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漓本对这场亲事无感,可见玉竹这幅模样,不知怎的也觉鼻头泛酸,她安慰的捏了捏玉竹的手,没想到玉竹没怎么样呢,一旁的青果倒是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言清漓与玉竹,甚至话不多的琥珀与流苏都不解的看向青果。
    “你这丫头哭什么?”玉竹有些无奈。
    青果抹了把鼻涕,抽噎道:“我看你们哭我就哭了,呜呜……小姐今日实在太好看了……”
    众人:“……”
    凤冠是前几日裴家送来的,看着厚重,可佩戴起来却十分轻盈,青绢趁金红罗托里,前后花株各十有二,由明珠玉石丝缀编织而成,铺以金翠滴粉珍珠坠饰,每一颗珠翠宝石都属人间绝品,据称是请了皇家的能工巧匠赶制而成,仅珠翠用料就价值万金,盛京中,还没有哪家小姐出嫁佩戴过如此华贵的凤冠,若要追论,也就先皇后大婚时所用后冠可与之睥睨。
    言清漓望着镜中之人,只觉分外陌生,也觉分外讽刺。
    当年她心心念念想嫁入裴家,如今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可所嫁之人却成了那人的侄子。
    ……
    黄昏时分,迎亲的车驾终于来了,旗罗伞扇,锣鼓喧天,本该由兄长送她出府,可言琛未归,又是赐婚,宫里便派了位德高望重的嬷嬷作为喜娘将她引出府。
    裴凌紧张的等在外头,今日他也是一身大红喜服,丰神俊朗,艳俊无双,覆着红盖头的人儿出来那一刻,他只觉心都停跳了,缓了片刻,才急急地上前牵住她的手。
    言清漓察觉到裴凌手心有薄汗,可她被遮挡着脸,看不到他此刻紧张不已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只能瞧见他一双挺拔黑靴与喜服的袍角,盖头下,她的神情又开始有些恍惚。
    多少次,她想象过自己出嫁的情景——父母家人健在,她如愿以偿地嫁给心上人,在一片欢声祝福中被那人牵住手……可这些幻想,却在临死前看到他迎走了苏凝霜时,彻底破灭了。
    她已对大婚不再抱有任何憧憬。
    裴府来的是八抬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刻龙凤呈祥纹,四角挂金丝绦穗,上轿那一刻,言清漓发觉自己手里突然多了个油纸包,随后便听到裴凌压低声音道:“饿了就吃,别忍着。”
    落了轿帘,裴凌意气风发的翻身上马,按照习俗,起轿时轿夫要“颤轿”,表示夫家对新妇的下马威,可轿夫们早得了示意,没人敢颤轿,轿子抬得四平八稳,言清漓坐在轿中,掀开盖头打开那个油纸包,见里面是几块花糕。
    婚服穿戴复雑,为了少去净房,她今日什么都没吃,此刻看着手里那几块有些碎了的糕,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裴凌应当真的很喜欢她吧。
    言府风光嫁女,裴府隆重娶妻,迎亲依仗绵延数里,盛京百姓无比歆羡那轿中女子,都期望着自己下辈子投胎投个好命,也享享这滔天富贵。
    宁天麟站在酒楼叁层,临窗遥望,目光落在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身上,他五指渐渐拢紧,待那队伍过去后,才慢慢松开。
    到了武英侯府,言清漓由喜娘扶下轿,跨过火盆与马鞍,裴凌向天、地、远方射红箭叁支,新人便正式入堂,拜过天地高堂,夫妻二人对拜,仪式完成后,新妇被送入新房,新郎则要继续招待宴请来客。
    新房中红烛剪影,处处悬挂红绸喜布,言清漓将那铺了满床的莲子花生等物拨去一旁,坐下休息,取下盖头后,由青果服侍着喝了几口温茶,吃了几块糕,漱了口,补过唇脂后便再未用过任何东西。
    一个时辰后,外头琥珀与流苏喊了声“姑爷”,里面青果便急忙为她重新盖上盖头。
    裴凌今日高兴,又被刘刚、王甲和那帮京师卫的兄弟们多灌了几杯酒,此刻已有醉意,他推门而入,入目的便是他的新娘子正蒙着红盖头端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他。
    他心里瞬间像被桃花蜜酒泡满了一样,眼里再看不到旁人,他疾步向那女子走去,到了跟前,一杆喜秤忽地被呈在了他面前,是她身边那个叽叽喳喳的丫鬟叫他掀盖头。
    裴凌接过喜秤,心狂跳不止,慢慢挑开那薄薄的盖头。
    一张娇美绝艳的脸映入眼帘,桃羞李让,韶颜雅容,清水琉璃般的杏眸微垂,嫩白柔荑紧张地抓着喜帕,惹人生怜。
    言清漓见裴凌没了动静,抬眸看了一眼,见他怔在原地,目光紧锁她不放。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刚想命青果去端些醒酒汤过来,裴凌便忽然扑过来吻住了她的嘴,他吻的很急,吮着她的唇瓣啃咬,像是回到了定州时那样急切,还欲向后压她。
    青果与琥珀流苏叁人都看呆了,一时不知所措,还是言清漓将裴凌狠狠推开,她红红的唇脂花在嘴角,唇瓣娇艳欲滴,凤冠也有些歪了,这样子实是魅惑诱人,连青果看了都理解了姑爷为何这样心急。
    言清漓细若蚊吟地道:“你猴急什么?还未饮合卺酒!”
    当着自己丫鬟的面被男子亲近,她是真觉得臊,脸红的要滴血。
    裴凌这才想起屋内还有碍事的人在,他劲眉一蹙,“哦”了一声,搂着将她扶起,又为她正了正头上凤冠,青果等人赶紧将合卺酒呈上。
    饮过合卺酒后,裴凌又按耐着性子按礼制与言清漓分别沐浴净身,待一切终于完毕后,青果等碍事之人才匆忙退出了新房。
    言清漓净了妆,身着朱红素衣,淡扫峨眉,唇红齿白,她与裴凌也不是头一回独处了,可不知为何,此刻面对着一室的红,她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如所有新妇侍候夫君那般,她柔顺乖巧地上前为裴凌宽衣,裴凌则十分配合的张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嘴角噙笑,喉咙微微滚了滚,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将她立刻扔上床的冲动,他就想看看她这幅乖得不得了的模样到底还能装多久。
    许是从未做过服侍男人这种事,言清漓笨手笨脚的将裴凌的衣裳给扯坏了一道小口,裂帛声响起时,她脸一红,微微愣住,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裴凌就忽然双臂一合,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拥着她倒进了满床的喜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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