的事情提前到第一日,人也从太子换成了四皇子。
    陆知意已经想到谁才最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紧握,眼里全是冷意。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字,还不如放手一搏。”谢千宁道,“谢家永远会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包括封地与兵权都甘愿拱手相让。世子,你们会让我失望吗?”
    陆知意脸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等回去问问我哥。”
    谢千宁听出来陆知意话中的意思,笑意盈盈:“多谢世子。”
    “你别这样笑,郡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是回去安心休养为妙。”陆知意别过脸,他只要想到面前这张娇媚无双的脸属于和他一样的男人,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难道世子是害怕会对我动心,还是怕洛……”
    “谢千宁!”陆知意一字一顿,“你如果不怕死就继续说。”
    “虽然千宁做了十多年女孩,但我心里仍当自己是男子。”谢千宁轻笑,“世子放心,我对洛大公子没有任何想法。”
    “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陆知意瞪了谢千宁几眼,终于有了些往日里纨绔公子的模样。
    “行了行了,真烦人,不就是随手帮了你吗?”陆知意见谢千宁的侍女往这边走,故作不耐烦道。
    洛擎远见陆知意回来:“谈完了?”
    “擎远哥,你不问郡主对我说了什么吗?”陆知意推着洛擎远走到僻静处才问。
    “猜到了。”
    “骗人!”
    洛擎远手指微动,写下了东海两字。
    陆知意猛地停下,蹲在洛擎远面前,眼睛亮得过分:“擎远哥,难道你能预知未来?”
    “说什么傻话?”洛擎远心想,他见过的那些未来永远不发生才好。
    陆知意撇撇嘴:“总觉得你最近很奇怪。”
    洛擎远转开话题:“谢千宁的话不可全信。”
    “知道了,反正我也想不明白,等回去就告诉我哥,让他去烦恼吧。”
    洛擎远被陆知意的小语气逗笑,他没觉得这样的陆知意有什么不好,还期盼着他能一直如此时天真。
    等回了住处,陆知意才道:“擎远哥,我不开心。”
    洛擎远转过头看向陆知意,他脸上只有明晃晃的委屈,而不是洛擎远记忆中每次心情不好就掩饰不住的暴戾。
    他移动轮椅往厨房的方向走:“叶子昨天打了不少猎物,晚上给你炖汤喝。”
    小厨房里,陆知意捧着脸看洛擎远煮汤,原本狂躁不安的情绪被一一抚平。
    “先出去等着。”洛擎远撒好调料后道。
    快到门口时,陆知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从后方一掌打向洛擎远,立刻就被捉住了手腕。
    没过三招,陆知意就被洛擎远按住了命门。
    看了一场好戏的陆恪行嘲笑他:“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去挑战擎远,活着不好吗?”
    陆知意哼了一声,还大放厥词:“早晚有一天,擎远哥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洛擎远垂眸看着在他手下挣扎却动弹不得的陆知意,心里突然有些隐秘的痛快之意。
    “弟弟啊,打败擎远,你还不如做梦来的快一些。”陆恪行笑道。
    洛擎远松手放开了陆知意,看着他把陆恪行追得满院子跑,眼底是未被察觉的温柔。
    陆惟与谢千宁的事情被捂得严严实实,但猎场的氛围明显变得不对劲,加上连日的阴雨天气,最后只得潦草收尾。
    陆知意有洛擎远这个百步穿杨的帮手在身边,理所当然得到了最多的猎物,收获了晏帝如流水般的赏赐,连续好几天都扬着下巴看人,差点把其他几个皇子气晕。
    回京之后,四皇子陆惟被下旨闭门思过三个月。
    陆知意被迫陪晏帝用了午膳,他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就换了身衣服又回去,只是这回的目的地是冷宫。
    刚一进院子,陆知意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宁叔!”
    “世子,你怎么来了?”宁衿压下喉头的痒意,“今年春猎这么早结束吗?”
    “总是下雨,没意思,所以就回来了。”陆知意道,“宁叔,你生病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都是老毛病,人年纪大难免会这样。”
    “我看你就是不听话。”陆知意不悦道,“给你送的炭火也不用,留着生小的吗?”
    宁衿看着陆知意来回忙碌的身影,神色温柔:“世子,你越来越像皇后娘娘了。”
    宁衿口中的是先皇后。
    “我是她生的,当然像她。”
    陆知意与先皇后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宁衿笑了笑,仿佛透着陆知意看见了年轻时的秦枫荷。转眼间,秦枫荷过世十余载,而他仍然在人间苟延残喘。
    宁家本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名门望族,宁衿是这一代的长子嫡孙。
    然而宁家也没逃过败落的命运,甚至走到了满门抄斩的绝境,他原本应该与族人一起被斩首示众。行刑前一天,他被人喂了假死药,等到他醒来时,已经被送入宫中成了阉人,还被送去了先皇后秦枫荷的宫中。
    宁衿早就知道,当今圣上最是记仇,但他没想过,皇上不想让他简简单单就死去。
    若不是秦枫荷长姐突然病逝,秦枫荷差一点就嫁给他,那时,她宁可跪在祠堂三天三夜都不肯松口答应成为太子妃,之后更是在宁家出事时说了一句委婉求情的话。
    哪怕宁衿心里早就放下对秦枫荷的感情,也已经娶妻,晏帝也没打算放过他。
    陆知意熬好药,看着人喝下,宁衿觉得他小题大做,晏帝不可能轻易让他死掉,还想吊着他的一条命,让他去看枫荷的两个孩子自相残杀。
    好在,这两个孩子都像枫荷,聪明又懂事,身处在杀人不眨眼的宫闱,也没有失去本心。
    “宁叔,前几日,我找到了那个孩子。”陆知意缓缓道,“他过得很好,做了点小生意,去年成婚,前不久才得了个大胖小子。”
    宁家出事时,宁衿的妻子正要临盆,对外宣称一尸两命,实则当时生下了双胎,另外一个被秘密送了出去。
    听到陆知意的话,宁衿眼里闪过一丝痛意,他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指尖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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