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幽反而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抬手握住了南时的手,带着他在命盘上圈了几处,指点道:“这几处,再看,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南时还没看出来,这么几个辅星怎么看都很普通,虽说有好有坏,下方四化却不是化权就是化科,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池幽侧脸看着南时茫然的侧脸在心中暗暗摇头,低下头专心给他圈——这就是基础不够牢固。
    “这样呢?”池幽又圈了一处。
    “……看不出来。”南时苦着脸道。
    池幽也不与他生气,那便再指点一处——传道授业,总是要解惑的。
    南时每摇一次头池幽便带着他再圈一处,南时那句‘没有’都快说倦了,他悄悄抬头看向池幽,犹豫着要不直接叫师兄告诉他得了,别考了。
    现在这个情况他明白,大概就是类似于遮眼菩萨将他的眼睛遮住了,等到池幽直接告诉他,他或许一下子就明白了,然而就这样一处处慢慢地圈,他就是看不出来——俗称蒙圈。
    他一抬头,便是呼吸一窒。
    之前他也曾暗暗想过,若论容貌气韵,池幽当属南时所见之中第一,元松泉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若是非要提有谁能和池幽比较,或许过杏仙他干爹杏华仙能和池幽论上一二。
    这是时间酝酿出来的玩意儿,南时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只觉得好看极了。
    食色性也,纯欣赏一下。
    他们两凑得极近,南时的手甚至还在池幽掌中,他呼吸一窒,池幽便察觉了,侧目看来:“看我作甚?”
    南时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师兄真好看。”
    池幽一怔,随即皱了皱眉,脸上已然浮现了一抹不悦。
    南时也知道这话有点出格了,他虽是在夸池幽,但若论两人身份,他这话就有点不大恭敬。若是再按池幽所处年代的说法,他都够得上有调戏的嫌疑了。
    南时立刻告饶:“师兄我错啦——我就是没过脑子,我总不能违心说你丑吧?”
    池幽冷然道:“闭嘴。”
    招摇山虽不拘弟子言行,但他在传道授业之时,有弟子胆敢这般走神的,换在千百年前,向来都是要狠狠地罚的。
    池幽本也想如此,南时该罚的。但想到这兔崽子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昨日那般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他昨日还叫南时别怕,今日便要罚他,总有些朝令夕改之嫌。
    也罢。
    南时乖巧的用唯一一只自由的手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
    池幽便沉下目光,接着带着南时在命盘上探索,待圈到了第八处,南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元松泉命格属上,流年一般属平,总体算是个中上,但他命盘上藏着许多细节,辅星映照,日月相合,被池幽一点破,这命盘竟然是无事不好,无事不顺,可分到上上命格了。
    再有,本平平的祖业叫这一映,便是祖上有大功德,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藏起来的金刚罩,平时看不出来,就是元松泉命本不好,有这么一道金刚罩护着他,也能叫他太平一生。
    就是这功德太大太蹊跷了,南时疑惑的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德?”
    池幽松开了南时的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我方才说什么?”
    “一命二运三风水……”南时灵机一动:“难道是他家祖上风水特别好?”
    池幽颔首:“应是在龙脉。”
    这就说得通了!
    元松泉果然是天之骄子。
    “那为什么我们史书上没有元松泉这个人呢?他这么厉害,怎么也该青史留名了吧?!”
    池幽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他一指命盘中一个极微小的地方:“志不在此。”
    南时抬起头,诚心诚意的夸道:“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话对池幽来说,大概就是学生问自己的院士导师1+1等于几,导师答等于2,然后学生张口一句‘您真是太厉害了!’。
    池幽闻言气又上来了,他说的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难题,不过是基础的基础,南时的心还是太浮躁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居然就叫他忽略了过去。
    池幽压抑着怒气,平淡的道:“既然厉害,那你便要多学多看——今日回去抄书,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我便再来考你,若是还是看不出,就再抄一千遍。”
    “……”南时这会儿也知道自己错得有点离谱,不敢反驳:“是。”
    池幽直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抄完之前不得出门。”
    南时起身,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是,南时谨听教诲。”
    ***
    有句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南时一开始还好,还能耐着心思去抄书,然而等抄到第三天就有点崩溃了,但是他又不好出门玩儿,左思右想寻了个法子——他出不了门,让别人上门来玩儿不就得了。
    他还真的有点想念过杏仙了。
    过杏仙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这么久了他也没上南时他家看看,听说他现在和他师兄住在一起,他认认门,以后有什么要紧事也好找人。
    池幽自然不会闲到不让南时的朋友上门,于是侧门开了,过杏仙一进门就看见南时站在门后笑嘻嘻的等他。
    过杏仙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懂?”
    南时立刻就上前接了过来,怪模怪样的道:“感谢爸爸救我狗命!”
    这袋子还能是什么,奶茶呗!
    过杏仙是个客气人,按照s市规矩,第一次上别人家的门是不好空手去的,他还提了一大串的东西,不过是用油纸麻绳扎了的,一溜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南时也是懂规矩,就是懂,所以也得假模假样客气两句:“来就来了,带什么礼!”
    “你现在有长辈在家嘛,不好失礼。”过杏仙答道,南时抬了抬手,一旁的粉衣婢女上前接过了过杏仙手中的东西,过杏仙却只交给了她一半,另一半则是自己提溜着:“不用,剩下的这些不是礼品。”
    “是。”粉衣婢屈膝行礼,低眉垂目,手轻轻巧巧的自过杏仙手上接了东西,半点都没有碰到他,看起来规矩老大了。
    过杏仙有点不自在,见南时今天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犹豫上前就和他勾肩搭背了起来,小声说:“你家规矩也真够大的哈。”
    南时也不推拒,他就是特意穿得严实一点,免得过杏仙一个不注意碰到哪了冲撞了:“还好,反正管不到我头上。”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清河自后院而来,行至南时身侧,微微屈膝:“山主有言,少爷不必带过少爷前去拜见。”
    “知道了。”南时摆了摆手,又转头对着过杏仙说:“这是我师兄身边的大侍女……哦,我的大侍女你见过的,晴岚和倾影。”
    晴岚上前一步细声细气的道:“过少爷,东西还是让奴婢来提吧。”
    “……好吧。”过杏仙看南时点头,这才把东西递了过去——说实话东西不重,不过叫女孩子提东西他总是有点愧疚。
    南时小声说:“家里第一次有人上门,他们都憋着劲呢……总要讲个体面,平时也没这样。”
    过杏仙恍然大悟,他之前也算是和两女碰过头,虽然恭敬了些,倒也没到这个地步:“原来是这样。”
    两人倒也没有直接往南时的院子里去,过杏仙第一次来,南时这个做主家的总要带他到处转转,两人瞎几把闲扯了几句转了一会儿,南时突然看见晴岚手里还提着东西,问道:“你带了啥来啊?”
    两人刚好在旁边一个小亭里落座,过杏仙招了招手,接过了晴岚手上的东西拆了开来:“你不是喜欢吃山竹吗?”
    南时也兴致勃勃:“哎?你还知道啊?”
    “你就喜欢这一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过杏仙翻了个白眼,从里头挑了一个扔给了南时,又问他:“要不要分给你家侍女啊?”
    “不用,回头再给她们,她们现在拿到也是不会吃的。”
    “哦哦。”过杏仙应了两声,他打量着南时:“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呢?”
    “哪里变了?”南时拆着山竹,果子破裂开来,沾得他满手都是紫色的浆液:“我不好好的吗?”
    过杏仙狠狠地看了两眼,纳闷的说:“可能是变鬼能给气质加buff?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爬!”这次轮到南时翻了个白眼:“这buff给你你要不要啊?我免费送你一个全家桶啊!你一死,我立刻带你去地府办证,然后回到人间当厉鬼怎么样?顺带再给你交个五险一金,以后你就供职在我家给我当书童……来,叫声少爷来听听?”
    过杏仙和南时对着翻白眼:“得勒,我是无福消受。”
    两人吃了一阵,过杏仙突然小声问:“对了,你这怎么还没解决啊?”
    南时不解:“什么?”
    过杏仙恨铁不成钢的说:“身体!你身体快烂了吧?!”
    他本来想说‘尸体’两个字的,想了想还是没去戳南时的痛脚。
    南时听到这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儿——对哦,他还能复活呢!
    淦,当鬼当习惯了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好!他居然就忘了自己还能复活这件事!
    南时仔细一琢磨,逆天改命这件事好像是可以提上日程了,他感觉自己有点把握了,而且万事万物讲究一个时机,时机对了大部分都能成,南时的直觉说:还不错,能试试。
    反正他现在的命盘乱七八糟的,瞎几把改错了也不能更差了。
    过杏仙看南时一脸恍然大悟恨不得一爪子拍在他脑壳子上,叫他清醒一点:“不是吧?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忘?”
    “不是,你有回去看过你的身体吗?不会真的烂了吧?”
    “哎,别!你不想倒霉就别把你那爪子往我身上搁!”南时和过杏仙太熟了,完全知道过杏仙的下一步行动,他摸了摸鼻子:“不至于,我师兄帮我保着呢……”
    ……不过他还真没有去看过自己的尸体。
    冰魄珠能保尸体不腐,但……防不防老鼠啊?虫呢?
    万一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眼珠子都被啃没了那怎么整?!
    南时满心都是‘卧槽’,还有更恶心的他就不多去想了,免得想吐。
    “行,那我明天跟我师兄打个报告去看看我的尸体再说……”南时比了个手势:“争取过年前搞定。”
    “你可放在心上吧!”
    两人又开始吹点有的没的。
    ***
    谁也不知道的是,刚刚池幽自他们一壁之隔外走了过去。他此刻立于书房的窗前,静静地思索着刚刚听到的话。
    他本是想南时向来乖觉,不曾有友人拜访,如今相请的必是兄弟之交,他避而不见无非是在下南时的脸,便还是去见一见,走个过场,叫他知道他的地位。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听见了这句话。
    清河自然也听见了,池幽叫停得及时,仪仗没有上前,应是没有听到。
    清河纵使知道不该提及,最好是只当没听见,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山主,会不会是什么误会?少爷……”
    “自去领罚。”池幽冷冷的道。
    这等兄弟乱伦丑事,她当他想叫人谈论么?
    【……你不是最喜欢池山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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