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侯流落江湖多年的一把短剑,竟然让无数人争相争夺,连南城闻名的林大官人都被拖下水,戏剧的同时,也折射出南城百姓对太平侯的仰望与追随,富贵的生活,安宁的日子,谁又不希望呢。
    反观南朝的作为,令百姓失望透顶,而那个名震数代的竹氏,已经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文武百官的冷嘲热讽,华雄的冷落,都让竹云天感到世态悲凉。
    是我错了吗?
    不,竹氏辅政千年,怎么可能错,历代城王,不都在竹氏的支持下,才能统治好南城吗?
    祖先们的功劳,被竹云天记录于心,引以为荣。
    富贵的血统,自信的思想,以及不可超越的才华,成了竹云天最致命的反运之绳,一步又一上的将他和竹氏拖下了神坛。
    “王上,臣近日略感胸痛,怕耽误朝政,请辞在家养病,待病好后再入朝议政。”
    “相国没什么事吧?”
    “或许只是有些劳累吧。”
    “哦,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竹云天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离开,但他必须离开,因为朝堂已经没有他一席之地。
    华雄没有理由留下相国,举城都在说竹氏的坏话,很多官员甚至还要挟,只要竹云天在,就集体辞官,一个相国与一座城池相比,微不足道。
    一个割地让步的人,还值得钦佩吗?
    从宫殿里缓慢地走了出来,两边都是侍卫,有时候也会遇上宫女,昔日王宫热闹不再,侍卫少了,来往走动的官员少了,一股冷气从脚地涌上,似乎这是千年寒宫——新修的宫殿,自然没有原来的宫殿那般宏伟。
    此时的竹云天,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头,每走一步,都在缩短人生的路。
    “唉——”
    他心里叹息着,忍不住回头,对那宫殿的路恋恋不舍。
    朝堂上的势利,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天上布满了乌云,似乎也在为竹氏的退幕而婉惜。
    宫门前,侍卫表情麻木,他们看惯了潮涨潮落,看惯人世间的百态,也看惯了大官小员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如泰山一样站着,眼里涌现一副又一副的画卷,战争与和平,美酒与佳肴,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南城最大的官,倘若知道,定会轻微的行一次礼。
    连那守门的侍卫长,发现相国神态呆滞,也没有从那案桌边上站起来打招呼。
    街道是冷清的,不如二十年前的热闹。
    成年之日,竹氏兄弟驾着马车游街,百姓们站在两旁欢呼,姑娘们争先恐后地来拥抱,甚至有人跌倒在马车前,她们高喊着竹氏兄弟二人的名字,似乎梦里也将之当作是情郎,而圣竹山庄则每日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那年,竹云天进宫任职,文武百官前来恭贺,似之为其父的接班人。
    府内歌舞升平,好比王宫,美酒佳肴,通宵达旦。
    此时的南城,萧条中带着一丝悲凉,昔日繁华的大街,竟然无人走动,店铺也都关闭,一副破败之景。
    人都上哪去了?
    竹云天一向是乘着马车上朝,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街道,今日一走,这才发现南城已经落到如此地步。
    终于,遇上了一个年迈的婆婆,老得走不动了,却也背着包袱,似乎在赶路。
    竹云天似乎看到了希望,快步上前。
    “老人家,你这是要去哪儿?”
    “人都走光了,我也不能在这等死,听说外面热闹,我想去看看。”
    “外面,外面是哪里?”
    “哎哟,看你的样子,也是当官的,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太平侯要修商道,连通西南二城,老百姓就要有好日子过了。”
    “是吗,这人都不做生意了,全去看热闹了?”
    “瞧你说的,真是去看热闹啊,那有数以十万人在修商道,吃喝也要人管,摆个小摊卖茶,也比这开酒楼强,南城的人都走光了,剩下咱们这些老弱病残没人管,再不出去看看,就真死了。”
    “这人都投奔太平侯了吗?”
    “投奔,想得美,这南城不是发了通告了吗,除了太平侯治下的百姓,任何人不得私自迁移,我倒是想去那边,可也交不起这罚银啊,活到了八十岁,经历了无数的战火,这一次,总算是看到了太平的希望。”
    “这太平侯明修商道,暗通西城,大军一来,抢了这南城,还有好日子过?”
    “谁造的谣言,即便是真的,也比现在的庸君庸臣当道要好,老百姓才不管谁当王谁当官,要的是太平日子,太平侯是南城人,是向着南城百姓的,他治下的佃户,与城中的百姓相比,那也是大财主了,瞧瞧这城里,有什么生意可做,还要交这样那样的税,老百姓都没活头了。”
    老婆婆之后说的话,竹云天已经听不到了,他神智呆板,像个落榜的秀才,神情恍惚地游荡着。
    马夫在宫门口等半天,便四处游走,撞见了守门的侍卫长,便问道:“官爷,可曾看见我家老爷?”
    侍卫长一看,这不是竹府的马夫吗,一脸蔑视道:“相国大人早就离开了。”
    马夫急了,回到官员们停马车拴马的地方,驾了马车,匆忙回赶。
    圣竹山庄没有人,竹家两位少公子便出门寻找。
    “今日爹上朝时就有些不对,下朝了也不回家,这是去了哪儿?”
    “这都找了几条街了,能去哪,往常去的地方,也都找过了,要不咱们回去等吧。”
    “爹年纪大了,这几日身体也不舒服,还是找找吧。”
    “回去多叫些人来找。”
    兄弟二人可不如父辈的智慧,在城中转悠半天,没找到父亲,就回到了圣竹山庄,向母亲和叔父禀明,竹云地便叫来玄五,领着先生和家丁们出去寻找。玄五领着四五人来到院子里,正要出门,被竹云地叫住。
    “怎么就这几个人?”
    “二公子,账房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就辞了些人。”
    “没银子了,怎么会?”
    “二公子,这办学的银子,是梅家给的。”
    “哦……”
    竹云地心知肚明,圣竹山庄之所以能开门授徒,经费来自于梅家,如今与梅家决裂,怎么可能还有资助,而南城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来搞教学,也不可能支援圣竹山庄,庄上二三十号人的工钱及开支,毕竟不是小数目。
    曾几何时,竹家赏给家丁的,至少也是一绽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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