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给冉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尽情地哭,再与前世的种种恩怨,做个彻底的诀别!
    不过薛冉冉还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当她弯腰正要捡起那页天书的时候,却发现这“纸”变得滚烫,让她一下子撒了手。
    就在这时,天际的浓黑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祥光,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天火将那张“纸”给引燃了。
    “天机不是凡人可窥见的,难道你忘了偷窥天机的下场了吗?”
    伴着这一声呵斥,天际出现了几个人影。
    第100章 (十日之期)
    冉冉循声望去,原来是先前跟药老仙监督万劫天谴的几个仙人,不过现在他们都簇拥着中间一个白发白眉,却看似童颜的仙人。
    说话的正是那位白眉仙人。
    天界的神仙也分三六九等,像药老仙这样的资历尚浅者,只是下仙。而看着那几个趾高气扬的仙人对这位白眉仙人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应该是位地位很高的上仙。
    听药老仙称呼他为紫光仙尊,据说是八大上仙之一。
    薛冉冉朝着他抱拳道:“冉冉再世为人,不记得前尘往事,还望这位上仙明察!”
    那位白眉神仙挑了一下白眉:“你这刁钻的丫头,是准备拿不记得前尘为借口,搪塞过去吗?”
    冉冉现在对这些神仙的感觉很微妙,尤其他们还是纷纷事后赶到,这种感觉就更玄妙了。
    所以她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我本尘间之人,未曾屹立云端俯视世事全貌。所以做事只求务尽全力,不愧对天地良心!为了抵抗盾天,免得四方百姓陷入无望绝境,我等唯有借助能借助的一切,这才勉强打败了盾天,免得四方倾覆……也许诸位来得再早些,我等也不必偷窥天机,自然能赢得胜券在握了!”
    冉冉这话说得棉花里藏得都是小钢针!但凡要点脸的人听了,都得老脸一红。不过高居云端的那几位已经不是人很久了,听了冉冉的讥讽,一个个也是神仙萝卜脸,不红不白的。
    冉冉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上仙们当初因为无法摧毁骨塔,而做了省事的决定,要倾覆四方避免时光倒流。
    现在薛冉冉他们九死一生,不光是摧毁了骨塔,更是杀死了入魔的盾天,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再斥责。
    仙和人一样,功与过自有天地间一杆无形的秤来衡量,苏易水和薛冉冉他们此番救助四方百姓形成的福荫不浅,若是现在立刻将他们惩毙,做此决定的神仙只怕会形成恶因反噬自身。
    所以就算是薛冉冉泄露天机犯了大忌讳,上仙们也不得不衡量一下。
    那位白眉神仙继续说道:“天书被窃不是小事,你与苏易水都是当事之人,而且苏易水身为魔仙,却私自分出元婴干预人之生死轮回,让本该死去之人转生,这样的罪过跟盾天有什么区别?……十日后,乃是天界之门开启时,没有脱离凡胎之人也可以登天。到时候你们须得入天界,在仙界天尊的面前陈情领罪……”
    也许是这位上仙也有些拿捏不住惩罚的火候,干脆将烫手山芋扔甩到了掌管上仙的天尊那里。
    他们已经将那一页天书焚毁,已经可以跟上面交差,至于其他的天罚,要留到十日后由天尊定夺。
    不过药老仙擅自留下,跟着这些凡人胡闹的事情,却要立刻惩罚,所以紫光仙尊冷冷命令药老仙立刻回天界陈情,等候发落。
    药老仙倒也不甚在意挨罚的事情了。也许是方才冉冉对他毫不留情的斥责让他猛然醒了过来,他自问自己真的忘了升仙的初衷了。
    今日,他作为天界的下仙,本不该参和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可是今日一战打得又是何等酣畅淋漓?
    更何况他能再次与凤眸并肩而战,竟然似美梦一般,可惜梦总有醒来时,他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凤眸,便被紫光仙尊投下的一道光晕笼罩,飞升上了天界。
    当他回头凝望地面上时,方才在激战中几次舍身维护他的凤眸却不愿看他一眼。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任凭身体渐渐上升消失在了天际……
    神仙退尽,地面上的众人便要开始打扫战局了。
    这一场大战,西山虽然没有亡者,却伤势惨重。高仓和白柏山他们吃了药老仙给的丹丸后,总算平稳了心脉,可是丹田受损,需要漫长时日修养。
    最可气的是,西山众人拼死一搏,最后落得天界十日的缓期宣判。丘喜儿觉得太丧气,在那些神仙走干净之后,指着苍天破口大骂。
    冉冉没有心情骂街,她正在运功替苏易水疗伤,他的伤势很重,虽然有了青龙血保命可是依然需要静养。
    冉冉从来都不知她的转生,竟然是苏易水用他的仙格换来的,想到他若真的跟盾天同归于尽,冉冉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独活,定要追随他而去。
    现在他还活着,那么她就可以安心了。至于十日后的事情,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众人修整的时候,温纯慧上山看了看空山派的屋舍,虽然盾天入魔,但并非嗜杀成性之人,而他驱使的那些教众,又都是心志不坚,贪欲甚重者,所以空山派的弟子大部分被囚禁了起来,迷失的心智也渐渐恢复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她让他们先上山在客房暂住,养好了伤再走。
    不过温纯慧婉言谢绝了魏纠,恭请他还是回赤焰山看看残局吧。
    空山的骨塔是逆天之塔的主塔,现在主塔坍塌,其他的塔应该也不复存在。他作为赤焰山的主心骨,不能不去。
    温纯慧是看透了魏纠的为人,这就是个真小人!
    大难当前的时候,魏纠都能时不时动一动心眼。现在解决了盾天,若是让魏纠上山,这个魔头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幺蛾子来祸害空山。
    魏纠也看出了温纯慧客气言语里的撵客意思,不由得冷笑三声,挥袖让屠九鸢跟着他折返回赤焰山。
    他现在也急着回去查看他的基业还剩下多少,无心在此停留。
    虽然现在苏易水受伤,是弄死他的绝佳机会,但是有那两条龙在,也很难成事。
    他向来觉得自己跟苏易水的能力在伯仲之间,可是苏易水早在二十年前,就以魔子之身修炼成仙了!
    魏纠如今终于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云泥之差,这样的酸水已经够够魏魔头喝上后半辈子了,所以他走得倒是很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屠九鸢抿嘴低头,跟着魏纠走人了。
    可是没过多久,屠九鸢又偷偷一个人折返回了空山。
    冉冉正带着几个空山派的弟子在山林子里摘草药,看见她突然折返回来,自然得开口问她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屠九鸢却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我左右欠了你天大的人情,索性厚着脸皮再求一求,请姑娘帮我想想办法,保住我腹内的胎儿。”
    俗话说,为母则刚。魏纠摆明了不管她腹内的婴孩是谁的,都不许她留下孩子。所以如果跟他回赤焰山的话,她只能饮下一碗打胎药。
    可是若她私自逃跑,赤焰山惩治叛徒的手段血腥残忍,她还是难逃一死。
    所以思来想去,屠九鸢只能来求薛冉冉,看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能不能替她想出什么法子来。
    冉冉看着屠九鸢白着脸捂着肚子的样子,伸手替她搭了脉。虽然母亲一路波折心绪不宁,不过她的胎像平稳,肚子里的应该是个健壮的小家伙。
    冉冉沉吟了一下,说道:“原本我西山可以收留你,可你也知十日后我和师父要上天界领罚,福祸不知,没法子庇护你周全……也许有个地方是你避世的好去处,但是需要得到那里主人的许可,我可替你问问。”
    等到薛冉冉问起龙君凤眸,屠九鸢才知道她所说的避世好去处,就是传说中的龙岛。
    那里群龙环绕,是个万分凶险之处,魏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到那里迫害孕妇。
    只是冉冉也不确定凤眸会不会答应,毕竟龙岛是禁地,谢绝外人入内。
    可是她不过略提一下,凤眸立刻一口应下,痛快得冉冉都吓了一跳。
    凤眸却说她的帮助也是存了私心的,就看屠九鸢肯不肯答应。
    原来这次龙岛镇神出道,本身就触犯了天条,天罚难逃。她当初因为天罚毁掉了五百年的修为,容貌也被毁大半,这次如果再受罚必定更加严重。
    所以凤眸愿意结下一份善缘,帮助屠九鸢保住腹内的婴孩。到时天罚将至,不知能否因为她的善举,而少一丝丝的雷霆之罚。
    更重要的是,婴孩乃至纯未沾污浊的存在,雷霆天罚绝不会伤及孕妇,伤害这一世未染原罪的婴孩。
    如果屠九鸢到时候肯帮她护法,那么她也许能够侥幸逃过一劫。
    屠九鸢一口答应下来。她在赤焰门长大,受了环境熏陶,做事异常狠辣,可是骨子里却是个很重义气之人,所以凤眸直白地告知,她也一口应承下来。
    反正到了哪里,都逃不开魏纠的追捕,她不如拼死一搏,就算真有什么不测,她也会跟自己的孩儿同去!
    凤眸似乎看出了一旁冉冉的担心,又说道:“放心,就算我没有熬过天劫,因为天罚不在了,龙儿也会维护她周全,等她生下孩儿后,再将她们母子送出龙岛。”
    她说的龙儿,就是龙少年。它是在龙岛之外出生,未曾落下禁锢之印,就算出岛也不会受到天罚,所以她当初才会带着它一起出岛。
    听了镇神的话,少年立刻发出抗议的嚎叫声,似乎不准干妈说如此丧气的话。
    安排好一切后,冉冉送走了二龙和屠九鸢,便回去给师父熬药服侍在病榻之前了。
    自从苏易水恢复记忆后,二人便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独处。
    现在一场大战过后,便是难得的宁静。
    等喂过汤药后,夕阳未落,天空却顶着太阳再次下起雨来。
    他们暂住的客房外是茂密的芭蕉丛,雨珠落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
    所以冉冉喂完了药后,便如疲惫撒娇的猫儿,也磨磨蹭蹭地挨上了床,将自己的脸儿埋在了苏易水的怀里。
    苏易水原本以为她困乏了要睡,自然不会闹她,只搂着她,嗅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闭目养神。
    可没一会,他却觉得里怀的衬子濡湿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看那嫩生生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怎么了?”他忍不住皱眉问。
    冉冉哽咽道:“你这个大傻瓜,竟然为了我放弃了元婴,难道你不知道元婴与结丹不同,一旦受损再难修复吗?”
    修真者穷极一生的追求便是修真成仙,一旦成仙便可脱离凡人的生老病死,达到永生。
    可是苏易水以魔子之身修成正仙,却又因为她而轻易放弃了,他知不知道他究竟舍弃了什么?
    苏易水伸出长指揩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却发现那眼泪越擦越多,所以他索性也不擦了,直接用嘴唇吮干了脸颊上的泪,然后低头附上了她的唇,将她的哽咽也一并咽下。
    待二人分开的时候,冉冉已经气息不稳,想哭都有些堆砌不上来情绪了,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这般不正经干嘛?”她忍不住想推开他,可是男人跟石头一般,重得怎么也推不开。
    苏易水凝望她的眼神幽深得很,仿佛要一口将她吞下。
    他幽幽问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何能冲破魔子体质,那么快地飞升吗?”
    冉冉吞了吞口水,摇了摇头。
    “当年你身边围了太多的男人,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那时就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变得再强些,强大到你无法忽略,眼里全是满满的我……”
    冉冉被他的真心话给气乐了,这是嫉妒使人进步吗?天底下善妒的人多了去了,照着他的逻辑,岂不是人人都能入魔成仙?
    “那现在呢?我身边要是出现了别的男人,您难道要学盾天,再次入魔?”
    苏易水挑眉道:“现在倒是省事了。我不是已经下了聘书,你爹娘也应承下来吗?我虽然成过仙,可是还想走一走世俗的礼节,明日回转西山,我们先拜堂成亲吧。”
    到时候,他是她的夫君,若真有不知好歹的往上凑,他杀起狂徒来更是明正言顺!
    啊?
    冉冉原本以为苏易水会忧心天庭的责罚,跟她好好商量一番应对之策。可没想到他却提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婚事。
    这……都挨不上啊!
    苏易水现在很是扼腕自己失忆时的高傲劲儿,竟然不知乘胜追击,趁着下聘书时,一早便该入了洞房,竟然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日。
    所以他觉得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冉冉张口想要说话,可是苏易水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干脆伸手堵住了她的嘴:“我什么都记得时,你怕我只爱二十年前的你;我失忆之后,全忘了旧情,不也栽到了你薛冉冉的手中吗?你若再推三阻四,我便要提审你,是不是在玩弄着我,不肯交付真心!”
    冉冉与他鼻尖挨着鼻尖,看着他语气硬冷地盘问,却露出一副怕被玩弄欺骗的狠厉样子时,完全是失忆时师父的狗德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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