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那血猊王本就全身火红,此时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全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血池里滚出来一般。那些血猊见得兽王无恙,响起潮水般的一阵欢啸,夜色中如同万只厉鬼同时在哭。啸声过后,又朝行宫蠕动了过来。
    行宫外面是一片平整的青石地板,那些火箭本就是用来引燃之用,箭头上布条沾上的那点桐油少得可怜,落地之后,烧了一小会,就渐渐的黯淡了下去。甚至有一部分,已经熄灭,那些血猊就从这些缝隙中,再次爬了过来。
    行宫里面,又是好一阵骚乱。
    吴明在何艺的搀扶下,摇晃着从地上站立了起来。她脆声道:“吴大哥,你没事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休息下。”说完,她从自己腰间摸出一只手帕递了过来。
    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如兰似麝的幽香,感受到对方如同棉絮一般柔软的腰枝,他接过手帕,心头一热。李源此时叫道:“轻身功夫好的兄弟,上墙头去,用火箭阻敌,不要在下边发呆了。”
    这一嗓子倒是提醒了众人,黑甲军虽然比不得近卫营,全是三段以上的武者,但也是东汉数一数二的精锐,里面不乏武者好手。他话音才落,地面之上,跃起了好多人影,一时间,人影纷飞,转眼之间,墙头上已经跃上了几十个战士。
    这些人大概都是黑甲军里面小将官之流吧,这一跃上城头,都熟练地张弓搭箭,院墙顿时又下了好一阵箭雨,加上缺口处射出的火箭,堪堪把刚才熄灭的地方补了起来,在行宫和兽潮之间,再次形成了一个隔离带。
    几只小血猊刚刚从那条隔离带的缝隙中爬了过来,此时见到后面烈火熊熊,发出一声仿佛哭泣般的惊叫,朝着院墙这边飞快的爬了过来。刚没行进几米,就被一阵箭雨射中身子,哀号了几声,身子在地上抖了几抖,然后寂灭下去。
    那血猊王双眼血光大盛,咆哮了几声,飞声而起,准备越过火墙,再次飞过来。但现在它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身子刚起,墙头上所有黑甲战士全都把火箭射向了它,它发出一阵怪叫,猛地下落,翻身落于火墙外。睁着一双火红的眼睛,盯着院墙上的众人咆哮不已。
    看来,这血猊王也是天性难改,害怕火焰。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叫好声,吴明倚在断壁口,喘息着。伸着脖子朝外面打量,身后蓦地响起了陶子谦的身音:“何姑娘,吴大人还好吧?”
    何艺“嗯”了一声,正欲去拉吴明,却见到吴明已经转过头来,一张脸上,白得吓人,却无丝毫喜悦,他对着陶子谦说道:“陶大人,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旦这些火箭用尽,咱们免不了又是一番血战。到时候,伤亡难免。”
    陶子谦搓了搓手,答道:“我来找吴大人,正是为的这事,刚才那小太监在后面吵闹,说他有办法退敌,情况危急,说不得只好试他一试了。”
    前几天鲁房实验投石车,把陶子谦管辖的辎重营伙房炸了个大洞。他对鲁房不无意见,此时却亲自跑来推荐鲁房,以陶子谦的多智,肯定也觉得有点把握,不然断不会来找吴明的。
    吴明点了点头,道:“行,陶大人,你叫他过来吧,现在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陶子谦得到吴明首肯,扭过头叫道:“快把那小太监叫过来。”
    话音才落,后面的战士们顿时散开,四五个人吭哧吭哧着抬过来一个大木架子从后面到了吴明近前,那鲁房跟在后面,和另外一个战士托着那根巨大的木棒,一边走着一边叫:“慢点,慢点,当心碰坏了我宝贝。”
    几个人抬着这木架子,放置于院墙缺口处,鲁房把那根大木棒小心的放于地上,然后跑到了这木架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然后说道:“还好还好,你们这些人实在是粗手笨脚,抬个东西都是颤巍巍的,搞得我实在不放心。”那几个战士放下木架,还站在原地活动筋骨,闻言顿时猛翻白眼。
    这小子的一张嘴,可真毒。吴明也是哭笑不得。他忙道:“你的意思,是用这投石车的抛射来逼退兽潮么?”
    鲁房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盯着吴明,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道:“正是,吴大人真是厉害。比这些木头疙瘩好沟通多了,也就这家伙还好点。”说着,他指向了陶子谦。
    陶子谦站在那里,脸黑得好象要下雨,却没做声。
    鲁房见这木架子已经固定好了,就开始布置起来,这抬木架子来的四个人看来刚才鲁房已经跟他们讲过大概,此时已经有两个人已经站在了木架下,固定住了投石架,一个人正在往短端箩筐里装着陶罐一样的东西,还有两个人正站在长端下面,正跃跃欲试,准备发射了。
    吴明此时才发现那长端此时还系着粗制麻绳,那两人正在合力拽拉着绳子,试着手感。
    到了此时,吴明才算终于明白这东西的基本原理了,这就是利用杠杆原理,把箩筐里的东西抛向敌人,进行抛射么?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由得更加疑惑,他指着那装在箩筐里的陶罐问道:“这东西就算抛进了兽潮,能取得大用么?”
    鲁房“嘿嘿”一笑,神色之中不无得意,道:“大人,这里面装的,可全是碎布和桐子油,被我封住,外留一根油线,投掷之时,事先引燃油线,等到了兽群,一旦炸开,罐子里面的桐油遇见火星必燃,那就好看了。”
    这里面原来装的是这东西啊,怪不得陶子谦也要他来试试,吴明不由得对鲁房一阵佩服,这个小家伙虽然有点猖狂,但不愧是鲁工子之后,心思玲珑。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望向了站在后方观战帕卜里一眼。
    帕卜里此时正站在后面,和陶雨谈笑风生,两人似乎都不担心当前战况一般。从表面看起来,倒真像一对许久不见的叔侄女,有说不完话。帕卜里那三个妃子倒是频频向这边张望着,尤其是那个玛妮。更加明显,目光始终没离过鲁房。看来鲁房的聪明伶俐,也是深得原来主子的欢心。
    猛地,他怔住了,鲁房每次谈起码尼时,都是一种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的表情。而他却深得玛尼的欢心。这小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的莽撞啊。
    正想着,却听得鲁房叫道:“准备,我数三声,数一时,你就开始点火。”而后转过头来,跑了几步,到了长端另外两人旁边:“数到三时,你俩负责猛力下拉。”
    此时,外面的兽潮兀自围着行宫不曾退去,除了那些仍在用火箭奋力退敌的战士们外,大部分人都看向了这边,毕竟,这东西到底成不成,每个人心里都有点忐忑。就算是吴明,虽然老早听说过着东西,但全部来自于电视或者史书,真正操作起来,心底也是有点打鼓。更遑论其他人了。
    “一,二,三!放!”鲁房话音一落,那两个战士就猛地朝下一拉,那投石车顿时发出“嘎吱”一声异响。那个陶罐顿时带着一点火光,朝着外面的兽潮飞去。吴明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生怕这怪东西落地即灭。
    在如此大力抛射下,这陶罐飞过这几百米,不过是短短一瞬,整个行宫顿时都是鸦雀无声。许多墙头上的士兵都忘记了放箭。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这东西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但也是众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了。如果再无建树,那众人可能真的只有血战了,就算能把这些东西全部杀光,但最后能站着的,还有几人?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和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陶罐落入兽潮中,顿时发出一声闷响,引发了几只血猊的恐慌,兽潮汹涌,很快就把这东西湮没了。吴明的心头一沉,正在失望之时,陶罐下落之地突然火光大盛,火苗腾腾上窜。几只血猊哀号着从那里蹿了出来,全身冒着雄雄大火,在兽群里狂奔起来。它们皮肤上沾染的可是桐油,岂是那么容易熄灭的?顿时,越来越多的血猊被地上的桐油沾在身上,狂奔了起来。那陶罐的落点之处顿时空了好大一块地方,桐油四散而流,这块火焰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吴明顿时心头一喜,叫道:“再来,再来!”
    也不用吴明吩咐了,负责填放投弹的战士早把另一个陶罐放于箩筐中,两个负责发射的战士也不用鲁房再喊口号,早就迫不及待的同时下拉。“嘣”的一声闷响,这个陶罐再次斜斜地朝兽群飞了过去。
    也许激动所致,导致这力道有点偏了,那罐子飞起老高,晃悠着朝兽群的左边飞了过去,人群中顿时发出好一阵叹息。
    吴明的心头也是一沉,这陶罐并不很多,也就十几个的样子,恐怕也就是鲁房临时赶工做出来的,发射一个就少一个,一旦这点家当用尽,却没达到预想中的效果,那就不妙了。
    那陶罐一路呼啸,旋转着朝兽潮的右边飞去,落点就有点偏了,眼看就要无功而返。突地兽群中传出又一阵厉啸。只见血猊王猛地上蹿,变成了一道模糊的血影,截下了那黑糊糊的罐子。
    “噗——”的一声轻响,那罐子一头撞上了血猊王,就如同烈火遇见了干柴。剧烈燃烧起来,血猊王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呼,整个半边身子都是大火,变成了一个火兽。一边凄惶地叫着,朝着雪山深处狼奔而去。
    它的整个身子渐渐化成一个小光点,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叫声也渐渐的小了下去。众人俱都松了一大口气。吴明心底也是暗道了一声侥幸,这投出去的油罐,就算是人,第一次面对,也难免摸不着头脑。血猊王终究还是个兽类,并没有真正的人那么聪明,这一现身相阻,正好被油罐击个正着。以这怪物惧火的天性,估计就算不死,也够它喝一壶了。
    那些小血猊见到兽王已退,也纷纷朝深山里退去。行宫外的这片红色地毯此时如同退潮一般,顷刻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月光照射下来,整个地面都像结了一层薄冰。行宫外面,那堆油罐造成的烈火仍然蹿着老高的火苗子,映照得四周的血迹也是一闪闪的,仿佛蠕动的怪物一般。
    行宫里面顿时爆发出一阵如潮般的欢呼,这次能击退兽潮,除了几人受了伤外,竟然无一人丧命,虽然这里面有很大的原因是由于吴明和**拖住兽王,致使对方无力逞凶。但毕竟是汉军胜了。
    几乎零伤亡的胜利,终究是让众人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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