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未济在宫中的禁牢中已经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了,他从做好了决定的那会儿开始已经准备好去死,谁知道圣皇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宫中的禁牢并没有唐未济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相比较肮脏不堪的刑部大牢而言,这里的环境还算是不错的——独门独户,吃的喝的味道也都还不错。
    算来算去,也就是阵纹比刑部大牢多了一些,并且这些阵纹是与天都大阵相连的,也就是说唐未济若是想从这里逃出去,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这些阵纹,更是一整座天都大阵。
    天都大阵是什么概念,圣皇能够一击就把李四纳入自己的小空间之中,天都大阵的加持是起到很关键的作用的,唐未济都没想过自己能够从这里出去。
    日子有些无聊,初秋已经过了,早晚温差极大,除了偶尔有秋老虎出现,天气已经随着秋雨落下变凉了许多。
    唐未济呆在这里没有一个说话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他除了每日按时修炼,剩余的时间都在发呆。
    他在想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扯来扯去,又扯回到了这个话题。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去聊的必要,你硬聊人家觉得你是傻逼。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是必须要有意义的,没有意义的人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如果说他是茂才为了保护天心而创造出来的,现在天心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了,似乎与大将军相处还可以,危险自然也就解除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意义根本就不复存在了。
    人生总归是有目标的,甚至每一个人每一个阶段的目标都会发生变化,如果目标突然丧失的话,可想而知一个人对未来会是多么的茫然。
    哦不,他现在算不上人生,他现在甚至连妖生都算不上,如果真的如天心所说的话,唐未济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现在只是一具看上去与活人无异的尸体吧?唐未济不敢确信这个事实,算上茂才的那一次,再加上唐未济死在大雪山的那一次,他已经死过两次了,说自己是尸体根本没有任何毛病。
    唐未济思考着这一切, 却突然发现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就像是当他得知了自己并非玄武遗脉的时候一样,经历过生死的洗礼,他发现自己对这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了。
    如果这是有人强行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现在压力随着谎言的覆灭而消失,对他来说不更是好事么?
    他以后只是自己,天心的话不对,他并不是妖族,而且他的存在也并非是唐未济自我要求。他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而现在,这个可怜人表现出了比天心更强的天赋,比天心拥有了更大的名头,逃脱了天心的掌控之中,他慌了,才会有了承露台上发生的一切。
    唐未济甚至猜测这一切茂才根本就不知情。对于茂才来说,为老三营平反才是最关键的,对于声誉,茂才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是茂才对唐未济潜移默化造成的思想上的影响,如此想来的话,天心能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难想象他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知怎的,唐未济心中涌现出一丝讥讽。
    如果茂才知道自己悉心培养的人竟然只是这么一个内心无比脆弱的家伙,不知道他会失望成什么样子。
    他看了一眼天色,合衣起身。
    已经是黄昏,这是他每日修炼上清剑意的时候。
    上清剑意与冰雪剑意配合唐未济偷师过来的剑意长河各有各的玄妙。尤其是冰雪剑意的长河,与雪流剑搭配颇为应景。
    唐未济失去了自由,但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
    他走进院子里,意外地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竟然多了一个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在院子里葡萄架下面的石桌上摆着碗筷,石桌中间放着一只被荷叶包裹的烧鸡,烧鸡旁边放着一把白玉雕成的酒壶。
    初秋的傍晚凉风习习,吹得头顶上的葡萄叶“沙沙”作响,挂枝的青玉葡萄被鸟雀啄食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落入了泥土中,还有一些晚熟的葡萄藏在叶子里不时露出半张脸。
    唐未济也不客气,走到黑袍老者的面前坐下,等着他摆好东西。
    黑袍老者没抬头,眯着眼睛问他,“你怎么不怕?不怕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想明白了,我或者比死了有价值。”唐未济大方道:“所以在这种地方我想死都难。”
    黑袍老者阴森森笑了一声,“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这样,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不一样。”
    唐未济皱了皱眉头,眉头却又舒展开来,他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黑袍老者露出一丝赞赏笑意,“好小子,胆气果然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剑囚。”
    唐未济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黑袍老者道:“魏孝熙翰与我熟悉,你没听他提起过?”
    唐未济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刚刚进入天都的时候的确听魏孝熙翰提起过剑囚这个名字。
    “原来是剑囚前辈。为何是前辈来找我?”
    “怎么,你还以为是圣皇亲自来找你?”剑囚揶揄了一声,“你也别多想,我只是闷得慌,看你在这里练剑练了这么多天了,有些手痒,本想着在你练剑的时候偷偷与你比划两下,架不住肚子饿了,所以寻了些吃的过来,有什么事情吃饱喝足再说。”
    唐未济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剑囚竟然会是因此而来,说什么比划,那都是客气话。对于剑囚这样的三仙境剑修来说,这就是浪费时间亲自下场给唐未济喂剑,哪怕是亲师父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唐未济直白问他。
    剑囚抬眼瞥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没什么,看圣皇不顺眼,怎么,你要给你老丈人打抱不平?”
    唐未济又愣了愣,他没想到剑囚说话这么直接,要知道这里可是深宫,但他紧跟着笑出声来,端起了面前的酒壶,给剑囚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敬道:“这么巧,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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