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个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他姓什么!他是我老楮家的崽儿!”
    两人又气呼呼的互相瞪了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烟抽完了,两个老鬼还沉浸在余韵之中,完全不想撕逼,一人一边坐在了楮绪两侧,絮絮叨叨的说:“小绪啊,今年你运势不太妙啊!你明天有流言之祸,你可得注意点。”
    另一人道:“我家的崽儿要你管?你还土地公呢?!这么点都看不太懂,小绪明明就是因祸得福好吗?”
    “你是不是瞎?”
    “你才瞎!臭老头,不要脸!”
    楮绪: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身边凉飕飕的,还有风,我是不是要无了?
    “大佬……大佬救命,我是不是死定了?”楮绪抹了一把辛酸泪:“我事业才起步,我还不想死,您什么时候才到啊?!我给您三百万成不成?这是我全部身家了!”
    楮家太公:“等等,他在跟谁说话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古董的玩意儿!”王家太公则是不屑的表示说:“这是手机,现在年轻人都爱玩这个!可以用手机来和人打视频电话!可以看见人家的脸,我说你不懂你就多学学,出来丢什么人呢?”
    “要你管?!”
    “行了,马上到,不用你钱。”南时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道:“你没事,你别怕,你家祖先保佑着你呢!”
    楮绪:“……哈?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他望了望四周,孤坟、荒地,阴风嗖嗖的刮,哪里像是被保佑的模样?!
    “这个俊俏后生有点水平啊!”王老太公夸了一句:“知道小绪有我看着呢!”
    “他说的祖宗明明说的就是我!你一个姓王的参合什么劲?”楮老太公反唇相讥。
    好的,两人一吵,那阴风就刮得更厉害了。
    楮绪瑟瑟发抖,快缩成一团了,南时实在是看不过眼:“两位老太公,您二位就行行好,没见着楮绪被吓成什么样了么?他骨头轻,再这样下去回家肯定发烧,您二位就别吓唬他了,离他远点,还有一刻钟我就到了,到时您二位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我替二位传话就是了。”
    “哎?!”两个老鬼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的往后蹿了好几米,随即又互相瞪了一眼——都怪对方!要不是又和对方吵上头了,哪能忘记他们家这个崽儿骨头特别轻?!
    尤其是楮老太公,他知道最近z市不太平,所以就打算回家一趟,没想到半路就发现这个王家的死老头子把他家崽儿拉进来了,两人活着的时候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对头,三言两语就给打起来了,把他家的乖崽忘在了脑后。
    “……大佬你是什么意思?”楮绪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
    南时轻笑了一声,镜头中眼下那颗小红痣被阳光映得仿佛会发光一样,勾得人心头一跳:“你家两位老太公看着你呢……按辈分你该叫太公,别怕,老人家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应该是有事和你交代。”
    楮绪连忙点头,他瑟缩的看了看周围,放下手机规规整整的朝着周围磕了个头:“楮绪见过两位太公,太公们新年好!”
    两个老鬼老怀大慰,嘴里一叠声的乖孙乖崽儿的乱叫,想摸摸他的头吧,又怕自己太过阴气,灭了他身上的阳气,只能揣着手蹲在前头看他。
    南时说一刻钟到就是一刻钟到,他留下了一个侍卫在外面接应,下车的时候有意拂了拂自己肩头的阳火,叫阳火弱一些,免得冲撞了。
    他伸手叩了叩土地庙的大门,三下之后停顿再反复叩了两回,一共九声,才道:“南时请见。”
    这是对主家表示尊敬1。
    土地庙不算破败的大门打开,里头的庙祝双眼蒙着一层灰,宛若木偶人一般的说:“请进。”
    这一进,便是天地异变,阳光为阴霾所笼罩,端庄威严的土黄墙壁消失,入目便是一片荒芜,一座孤坟立在中央,楮绪孤零零坐在孤坟旁边,身边还倒了两支烧完的烟头,后面还蹲着两只鬼——别说是楮绪了,就是南时陡然进了这种环境,也要慌得一批。
    这算是鬼挡墙的高阶版本,没点修为的鬼用不出来。
    鬼挡墙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厉鬼才能用,其实普通的鬼也能用,只不过普通鬼魂一般不大爱搞这个,有点损阴德——鬼挡墙本质上就是用自身的阴气去糊活人的眼以达成一些目的,要是活人阳气旺胜还好些,要是弱一点的免不了要得些小病小痛,再弱一点一病不起的也是有的。
    当然了,前提是鬼挡墙的目标不是要这人的命,否则后续什么病痛也跟这人没什么关系了。
    楮绪今天连入两个鬼挡墙,虽然头一个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那一个却要比他家太公搞出来的阴得多,南时虽说帮他旺了旺阳火,但又遇到他家太公,要是不管他,回去得个病那是必然的了。
    “大佬……”楮绪弱弱的叫了一声。
    南时微微颔首,一派风光霁月的进来,对着两个老鬼拱了拱手:“在下南时,见过两位老人家。”
    两个老鬼普见南时,第一反应是这小伙子看着比手机里还俊俏,第二个反应是豁这么大两个厉鬼毕恭毕敬的跟着,这后生厉害了!
    “老朽是z市乐余镇土地。”王家太公打量着南时,也不蹲着了,起身装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你这后生看着眼生,哪里来的?哪条道上的?”
    南时不紧不慢的道:“南时是s市人,阿婆是乐余镇的,我也算是半个z市人,师门教了些看相算命的下九流招式,不敢叫土地公称一声先生。”
    楮老太公却吊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师门知道你在外头说学的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吗?”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南时微笑道:“自谦罢了,那我也不好当着您二位的面说我师门天上有地下无,我门一出谁与争锋吧?”
    楮老太公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己家的崽儿嗷呜一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南时的大腿,南时的眼角抽了抽,要不是当着人家两个长辈的面儿,就想一脚把人踹开了:“大佬救命呜呜呜——!”
    王老太公倒是还知道点轻重:“得了得了,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了……南先生,你也别自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乐不乐意帮我们给楮绪传两句话啊?”
    “我懂你们这行的规矩,回头会给你报酬的,自然叫你满意。”
    南时当然求之不得,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要不是诚心来求个庇护,有事手机里说说就完了,何必要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干嘛,他闲得慌啊?是家里沙发不好躺了还是手机不好玩了?
    “当然可以,晚辈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南时低头看了一眼楮绪,把人拉了起来,叫他站直了,被抱着他大腿不撒手:“楮绪,你家太公有事要交代你。”
    楮绪应了一声,又麻利的跪下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太公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
    楮绪其实也挺好奇的,到底能有点什么事要这么大阵仗把他给搞过来,还吓了他一跳——如果是小事,托梦不行吗!他家太公都这么牛逼了,托个梦一定难不倒他们!
    王家太公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那座孤坟:“那座孤坟,其实是你一个叔公的,不过你叔叔死的早,按照当时的规矩早夭的孩子不能进祖坟祠堂,本来我也不担心他的,毕竟下面……算了,反正就是你叔公现在得有人祭祀一下,不过时间太远了,我倒是给你爹妈托过梦,结果他们不争气,没当回事!就只好找到你身上了!”
    “你也别怪太公,太公也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就是为了让你印象深刻一点,别不当回事儿。
    “我王家到你奶奶那一辈儿就和你楮家并到了一块,找你也是没办法了。”
    南时听完大概就明白了,估计是这位楮家的叔公早就下地府去了,应该是最近要投胎或者干什么,打算给自己打点一下,平时在地府当社畜的钱不够使了,这才想要一个祭祀。
    虽说已经是建国之后了,但是z市人民喜欢给自家搞个祖宗祠堂,这样逢年过节的祭祀也方便2。
    南时给楮绪复述了一遍,楮绪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太公,这叔公的坟在哪啊?”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公……不过也正常,连他爹妈都不知道,更别说他了!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见过这块地方又好像没见过,实在是分不清楚具体坐标在哪。
    人是王老太公给埋的,他自然知道在哪:“你往东边走,到了高速再往西边走,那边有座小山,小山左边就是了。”
    南时听了就皱了皱眉,高速离他们有十来公里,东边的高速就有两个出入口,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他打开了手机左上前,用地图示意了一下,可惜老人家虽然知道手机却看不太懂地图,纠结了一阵便道:“要不南先生你辛苦一些,老朽带着你们去吧!”
    “不辛苦。”南时应了一声,王老太公脸上露出点喜色,就要带着两人走,楮老太公却道:“慢着!我还有话!”
    南时便停下了脚步,对楮绪道:“你太公还有话,你听着。”
    可怜楮绪刚站起来,又给跪下了。
    “楮绪骨头轻,这两年不会太平,你告诉他让他没事就少回z市,别动不动三病五灾的看着糟心!还有,他明天会有点事,但能因祸得福……”楮老太公明显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货色,一连讲了一串注意事项,听着都是在嫌弃楮绪不争气的,实则字字都在关心他。
    南时复述了一下,随即挑眉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楮老先生何不托我替楮绪办一下?”
    “哎!别!”楮老太公挑剔的看着南时:“就你?还是算了吧!改命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老天爷个赐下的东西,他用着挺好,该避讳避讳,也碍不着他什么!你要是有心,回头给他送个保命的东西,我记得你的好就是!”
    倾影眉目一动,便要上前,叫南时抬了抬手拦下了,南时不动声色的道:“那也好,南时就谢过楮老先生了。”
    楮老太公低哼了一声,甩袖消失了。
    而王老太公则是猴急的说:“别理他!他就那个德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倒不是我们不信你,改命这个东西吧,事关重大,我们这个崽儿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腰缠万贯,平平安安就最好,稳妥为上!稳妥为上!”
    “我晓得的,老先生不必介怀。”南时也不恼,对他来说不改命才是最省心的,他纯粹就是为了讨好对方才这么说的。
    楮绪迷迷道道的被南时拽出了门,一下子风云变幻,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又感动得想哭了,王老太公坐在一旁瞅着他,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没出息,反手又掏出了两个看着像是小商品批发的爆款寺庙福袋,分了南时和楮绪一人一个。
    “南先生,这是你的报酬,你先拿着吧。”王老太公是本地土地,也不必南时说,大概就知道南时的奶奶是哪儿的了:“你奶奶那头,你也放心,虽说z市这两年乱了点,但是老朽护两个人还是护得住的。”
    “那就多谢王老先生了。”南时浅笑,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给自己放礼炮了。
    真有你的,南小时!
    楮绪拿了护身符,只觉得身上一股暖流涌过,连精神都好了些,他是上过社会的人,之前纯粹是给唬得慌了神,这会儿缓过来了就开始从手机上找迁坟的人,连带着最近的墓园都找好了位置,火葬场的订金都给下好了,只等着人挪过去了。
    南时刚刚准备的那些贡品和纸钱没用上,刚好挪到这里来用。
    大概大半小时后,几人就拐进了那片荒地,南时叫停了车,让下车步行——王老太公给的画面那是最好的时候,现在么,墓碑早就倒下了,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说不定早就让人搬走了,车开进去万一压了人家坟头就不好了。
    王老太公飘在一旁,走了两步就叫了停,指着前面三米远的一处几乎已经平了的小土包说:“就是这儿了。”
    楮绪有点激动,想要上前看看,南时伸手拦住了他,倾影拿着一袋子纸钱上前,南时随手抽出了一打,用打火机点着了便往天上一抛,霎时间漫天星火如蝶,散落在了荒地各处。
    这是在拜野鬼孤魂,这里本来应该是一片乱葬岗,埋在这里的人真不在少数,今天他们一会儿要挖坟,免不了惊动其他人,先撒一把纸钱告慰一下它们,免得出什么乱子。
    “楮绪,你来。”南时慢慢地指点道:“去拿一把纸钱,点燃了就撒出去,这里没什么树木,烧不起来的……对,别慌,小心着些,别碰着倾影的手。”
    “好的,大佬。”楮绪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南时让他别碰到他身边这个漂亮温柔的小姐姐,估摸着可能是南时的女朋友吧……?
    楮绪依言行事,待这一袋子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南时又道:“高声喊三次,就说你今日来替祖上长辈迁坟,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谅解。”
    王老太公在一旁颔首:“南先生还蛮懂规矩的嘛!我家这个崽儿以后还要有劳南先生多多照看几分!”
    “应该的。”南时微微一笑,与王老太公对视了一眼,达成了两人心知肚明的交易。
    “晚辈楮绪,今日来替祖上长辈迁坟,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各位乡邻谅解——!”楮绪扬声喊道,声音在这片荒地中传出去很远很远,又与他的第二声、第三声相撞,飘荡了回来。
    有清风拂来,吹动了他的发丝,仿佛在回应他一般。
    迁坟的人来还需要一阵儿,南时指点着他又上前将贡品摆上,又拿出一份黄纸花冠点上了,两只蜡烛的火苗蹿得极高,就是有风,也不见丝毫摇动。
    一个清淡的人影从泥土里冒了出来,他神情有些木然,看了一眼楮绪,又看了一眼王老太公,便消失了去。
    等到蜡烛贡品稍烧完,迁坟的人总算到了,三四个壮汉提着铁锹铲子过来,问清楚位置就开始挖了起来,不过是半米不到,就捧着了硬物,待翻开一看就是一具零散的白骨。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不慌不忙叫楮绪下去,拿着夹子将白骨一根根清水冲洗干净,捡到了带来的木匣中,楮绪知道这是自家长辈的遗骨,但也吓得够呛,面无血色的弄好了,躺在车上半天的没回过神来。
    “大佬,原来人死了是真的要吃供奉啊……”他喃喃道:“那不是其他人都挺可怜的?”
    “我好像看见我叔公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就过得不太好。”
    南时心想那可不是么?地府要是运气不好一点分成二等公民,那可是007当社畜啊!那表情能好么?要不是魂魄不能再猝死一回,估摸着早就又过劳死了。
    他看着外面的风景道:“你要是觉得他们可怜……你不是之前说你有捐钱给公益事业吗?回头挪一部分出来,把那些乡邻也起出来挖了,现在骨灰祠堂也很流行,找人看顾花不了多少钱。”
    楮绪点了点头:“真的?他们不会怪我打扰了吗?”
    “有人给你吃穿住那还叫打扰?”南时反问道。
    “也是……”楮绪顿时兴奋了起来,一直叭叭叭到了下车还一脸兴奋之色,他和南时握了握手,道:“感谢大佬!以后用得上的我的地方就知会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罢,还想伸手跟倾影握握手,没想到倾影只是笑,却不伸手。
    楮绪看了看南时,南时伸手一拍他的头顶:“别碰她,除非你晚上想生病。”
    “……啊?”
    楮绪纳闷的一转眼,就看见刚刚那个温柔漂亮的小姐姐当着他的面消失了。

章节目录

被迫营业的算命先生日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青衣杏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青衣杏林并收藏被迫营业的算命先生日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