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格汗傍海而建,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港口城市,东部西部俱为平原,一条约两百米宽的大道横贯中西,把整个格汗分为南城和北城。这条大道,波斯人又称丝绸大道。在波斯,丝绸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丝绸大道并不盛产丝绸,以丝绸为名,只是突显这条大道的重要性。因为它是不但横贯整个格汗,甚至把波斯的东西两端的贸易都盘活了。东方虽然战火连天,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里却有人人向往的丝绸,以及让人眼馋的东方美女。而通过丝绸大道往西,则可以到达极西之地的一些国家,从那里可换得让人眼羡的手工艺品,以及铁矿石等军需品。
    在格汗,还有一条大道和丝绸大道齐名,那就是纵横南北的凯旋大道。凯旋大道的商业价值虽没丝绸大道高,但这条大道往南直达世界最大的海港——特里克港,而往北,则直通皇城。加上凯旋门也矗立在这条大道上,更赋予了这条大道更多的政治意义。
    东西为平原,南部分为大海。北方却是山地,图兰山虽只是达涯雪山的一个分支,但在波斯却比达涯雪山有名多了。因为这里有他们的神教总坛——度神庙。
    度神庙位于图兰山麓,依山而建,号称“第二圣地”,第一圣地云渡远在中西,万水千山太过遥远,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里其实已与圣地等同了。吴明在大皇子带领下,一路拾级而上,只见四周茂竹修林,清溪石磴,景致清雅秀丽。回首俯瞰,山道蜿蜒如线,其上信徒如织。抬首上望,庙宇错落有致,点缀于群山之间,偶有钟声阵阵,袅袅而来,更增几分肃穆。此情此景,吴明几疑身在梦中,梦回东汉。
    该教曾在东汉屡受排挤,却在波斯创下偌大基业,这等规模,恐怕就算是度神庙祖师,也未曾料到吧。
    沿着石阶而上,走了一程,大皇子突道:“吴督可真是个雅人。”
    这话很是突兀,吴明不由一怔道:“大殿下此话何解?”
    大皇子微笑道:“吴督远道而来,却在百忙之中前去参加美纱娜的舞会,难道还当不得‘雅’之一字么?”
    原来是这回事。大皇子是文公一边的,吴明参加龙侯女儿的舞会,大皇子知道也在情理之中。他摇了摇头道:“殿下谬赞了,在下出身行伍,一介粗人,那当得雅人之说,如果真要硬套,附庸风雅那还差不多。”
    见吴明兴趣缺缺,大皇子叹道:“美纱娜舞姿为格汗一绝,一班女乐是自幼练习而成,她们日日习歌练舞,只是颜色粗陋,舞姿寻常,和美纱娜一比,差距不啻云泥,倒污了吴督清听了。”
    真心来说,那些伴舞的女乐也不太差,吴明笑道:“非也,只是在下生性疏懒,不通舞艺,却有牛嚼牡丹之嫌。”
    大皇子拍掌大笑:“牡丹算甚,波斯万花任君采拮。吴将军如若想嚼,我晚上给你安排就是。包括你领会我波斯‘舞蹈’的各种妙处。”
    吴明心头烦恶升起,淡淡道:“谢殿下好意,在下家有妻妾,还是不必了。”
    大皇子诡秘笑道:“狡兔三窟,何况本王乎。吴督真若有意,还怕家有妻妾么……”
    大皇子谈吐不俗,更是一表人才。吴明本对他颇具好感,此时对他观感却是一落千丈,正待推辞,却听前面有人高喊道:“吴总督,别来无恙。”
    吴明抬头一看,就见苦水和尚正带着一大群棍僧朝自己遥遥合什行礼。这些僧众俱是一身浆洗得很是干净的百衲衣,右手拄着齐眉长棍,几十人站在山道山,虽然高低参差不齐,但动作却极是齐整。他一眼扫过,心头却是一凛,这群僧人几乎都是五段以上高手。这已是一股绝强战力了,度神教能屹立近千年不倒,果有其过人之处。走得近了,众人又是一番见礼,苦水开门见山的道:“师傅已经醒来,等你们好久了。”说完当先而行。
    又走了一小程,苦水在一座宏伟的庙宇前停了下来。对吴明等人道:“到了。”
    这座寺庙占地极广,红墙灰瓦间,禅音阵阵,香烟袅袅,木鱼声伴着诵经声,更让人心神安宁。苦水领着众人进了院子,对大皇子道:“殿下,小僧这就领吴督去见师傅,你且候着。”
    让一国皇子等候,也就枯木有这么大架子了。大皇子却无丝毫不满,行了一礼道:“是,小王在外面静候佳音。”
    苦水转过头,对吴明道:“吴督,有劳了,请随我来。”
    院子尽头是十来步石阶,两人拾级而上,跨过走廊,就进入了正中一座大殿。大殿两侧全是各种石雕,这些石雕俱为僧人,或屈指做拈花微笑状,或嗔目做怒目金刚状,千姿百态,不一而足。其下持棍站着两列僧人,一动不动直如石人。
    穿过大殿,苦水一指后门道:“师傅就在后院等你,吴督请自便。”说完,站在原地双手合什,缓缓闭上了眼睛。
    高手行功,自然是越少人打扰越好,看来苦水和这些棍僧只在外面护法,不准备进去了。吴明也不客气,当下闪身而入。
    进入内门,迎面就是一片池塘,湖畔长满了月季莲荷,此时秋深,月季已凋,莲荷枯槁,一副破败景象。一条曲曲仄仄的走廊凌空悬于其上,直通对面一座大殿。吴明沿着走廊一路而去,走到大殿门口,就见一僧人盘坐在蒲团上。这僧人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正是枯木和尚。
    吴明上面一步,正欲行礼。枯木却睁开了眸子,微笑道:“吴总督,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果真是少年英雄。”
    他和枯木第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达涯雪山之行,当时为得雪参,枯木与帕莫莉杀红了眼,帕莫莉为阻挠枯木追击,把吴明当挡箭牌射出,吴明吃枯木一掌,差点丢了性命。幸得优露莉以雪参相救,这才侥幸不死。此时听枯木说得轻巧,浑若无事,吴明心下就有些来气,不由道:“承蒙国师挂念,小子康健得很。”
    枯木一怔,仍是微笑:“佛说有因有果,我一时贪念为因,导致今日之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但有不爽,可知会老衲,老衲定当尽力,以消前尘业果。”
    这和尚倒是爽快,吴明径直道:“大师既如此说,小子就不客气了。小子与贵教圣女两情相悦,还请大师一开金口,以全小子情义。”
    枯木脸上笑意一下淡了:“历代圣女下嫁,俱有因果,所托之人,无非两种。一则为国有功,二则入教服劳。施主无功亦无劳,直要此等天大因果,不嫌唐突么?”
    吴明早有所备,自然难不到他,微笑道:“国师此言差亦,今波斯内忧外患,外有南蛮虎视,内有豺狼横行。国师一旦圆寂,整个波斯必将分崩离析,到时生灵涂炭。对国师来说,未尝不是莫大恶业一桩。”
    枯木此时脸上笑容尽去,虽然无嗔无喜,但脸上已隐隐透出几分颓唐。吴明淡淡一笑道:“我救国师一命,直如万家生佛,为国为教,亦是大功德一件,国师以为然否。”
    枯木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圣女和施主既有尘缘未了,老衲不加阻拦就是。不过施主若想带走圣女,则牵涉太多因果,老衲虽为国师,却不能保你身家无恙,施主可想好了。”
    说了这么久,吴明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深施一礼道:“多谢国师,那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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