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见池幽放下筷子,便连忙道:“我阿婆坐了一路车,下午估计要小睡一会儿,师兄你不是还有事?您忙去吧!”
    池幽颔首,低声说:“你要是无事,下午就过来与我一起看看账目。”
    老太太倒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南时还要看账?”
    一般给人家当徒弟的,和人家家产有什么关系?尤其是池幽看着也不过三十岁,和南时是平辈,说家产也轮不到南时手上啊!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要把家产给南时了一样!
    老人家……不,应该说国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如果一个人爱你不给你钱,他不一定是爱你的,但是他给你钱,那他至少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当然。”池幽语气温和的说:“他以后也是要当家做主的,都教他学一点,没坏处。”
    “……哦,好。”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拍了拍南时的肩膀:“你师兄待你好,你也得听话!以后不许忤逆你师兄!听到没有?!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南时可怜巴巴的应了一声,想要送老太太回房间,没想到老太太摆了摆手就让青月带着她走了,让南时好好去给他师兄帮忙,她还利落着呢,用不上南时带路。
    南时当场就给扔下了。
    见老太太走了,南时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池幽,道:“师兄,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池幽神色闲散,显然是没有半点不乐意不高兴:“你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见上一面,低个头又有何难?你又不是签了卖身契从此和家中恩断义绝,生死不干的。”
    南时心下软成了一片,脸上也笑了起来,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师兄赏我脸面……那您先回去歇着?时间还早,您去睡会儿吧。”
    “嗯。”池幽懒散的应了一声,见南时要告辞,便问道:“你要去哪?”
    “嗯?我回我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池幽轻笑了一声,起身在南时额头上点了点:“你以为我叫你看账本是说笑的?去,周管家等着你呢,今年你就先学起来吧,当家的看不懂账目,那岂不是笑话?”
    南时神色一垮:“……哈?!”
    他还真以为池幽是随口一说哄他奶奶高兴的。
    池幽也不再理他,倒是清河上前了一步,在南时身侧停下了,不得不说池幽很懂南时的想法,知道他八成是嫌麻烦不想管的,直接叫人压着他去。
    南时只能弱弱的说:“……我自己走。”
    清河衣袖掩面,笑道:“少爷请。”
    账房是在内外院交接的地方,全家的项目都从这里走,连带着库房这是在这头的,专门空出了一个厢房用于给账房先生工作,南时往日就进过库房,账房也就之前刚搬来的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
    普一进门,就见周管家赢了过来,连带着几个账房先生都起身行礼,将南时引到了一旁一张空着的书案前坐着——要说现代化,除了南时的院子可能就属这个房间最强了,账房先生们非常快速的接受了电脑的存在,并且用得溜得不行。
    南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呢,几个文件夹和三四本厚厚的账册就怼过来了,周管家笑得简直像只偷了鸡的对黄鼠狼:“少爷,这是近三年家中的支出和收入项目,您先看看,不懂的就问我们就行了。”
    南时:“……我能不看吗?”
    “山主说了,不能。”
    南时:“……”
    ***
    是夜,南时和池幽一左一右的泡在温泉里,南时一脸被榨干后的贤者表情,难得没反抗侍女来给他捏肩捶背,吐槽道:“师兄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家里还有企业……”
    水气氤氲,池幽伸手将自己一头长发拨到了身前,皱着眉头道:“为何没有?难道你以为你吃的喝的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吗?寻常富户,弄两个店铺吃点干股不也正常?”
    “您那叫干股吗?!”南时翻了个身趴在了池边上,要不是他实在是没力气,恨不得拽着池幽的肩膀晃两下!一般人吃干股那就是拿个百分之几的股份等分红,手里拿着百分之几十凌驾于一众股东之上的那叫委托别人管理公司!
    池幽慢慢地道:“所以才叫你要多熟悉家中的事物,连自己有几许身家都不清楚,岂不是个废物。”
    “谢邀,我想当个废……”物字南时在池幽的目光下消了音,特别没骨气的改口:“师兄说得对。”
    池幽嗤笑了一声,估计又在心里骂他了。
    南时已经习惯性躺平吧,骂就骂,他又少不了一块肉。
    清河端着酒上来了,池幽摆了摆手,清河便给南时先倒上了,另还有几碟子点心,南时饿得慌,不管不顾的先塞了一个进嘴,刚刚在账房看得他直接连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现下没三个小时就又饿了。
    栗子糕甜软绵密,桂花酒清甜,南时吃得好,便叫人端过去给池幽也尝一尝,池幽随便喝了两口便罢了手,刚想嘱咐南时两句这酒后劲大,就看见南时已经灌了大半瓶下去了。
    池幽:……算了,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应该有点数。
    这一个算了之下,南时就给喝多了,他还以为是温泉泡多了头晕,没放在心上,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池幽身边:“师兄,你让我躺会儿,我难受。”
    池幽看向了不远处另一个长塌,意思很明显。
    南时不干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想要躺池幽的这个,他扒拉着池幽的手臂,抱着死活不撒手:“师兄你就让我一次嘛!”
    池幽这才发现南时眼睛已经没有清明两个字可言了:“……来人,把少爷带回去休息。”
    “我不!”南时就是不撒手,池幽眉间一动,另一手捂住了南时的口鼻,南时发出了两个无意义的断音,本就有些红的脸上更红了些,没一会儿他就因为窒息而难受的松开了池幽的手臂。
    池幽低笑了一声,刚想要松开手,却见南时张开口,跟狗似地咬住了池幽的手指,他喝醉了咬人没有轻重,却也伤不到池幽,南时咬了一阵,觉得咬得牙疼,吐出去吧他又舍不得——之前就是这两根手指把他喉咙都给撕了,现在还来捂他!
    记仇着呢!
    “松开!”池幽斥责了一句。
    南时迷迷瞪瞪的叼着池幽的手指,吐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大概就是在说:我不!
    他挑衅的看向池幽,一副‘我他妈就要叼着’的表情,池幽冷笑,这兔崽子是真的学不乖,酒后吐真言,看他便知平日里对他的怨气大得狠。
    “还不松开?”
    南时变本加厉,抱住了池幽的手腕,还侧脸试图用后槽牙去咬,池幽的指尖被磨得发痒,他便也不在忍着他,一手捏住了南时的下巴,微微吐力,迫使他张开了嘴。
    南时还要不依,哼哼唧唧追上去咬,奈何池幽的手钳得紧,他的头都也不能动,反倒是把自己扭进了池幽的怀里。池幽懒得再纵容他,他松开南时的下巴,反手一拍他的后颈,他便伏在池幽肩头不动了。
    池幽顺势拦住了南时的腰,不叫他摔进池子里,他嫌弃的在池子里洗了洗手,末了啼笑皆非的屈指在他额尖一弹: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将少爷带回去歇着,明日给他备着些醒酒汤。”池幽慢慢地道:“多放姜。”
    南时平日里最讨厌吃的就是老姜。
    但是醒酒汤不加姜,怎么能发汗呢?池幽微微一笑,将人交给了晴岚。
    第86章
    南时感觉自己好像伏在案上了。
    就是平日里池幽书房的那张书案, 很宽大,紫檀木的,保养得宜, 摸上去触手温润如玉,便是深秋寒露也不会觉得凉手。
    但是他觉得自己下半身凉飕飕的, 好像没穿衣服, 腰间却是很热,活似盖了条棉被。
    他想说话, 却说不出什么来, 嘴像是被糯米浆给糊住了一样, 张都张不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深沉的红色衣袍进入了他的视线,后面还跟着蓝色的、青色的人影, 南时伏在书案上,也没办法抬头,不知道是什么人。
    青、蓝人影在他的面前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们又急忙忙的向前走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南时顿时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恼之情, 他们好像是在看他……他们怎么敢看他?!
    “嗯……去吧, 不容有差错。”有人淡淡的道,声音闲适威仪, 带着一股子矜贵的从容,让人十分好奇发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谁呢?这声音好耳熟啊……
    南时慢吞吞的想着。
    他像是在棉花里泡着一样,飘飘然的,却又能感受书案的坚硬, 沉重又轻盈,奇怪极了。
    ……哦对, 是他师兄啊。
    师兄为什么让他趴在这儿?
    南时想要瞪他,却最多只能看见多宝阁下方精致的松竹梅雕花。
    不一会儿,南时就听见了衣物摩挲的声音,那几个蓝的、青的人影都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就静悄悄的,叫那衣物的声响越发明显。
    那一袭红衣就落入了他的眼帘,先是整齐精致的边角,再到镶嵌了玉石的腰带,白色里衫一层又一层的裹着倾长的身姿。
    池幽来了。
    南时看不见池幽的脸,只能看见自红衣下踏出的半只靴子,紧接着脑袋一沉,有东西压在了他的头顶插入了他的发间,冰冰凉的,半丝温度也没有。
    “知错了么?”池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知什么错?南时皱着眉想着,没想出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却又有一道声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对,他错了,他犯了大错。
    池幽没有等他回答,五指在他发间细密的摩挲着,一层颤栗自他脊椎涌上大脑,他无法抑制的轻颤着,便又听见池幽淡淡的说:“知错了就好。”
    南时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心若擂鼓,几乎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挣扎着想要动弹,却又如同被泰山压顶了一般,他的手就这样无力的躺在眼前,他看着自己的小指,努力的想要动一动,却连个指尖都动不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池幽的手自他的发间离开,转身离开,身后如墨如云披散的长发自他眼前一扫而过,他下意识的想要闭眼,却硬是闭不上,脑中传来一道认知,他叫发梢扫了眼睛,这会儿应该是看不清的。
    眼前也变得一片迷茫,眼中热热的,像是有什么液体艰难的从眼眶里汇聚成滴,顺着鼻子落了下来,轻巧的滴在了案上,他感觉自己仿佛听见了滴落的声音。
    不多时,池幽又回来了,他不知道池幽做什么去了,他想叫池幽放他起来,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能看见了,便看见池幽的手落在了他的眼前,南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死死地盯着那只手,池幽的手是真的好看,如此落在眼前,别无他饰,干干净净,骨肉匀称,青蓝的血管自腕间延伸出去,又隐没在了一片剔透之下。
    有这只手在眼前,南时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很碍眼。
    日光落入室内,修长的手指屈动了一下,指节都在发着莹润的微光,池幽的手搭在了一柄漆黑的戒尺上,戒尺光滑,他的指尖若即若离的自戒尺上游了过去。
    南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晓得呆呆地盯着那只手看。
    戒尺终于被拾了起来,骨节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隆起,衣袖自他的腕上落下,露出了一截如玉般的手腕,就像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自窗外横斜而来的一枝玉兰,只有这么一枝,但满树、满林唯有他独芳——南时的声音在他自己耳边响了起来:他师兄要打他了……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不,你错了……你错得非常严重……
    紧接着戒指便横在了他的颌下,迫使他抬起头来,瞬间他就落入了池幽那一双幽深平静的眼中:“你知错了吗?”
    南时听见自己说:“……我不知错。”
    池幽唇角微微扬起,戒尺离开了,南时被固定在这个姿势上。戒尺光可鉴人,隐约倒映出了自己泛红的双眼。眼下的红痣在黑尺上红得耀眼,睫毛轻动,这个表情他很熟悉,他在隐瞒着什么,他在不安却又要极力掩盖,装作自己问心无愧。
    他垂眼看着那戒尺游移,狠狠地撬开了他的唇瓣,撞开了他的牙齿,冰凉的戒尺强硬地压在温热的舌尖上,池幽又问了一遍:“知错了吗?”
    南时含糊的说了两个字,应该还是‘不知’两个字。
    他心中着急,心想着这会儿应该说‘知错’才对,池幽吃软不吃硬,硬着对刚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更何况这会儿认个错又怎么了?
    “很好。”他听见池幽斯里慢条地说。
    执着戒尺的手一动,戒尺翻转了过来,被磨得圆润的边角抵在了他的上颚,撑开了他的唇舌,硬生生在二者之间拉开了距离,随即湿漉漉的戒尺从他的口腔中退出,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脸颊上。
    纵使如此,南时依旧被打得偏过头去,并不痛,却让他觉得极为羞耻。
    红衣在他的眼前消失了,池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一阵轻巧的风声响起,紧接着一片丝滑的衣料就盖住了他的头顶,遮去了所有的视线。
    黑色的,是他自己的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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