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之和唐俏也算得上是年少相识,虽然不同专业不同年级,但缘分这种东西格外奇妙,她们就是能够在c市偌大的校园之中相遇相识,而后到了无话不交的地步。
    唐俏曾告诉过许清之的那句话她一直都记着也深表赞同,只是像她这样出生的孩子,从来就没有机会决定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也就将这一切额愿望希冀都寄托在了叶玉絮的身上。
    她想买新衣服,可以;她高中想要住校,可以;她想要考a大的文博系,也可以。
    只要她开心,只要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真正想要做的,那她就会竭尽所能,让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
    因而在对待叶玉絮的态度上,许清之除了作为一个家族的主母理应对丈夫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之外,更还有一份对于唐俏这个学姐的愧疚与承诺。
    当年许清之得知了叶敬远出轨,自然是又急又气,急的气的并不是因为被人抢走了丈夫,她对叶敬远没有爱情可言,她只是担心这个人会威胁到自己在叶家的地位,会损害叶家和许家之间在商场上的种种利益。
    可当得知对象竟然是唐俏之后,她的一整颗心都落下了。
    这人世间对于第三者的定义如同金科玉律一样不可动摇,可许清之实在是清楚谁才是第三者,所以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帮忙叶敬远和唐俏打掩护。
    当然,叶敬远并不知道这一切。
    许清之在见到叶玉絮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这孩子和她妈妈可真像啊,特别是在恍惚之间她越长越大之后,许清之每一次见到她从远处向她走来的时候,都会想起若干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带着干净笑容的女子,踏着朝阳的晨露,一步一步地翩迁而至。
    每当时光在那一瞬重合交叠,许清之的心里便会多一分愧疚,也便会多两分对叶玉絮和玉蕊的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玉絮会有许清之对她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好的感觉,因为她的确对她这样好。
    叶玉絮被许清之这样一句话和一个称谓惊得说不出话,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许清之被看得不大自在,也正好病房里传来声响,料想大概是唐俏醒了,赶忙起身。
    正欲推门进屋,却被叶玉絮给拽住了手腕,“清姨,我妈妈她……知道吗?”
    唐俏当然知道,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选择在和叶敬远爱得那样缠绵不舍的时候、在已经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那样的果断,连许清之都不曾想到。
    可是她不想要告诉叶玉絮让她承受这些,所以干脆编了个谎,“她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
    “那您就让她一直都别知道了好不好?”叶玉絮抬头,眼里满是渴求,“好不好?”
    就让她一直都以为您是她最疼爱的学妹,您就永远都以学妹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不是以我爸爸妻子的身份出现,好不好?
    知道许清之答应了一声好,叶玉絮才缓缓地松开了手,起身抱住了对此感到格外诧异的许清之,紧闭着眼,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一样。
    “对不起清姨,”叶玉絮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深深的隐忍和克制,“我还曾经怀疑过您,怀疑您对我的好都是带有目的和功利的……总之,我欠您一声抱歉。”
    叶玉絮觉得自己很蠢,怎么可以因为许清之当初的那么一句话就抹杀她对她那么多年的好,自己能够成为现在的叶玉絮,都是因为她的清姨当年听了她妈妈的那一句“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这一句话,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做了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所以这一句抱歉,她的确是欠了她。
    许清之当然笑谈着没事,怎么可能有事了,她的性格向来都是淡如水的,好似从来都不曾有过任何波浪汹涌而起。
    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一潭死水,当然是不会有任何波澜的。
    许清之希望叶玉絮能够永远像唐俏那样自由,所以也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叶玉絮和当年的唐俏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是自己一辈子都想要成为的人,是自己一辈子都想要过的人生。
    叶玉絮情绪不太稳定,也不太适合此刻见唐俏,所以干脆嘱托了许清之照顾好她,自己则去找陶垣,打听打听叶敬远又和他说了什么。
    **
    陶垣也正好要找叶玉絮和她商量一切计划照旧的事情,两人正好在天台下来的楼梯口相遇,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好像知道对方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一样惊喜。
    叶敬远早就已经离开了,临行的时候还嘱咐陶垣可以带叶玉絮上来这里瞧瞧逛逛,所以陶垣刻意多停留了一些时间,倒是没想到叶玉絮这么快就找来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爸呢?”叶玉絮左顾右盼没瞧见臭老头,以为他又要作什么妖,一脸警惕。
    陶垣倒是被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谨慎表情给逗笑了,牵起她的手朝天台走去,“伯父早就走了,而且你不用担心他会对我说什么,总归他已经答应了我们的事,你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才没有解决呢!”叶玉絮完全忽略了满园美景,一想到叶敬远的态度就来气,“他的态度变来变去的,我可没办法高枕无忧。”
    “可这一次你是真的不用在担心了,”陶垣为这满园的春色没能入了叶玉絮的眼而感到可惜,随手摘下一朵西府海棠簪在叶玉絮的鬓间,“伯父不会再有任何异议,而明天和我爸妈见面的事情,也不会延后。”
    两件事情都完全出乎了叶玉絮的所料,且不说双方父母见面这一件事,单单就叶敬远不会再有任何异议这一件事,叶玉絮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爸他有多狡猾吗?你可小心,他明天定会在叔叔阿姨面前说些什么不好的话的。”叶玉絮在这一方面向来对叶敬远充满了不信任与怀疑。
    “你不是都已经找了阿姨了吗?”陶垣嘲笑着她家小姑娘的记性,难不成是把这件事给忘了?“你难道不知道伯父对阿姨的心意……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吗?”
    其实倒不是叶玉絮忘记了,而是她根本没想到叶敬远竟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原想着叶敬远或许还会再回去思考权衡两日后再做决定,可没想到当场答应下来,一点也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真、真的?”叶玉絮还是不敢相信,“可为什么呀?虽然我知道他们曾经很相爱,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我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
    叶玉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越说倒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陶垣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替她理了理因为慌乱而有些凌乱的鬓角,“玉絮,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对你有求必应的。”
    大约就是因为彼此曾经深深爱着,所以才会懂得,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一定会站在你的身侧,做任何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哪怕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我们已经与他人携手白头。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以后不会在一起?”叶玉絮现在倒是越来越会挑刺了。
    “想什么呢!”陶垣一把将叶玉絮揽入怀中,也不管她鬓角的那朵媳妇海棠会如何被她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的脑袋揉捻,总归她比那西府海棠更加娇艳,“我们比你父母幸运太多,且无论何时,我都对你有求必应。”
    “陶垣……”叶玉絮羞涩过后抬起头望着他的眼,脸蛋在他的胸前蹭过后红扑扑的,像是一只娇滴滴可以掐出水的水蜜桃,“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和牧泽师兄学的吗?”
    叶玉絮虽然没怎么和牧泽接触过,但听萧雲笺说的时候就已经略有耳闻了,不过陶垣可不及牧泽。
    “其实我本来就这样,”陶垣刮了刮叶玉絮的鼻尖,一半严肃一半玩笑,“只可惜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旦陶垣开起玩笑,叶玉絮开玩笑就更加放心大胆了,“怎么来不及,咱们双方父母还没见过呢!古人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归我爸爸对我妈妈是有求必应的,我再和我妈妈说我后悔了还不行?”
    她的确是开玩笑的,不过陶垣却有些担心她真的会这么做。
    毕竟,仅凭唐俏的三言两语就能够使叶敬远完全听之任之,看来陶垣以后首先要讨好的对象,应该是未来泰水大人才是。
    眼见着陶垣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了,叶玉絮也以为是他将她的话当了真,赶紧解释自己绝不会这样做,摇头晃脑间终于发现了自己置身于何处,嘴里就只剩下惊叹了。
    完全复古的中式花园,其间还有大小的楼台亭榭,半丈宽的游廊连接各处,在这本就不高的主楼天台上,就像是构建起了另一个世界。
    正值春日里,园里的花竞相争妍,绿叶映衬、百花丰茂,每一处都深深震撼着叶玉絮,“这是什么情况,也太美了。”
    叶玉絮一会儿凑这儿一会儿窜那儿,陶垣都差点跟不上她的步子,劳神之间也不免赞叹叶敬远的心意,毕竟他告诉他,叶玉絮一定会喜欢这儿。
    听说这儿是多年以前还在a大任授课教授、名誉响彻省内外的牧峥大师亲自操刀设计监工的,叶敬远花了大价钱请来,足足占了大半年的时间。
    只是现在牧峥已经不太接单子了,一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二是因为近年来低调,也不必像以前一样需要多接单子来养家糊口,听说现在接单子全看心情如何。
    不过凭借着自己和季东隅的关系,叶玉絮和牧心的关系,牧峥应该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接了他这一单吧?
    陶垣在心里细细琢磨思量着,既然叶玉絮喜欢这样的园林设计,那将家里后院的花园整个翻新重新设计又何妨?
    只要她喜欢。
    **
    叶玉絮本来心情很好的,叶敬远因为唐俏的关系已经不会再干涉她和陶垣之间的事情了,而今日见到那样美的花园,仿若置身古时大户人家的私家花园,晚些时候家里司机接了玉蕊来见唐俏,她也能将目光留在唐俏身上许久,每一件事都值得叶玉絮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可唯独一件事。
    晚餐过后叶玉絮拉着陶垣准备回房间,却看到家里的佣人急冲冲地抱着一床新的被褥往客房跑去,拦下一问才知道,她是把叶敬远安排给陶垣住的客房里、下午才拿出去晒过的被褥拿回去放好的。
    陶垣本来准备一会儿就和叶玉絮说这件事,毕竟他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她,可这下倒好,她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天下大乱!
    眼下的矛盾并不在于叶敬远为什么不让他们俩睡在一个房间,而在于叶玉絮固执地认为这两个人串通一气都不和她商量一声就擅自决定了不让他俩睡一个房间的事。
    叶玉絮当然知道她爸那个老顽固不让他俩睡一起的原因,她也理解她也为了让他放心而答应的做法,但是!居然都这么久了,都要准备睡觉了,他都还没告诉她,如果不是她觉得奇怪拦下了那个佣人,她究竟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打算等我睡了之后再悄悄离开啊?然后在明天我起来之前再回来?”叶玉絮把陶垣拽进了房间,强行壁咚——虽然她矮了陶垣一大截,现下虽然强行壁咚着可是却一点气势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半夜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你会多害怕?”叶玉絮的眼眶微红,委屈极了。
    其实这件事叶玉絮很早之前就想和陶垣说了,有时候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尽管她知道他可能是在厨房准备早餐或是在浴室里洗漱,但她的心里还是会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
    女孩子都是希望自己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够看见心爱之人的,哪怕他已经醒了赖赖床呢?那也一定比她的身边是凉的好。
    陶垣原不知道她的小姑娘竟会因为这件事这样委屈伤心,趁着她不防备,抱着她顺势一转身,变被动为主动,“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他的气息洒在叶玉絮的耳畔,令她的心里一阵酥麻,“今晚……还是睡我房间吧,反正爸爸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不行,我答应的事情不能食言。”
    “叶玉絮你把衣服穿好。”
    “乖,不许扒我的衣服。”
    “小乖你收敛一点。”
    ……
    当陶垣看见落了一地的衣衫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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