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垣处的兼职是由系主任袁云梦帮忙叶玉絮找到的,但在省博物馆的实习机会却是叶玉絮自己拿到的。
    想必也是叶玉絮在a大文博系的名声太过响亮,这一份实习机会来得轻而易举,但对于叶玉絮来说,她也是无比珍视的。
    毕竟,能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是每个人的梦想,叶玉絮如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哪怕她每日的工作就是帮忙看着或搬运文物,那也是十分快活的。
    好在馆长也是惜才之人,知道叶玉絮的天分与努力,在叶玉絮搬了两周的文物后,交给了叶玉絮一份文件稿。
    是讲解员的讲解稿。
    “金银器这一块内容较少,讲解起来也简单,你先试一试,这几天先让小齐带带你,下周你单独试试。”这是馆长的原话。
    小齐——齐佳莹,是金银器展览这块的讲解员之一,为人热情,算得上是馆里参观者最受欢迎的讲解员之一,跟着她,叶玉絮也很是乐意。
    感激涕零地接过馆长带来的讲解稿,叶玉絮几乎把每天的时间都花在被这份多达十五页a4纸张的讲解稿上。
    另外,距齐佳莹传授的经验,讲解员在讲解的时候,并非只是死板地为参观者讲述这件文物的年份、技艺、故事,还可以与参观者互动,并且,不同年龄阶段、不同身份的人,互动的方式也不一样。
    这样的话叶玉絮不是不懂,只是……互动这种东西,是她的弱项啊。
    回想起给陶垣讲解的时候,向来都是陶垣问自己另外的东西,自己再做补充,这样……算是互动吗?
    叶玉絮琢磨了几日都没琢磨出个名堂来,只好跟在齐佳莹身后看她怎么和人互动。
    可人家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专业全职讲解员,素质过硬,哪里像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和那些小孩子互动些什么,也没有办法像对玉蕊说话一样对其他的孩子说话。
    可齐佳莹还是想让叶玉絮多多尝试,但碍于叶玉絮实在是不会与孩子互动的性子,只好安排她为一些社会人士讲解,不带互动的那种。
    正因为很严肃,所以叶玉絮更不敢怠慢。
    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第一位参观者,是陶垣。
    有时候,命运和缘分就是那么凑巧的事,陶垣不过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上叶玉絮而已。
    他连叶玉絮在博物馆里做什么工作的都不知道,有可能只是在办公室里处理处理文件,有可能是帮正式的工作人员打打下手,也有可能是搬搬文物,但他没有想到,叶玉絮会刚好是给他讲解的讲解员。
    叶玉絮也是没有想到陶垣会来,毕竟,今日又不是周末。
    “师兄你不用忙公司的事吗?怎么会想要来这儿转转。”叶玉絮向来是有问题必问的性格,更何况她是万万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陶垣也会闲下来跑到博物馆参观。
    “听说最近有个展,我挺感兴趣的,来瞧瞧。”陶垣努力寻找着借口以掩饰自己其实是为了叶玉絮来的。
    叶玉絮也是没什么心思的人,“你是说那个关于青铜器的展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陶垣一方面不想让叶玉絮察觉,一方面又矛盾的想让叶玉絮知道,只是奈何叶玉絮的过于纯良,终还是没说出来。
    “可那个展下周才开,师兄你确定?”叶玉絮一脸坏笑,就像是看到一只小兔子跳入自己设好的陷阱了一样。
    可陶垣不是兔子,陶垣是狐狸。
    只是,精明如老狐狸的陶垣,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样的话说出来,陶垣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能以一句“我记错时间”来缓解尴尬的氛围。
    “既然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作为我的第一位被讲解者,不知师兄可否赏光听听?”
    省博物馆的主建筑楼,中央的顶部是由巨大玻璃窗搭建而成的圆形透明,被削弱热量的阳光从玻璃顶照射进馆内,多加折射后映在叶玉絮的脸上,明媚得恍了陶垣的眼。
    叶玉絮在这里是不一样的,至少,并不是陶垣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个叶玉絮。
    她的笑容里好似只有自信与阳光,再没有如医院那天的无奈与勉强,就好像,她在这儿是有无限力量的。
    “我的荣幸。”陶垣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叶玉絮带他进展厅去。
    叶玉絮也是一笑,仿佛对于陶垣的这一动作感到没有必要,又仿佛,是在接受。
    省博的金银器展厅最小,文物藏品也最少,叶玉絮把自己一连背了好几天的稿子几乎是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可陶垣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一路上,他都在观察着眉飞色舞的叶玉絮。
    无论走到哪一件文物藏品面前,她好像都是不知倦的,告诉他这件藏品的年份,其上的花纹样式是为何物,它曾经的主人是谁,又代表着怎样一种工艺与艺术。
    陶垣听的有些昏脑,没多久就忘记或是弄混了,她却始终兴致勃勃。
    其实就好像是当年他刚刚接手t.y的时候,各个部门的经理都跟不上他的步子,那一个月里,他每天都是在公司熬夜加班的那个。
    那一年的他也是有无限热情、永不知倦的,因为那是他的兴趣所在,所以永远都有精力去做。
    所以如今眼前的叶玉絮,也是这样的。
    真好,他们都做了自己喜欢的事。
    真巧,他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叶玉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陶垣很好奇,真的好奇。
    这是一个冷门专业,至少在陶垣接触到叶玉絮以前,他从未听说过,并且、这样一个冷门的专业,她的家人其实未必当初会同意她选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支持着她选择,不应该仅仅是对于博物馆的向往才是。
    叶玉絮正在兴致勃勃地给陶垣讲一件唐代的高圆足鎏金杯,听到陶垣这么一问,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轻轻用指尖碰了碰玻璃保护罩,就着这样的姿势,并没有转身对着陶垣。
    “因为……文物是会说话的,你仔细去听,它们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告诉你。”
    告诉你它从何处来,它曾经历过什么,它见过多少江山如画,又经历过多少山河破碎。
    “我妈妈曾是一名考古学家,从小她耳濡目染给我的,就是关于这些文物的记忆。她曾告诉我说,这些被他们辛辛苦苦从尘封的岁月中解救出来的物件,世人仅仅只知它们有多么华丽,或是有多么价值不菲,却不会知道它们曾经历的或许辉煌与漂泊,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去听它们讲述,然后将它们的故事,讲给世人听。”
    “而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年轻的女孩子眼里闪着坚定无比的光,令陶垣自愧不如。
    但叶玉絮不会告诉陶垣的是,她为了能够报考到这样一个专业,经历了多少的惊心动魄。
    叶敬远自然是不会同意她的选择的。
    当初叶敬远得知叶玉絮的成绩足足超过a大录取线几十分,完全可以进入最为抢手的工商管理系,他几乎是要让自己内心最为得意的长女走上他曾走过的经商之路。
    可叶玉絮不肯,父女俩甚至为此大吵一架。
    那是叶玉絮第一次,第一次明确且大胆地反驳自己的父亲。
    其实叶玉絮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当初所谓的大吵一架,不过是一段时间的冷战而已,像叶敬远那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竟也敢反抗他,竟也敢不听从他的话。
    不过后来一想,便总是倾向于用自己是叶家的一个例外来安慰自己,以至于更加变本加厉地反驳起更多来。
    叶玉絮的性子其实更偏向于叶敬远一些,固执,甚至于有些偏执,这样的性子放在商场上一定是所向披靡的一往无前。
    可偏偏叶玉絮喜欢这些在叶敬远看起来没有一点用处的东西,父女俩冷战了一周,最终还是许清之从中调和,叶玉絮才得以选择了自己喜爱的专业。
    所以这也是叶玉絮喜欢许清之的原因之一,她的清姨好像从来都有办法将她带离困境。
    可这也从此成为了父女俩之间的一个结,至今都没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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