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你了算天,打自家的禁制,不过都是自家人嘛,就别计较这么多了。他这会儿生死关头,回头就算是他师兄知道了也不会喷他的……应该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南时手上可没有半点犹豫,算天号称招摇山秘宝,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随着南时的手起壳落,土层中如水波般出现了一层光晕,紧接着一声巨响袭来,下方坚硬的用铁汁浇筑的防盗层居然就被轰了个对穿。
    泥土与石块随着破洞悉悉索索的落了下去,在幽深的几乎看不见底的主墓室里发出了轻微的回响,南时探头看了看,见到那一具悬在半空的棺材,顿时感觉心下一松。
    师兄,我来啦——!
    南时快乐的飘了下去,伸手敲了敲棺材板:“师兄?师兄你在吗?”
    棺材没有任何反应,南时看了一圈周围,也没有看见任何仆俾的踪影。
    不应该啊,就是池幽出门和人干架,该看老家的还是要留下的,不存在倾巢而出这个说法。
    “池山主?池山主您在家不?”南时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回答。
    南时顿觉无趣了起来,一屁股坐上了棺材板,托着腮打量着周围,两条腿百无聊赖的一晃一晃的,把棺材踢得砰砰响——说实话,他有点饿了。
    他是不信有谁牛逼到能把他师兄的陵墓连带着禁制一起复刻出来的,所以最不可能的就是最有可能的——他是真的穿越了。
    ……所以刚刚顺路为啥不多买点吃的?
    南时知道他这个重点有点划的不对,但是来都来了,暂时也没回去的办法……一百年前的小吃啊!不说有多正宗但是总比现代来的正宗多了吧?!
    辛酸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甚至腿都开始有点酸了起来,爬了整整两座山呢!
    南时勾起一脚,顺手就将鞋子摘了,揉了揉,刚想把另一条腿也盘起来松快松快,放在棺材板上的鞋子被碰了一下,从棺材板上滑落了下去。
    南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捞,结果没捞着。
    ……也没事。
    四舍五入这也是他家,掉个鞋子咋了?
    他师兄的侧墓室里好像还藏着酒?虽然年份有点大不一定能喝,但是万一呢?
    南时这么想着,就从棺材上飘然而下,打算寻摸到侧墓室去,结果人才下来,就看见底下站着一行人,池幽为首,清河倾影为侧,还有一票侍卫,都是杀气腾腾的。
    池幽一身红衣,眼尾还带着一丝杀气,他手中捧着一方丝帕,丝帕里正是南时掉下来的鞋。
    南时:“……师兄,我能解释的,你听我解释?”
    池幽低眉浅笑,带着一种南时没有见过的诡异而绮丽的意味:“嗯?”
    南时:吾命休矣!贼老天我和你不共戴天啊!!!
    ——不管了,遇事大凶,肯定是贼老天在作妖!
    第48章
    下一秒, 南时就被池幽所吸引了。
    之前听倾影说他师兄穿红衣很好看,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好看,有一说一, 要不是池幽平时积威甚重,南时都要可耻的心动了!
    南时敢担保, 他现在要是给他师兄拍个照片往基佬圈那么一放, 再放上一只鸡笼,一个小时内鸡笼就能塞得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 下面几千楼回复八成都是‘哥哥上我’。
    但是一想到他师兄为什么穿着红衣, 南时又想脚底抹油, 或者直接钻进算天里避避风头。
    ——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不是因为他坐在他师兄的棺材板上吧?
    ——又不是没坐过,不至于不至于。
    对于外人来说,棺材特别严谨、肃穆, 那得是双方一生一死还没熟到那份上的情况,对于自己人来说,害, 大家都死了,棺材不就是个带盖的床嘛, 坐两下没啥大不了的, 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咱两换着躺躺也不是不行。
    池幽松开了手指, 任由那只运动鞋摔落在了地上——没错,南时穿的还是运动鞋。
    身上穿长褂就够装逼了,再加个布鞋那是在为难谁?反正南时是穿不惯的。
    南时清了清嗓子,再三警告自己, 好不容易把眼神控制在了仅限于欣赏的层面上,突然又想到他师兄虽然可能算出过他会出现, 但是怎么说都是第一次见面,该装的腔调也该装装好。
    留下一个好印象是很重要的——实际上南时觉得池幽的不耐烦应该已经达到极限了,再皮一下说不定池幽都懒得听他解释,直接送他一个魂飞魄散。
    “池山主,久违了。”南时微微低头,行过一礼,不卑不亢的道:“招摇山第三十九代南时,见过师兄。”
    “三十……九?”池幽眉目一动,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流转,却如同夕阳拨去了掩盖它光辉的云朵,霎时间煌煌灼艳,满室生辉。
    “是。”南时嘴角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师兄理应知道我来才是。”
    池幽不否认也不承认,眼睛自南时身侧悬着的古玉,食指上的戒指上一一扫过,连带着身后几位仆俾的神色都是一变。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吗?莫说是南时身上的饰物,连他身上的长褂的布料与刺绣工艺都是如此熟悉——准确来说,是家中针线上管事云娘的手笔。
    云娘向来只为山主制衣,南时身上穿的无处不妥帖,一看便知不是临时找来的,而且山主也没有这样制式的衣物。
    更何况今日山主午时便突然清醒,说是有缘人到访,令他们外出迎接,只不过他们这帮子人不争气,没有找到人,这才叫山主亲自出迎。
    就是没想到,有缘人自己进来了不说,还把陵墓外加禁制都轰了个洞,这也就算了,他好像还坐在山主的棺材上了。
    ……这有缘人跟他们山主的缘分还真的挺大的。
    南时笑吟吟的任由他们打量着,也不恼,要是突然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说‘我是你的xxx’他也不信啊!
    池幽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来,捏住了南时的下巴。南时顺从的抬起下巴,由着池幽打量着——这八成是在看他的面相。
    只一眼,池幽便又松开了手,长袖一拂:“与我过来。”
    “是。”南时应喏,非常自觉的落后一步跟在了池幽身后,直直将一众仆俾都撵到了后头去。
    池幽的陵墓除了必备的主、侧墓室外,其他都是按照视死如生来建造的,主墓室的旁边就是一套庭院,虽然池幽不怎么去,但是也是日常有人清扫的。
    池幽直接带着他入了书房,这书房与现世的那一套凶宅配置一模一样,南时都不用池幽招呼,就站在了书案的对过,一副低头听训的模样。
    “坐。”池幽道了一声,南时这才到一旁落座。
    南时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文绉绉的词给池幽讲了一下他出现的过程,顺道把原因猜测了下,末了顺手无比的接过了清河送上的茶盏低头啜饮了两口。
    当然了,中间他怎么把自己作死了,还有冰魄珠什么的就给他一笔带过了。
    “……师兄,你的意思是?”
    池幽手中把玩着一柄玉扇,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南时有此番奇遇,也说不上好或者而不好。池幽淡淡的看着南时,心中也有些许好奇。
    他虽然知道他在千年后有了一名弟子,也知道自己应该会代师收徒,但他终究不过一凡人尔。如今乍然得见,却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看来他的眼光不错,这位师弟虽还年少,却也算是行止有度,秉性端方,招摇山后继有人,师傅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应该是有所宽慰的吧?
    南时沉吟片刻,又问道:“师兄,算天如今在我手中,我先前听说若是不同时空的相同的人、事、物相遇,难免要损伤一方,算天是宗门秘宝,可要我先交还与师兄?”
    “不必。”池幽招了招手,南时便起身上前,站定于池幽的身侧,两人也算是有些默契,便是池幽不说,南时也知道这会儿该把算天掏出来了。
    待算天一出,便再也没有什么疑惑了——南时或许不知道,但是算天其实是个认主的玩意儿,不是招摇山一脉,它都不带搭理的。
    池幽轻触算天,算天迸发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幽光,触之如凝脂柔润,甚至可以说是代表它在南时手里过得很愉快,南时十分爱护它。
    池幽微微一思索,便道:“不必,你留着吧,算天如今密藏于侧室,你避开便是。”
    他起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修长的手指自书脊上悠然滑过,最后停止于一本单薄的书脊上。他将书打了开来,递给了南时,示意他看:“你既然说你来是因一桩因果,你若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或许便可回去了。”
    南时低头一看,这一页上只有短短一百来字,却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在山里生活的书生,因为路遇狐狸和黄鼠狼打架,导致摔下悬崖,被一个隐世村庄所救,养伤的时候遇到一只受伤的狐狸,将它救了,一日又被一只黄鼠狼咬伤,于是黄鼠狼就和狐狸打了起来,他好笑的分开了他两。
    几个月后他养好伤出了山庄,路上遇到了行人,才知道这个村庄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一场山火给焚烧殆尽了,他取出村人给他的路费和炊饼一看,竟也是几百年前的钱币,可炊饼却还冒着热气。
    南时若有所思的道:“……若是我不急着回去呢?我已化厉,并不缺这一二百年,若是能留在此世与师兄多学习百年,或许也是不错?”
    池幽轻笑了一声:“你若是愿意,也未尝不可。”
    南时下意识的想要说好,却又想起来,其他都不提,就说相处吧,他岂不是得跟他师兄装一辈子的逼?
    这不行,装不来,迟早露馅。
    还是和未来的那个师兄相处比较轻松,破罐子破摔,大家都便宜。
    南时想到这里,也笑道:“也罢,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顺应天命吧。”
    池幽颔首。
    两人谈完这事儿,就算是提前了一百年,也没能泯灭池幽当高三班主任的本能,拎了一堆题目来考校南时,亏得南时最近日夜读书勤修不辍,考得全会,蒙的全对,愣是唬得池幽满眼都是满意之色。
    南时也得意,不过他忍住了!这端方沉稳的人设,怎么着也要撑满一天吧?
    池幽满意的后果就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因着南时要了结这段因果的原因,池幽便叫他去住到人间去,这样来往也算是方便。
    翌日午后,南时捏着自己家宅子的地契,内心还有点发蒙,晴岚对着他恭敬的道:“禀少爷,这所院子奴婢瞧着还算是得宜,便已经盘买下来,着人前去收拾了,待到周后便可入住了。”
    啊这……原来房子是这么来的哦,怪不得池幽当时能直接搬到s市里来住。
    南时还发现了一个盲点,所以当时他掉进师兄陵墓的那个洞……其实是他自己轰的?八成后来池幽算到他会从这个洞里再掉进来,就干脆不修了?
    ……这算不算自己坑自己?
    真他妈有意思了。
    “少爷?”晴岚见南时迟迟没有回话,便迟疑的叫了一声。
    “没事。”南时摆了摆手,将地契收进了匣子里,神色清淡的吩咐道:“将院子休憩一番,便按照陵墓中的摆设来,师兄用惯了的……此后常常叫人维护清扫,待到……”
    南时算了算时间,然后放弃了,历史这个他知道,但是具体到什么时间什么政策他早忘了:“待到日月替换,便去衙门重新造册,这一点不可忘。”
    晴岚虽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恭敬的答道:“是,少爷。”
    南时挥退了晴岚,一个人坐在面馆里舒舒服服的吃了一碗面,思索一番,决定厚颜无耻一点,算了一卦周仁所在,便又操干起了老本行——天桥底下摆个摊。
    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道袍,又故意把自己搞得白发苍苍,一副老神仙的模样。
    南半仙这个名号不好用,南时灵机一动就改成了‘北半仙’,幡子一打,往天桥下头一座,一看就是可信度爆表。
    待到年过十六的周仁愁眉苦脸的路过,一直闭目养神的南时便用一把苍老的口音道:“小兄弟,还请留步。”
    周仁脚步一顿,看向了南时,南时顿时心中一喜,正准备走流程来一套大忽悠,突然就见周仁皱了皱眉头,向南时的方向啐了一口,一脸嫌恶的走了。
    南时:“……?”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前池幽:【欣慰】我眼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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