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两个人的婚姻,结束时,只要一方下定决心,都不会那么拖泥带水。
    但如果两个人已经有了结晶,那就不止是婚姻,而是家庭,如果两个大人要分开,那就得做好随时因“历史遗留问题”而操心的准备。
    这是陆嘉乐的闺蜜告诉她的。
    话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就是指她。
    此闺蜜也是她的发小,从刚脱掉开裆裤起就上一个幼儿园那种,友谊维持了十多年,连互相的父母都对对方知根知底了。
    陆嘉乐和她弟弟上学的问题,陆清时和季澜芷都做不了主,全是她外选择,从幼儿园到初中,学校必须是当地升学率及风评最好的省重点,学校里都有某位校长或主任是季家某位叔公或叔父的门生。
    这次的高中就厉害了,三叔公的儿子刚上任该校校长。
    她的高中和陆缄是一个学校,该学校是东临市最好的两所高中之一,另一所高中,基本上都是靠升学率撑起来的,学霸最多。他们这所高中就不一样了,各种“二代”最多。
    尽管不少“二代”是靠人脉和金钱走后门被强塞进来的,但人家也并非都是不学无术之人,成绩好的大有所在,且大多是准备出国留学的,偏偏这所学校的国内应试升学率也不差,教育设施还很完善。今天这个学生家长捐栋楼,明天那个学生捐一笔建校费,教育设施能不完善么……
    陆嘉乐的外公的意思是,大学之前必须要留在国内,高中之后天高海阔任鸟飞,并且希望陆嘉乐能凭自己的能力上哈佛或是剑桥。
    季澜芷觉得自己的老父亲真是抬举陆嘉乐了,陆嘉乐在学霸满天飞的班里顶多混个中等。
    陆家买学历的也不是没有,并且还不少,以为姓陆的个个都聪明绝顶努力奋斗啊……
    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不过是包装好看。出去跟人一说,个个都是常春藤毕业,让人觉得不仅有经济实力,学历还高,那么想来能力自然是不错的,多长脸。
    回去路上,季澜芷问陆嘉乐开学之前还想不想去哪里度个假什么的。
    陆嘉乐提不起兴趣,说不想。
    季澜芷坐在副驾,转过头来看她,“那你下次度假可能就是寒假了,你考虑清楚了,高中可比你初中更辛苦。”
    陆嘉乐顿时愣住了:“不是还有国庆么……”
    季澜芷说:“国庆就别出国了,怕你在外玩得收不了心。”
    这么一说,陆嘉乐感觉自己心脏又被插了一刀,她嗫嚅:“那我……我再考虑考虑。”
    陆清时接茬说:“不如我们一家人去海岛?这会儿南太平洋的海岛正值好季节。”
    季澜芷没说话。
    陆嘉乐看向车窗外,冷漠道:“大热天去什么海岛,皮都要晒脱。”
    陆清时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她六月份毕业那会儿才跟她小姑姑去了海岛。
    “那去北欧?”陆清时还不放弃。
    “算了吧,你那么忙。”忙着帮别的女人养孩子呢。
    陆嘉乐现在一根她爸说话,就容易火大,但最后还是忍着没把更过分的话说出来。
    何必在她面前装呢?
    季澜芷并没有帮陆清时说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跟陆嘉乐说起将来高中的压力问题。
    陆清时彻底变成了一个局外人,根本参与不进母女俩的交流,心中积累着的郁气又无处纾解。
    到了家,季澜芷带着陆嘉乐下车,叮嘱陆清时:“你等下把她的行李搬进来。”
    陆清时照做,保姆帮着拿东拿西,一切整理完,陆清时上楼去主卧。
    ……
    因为陆嘉乐要回家,季澜芷才让他回了主卧,但是他不能睡床,一开始陆清时很激动,“你疯了吗?一对夫妻,丈夫睡地板,这像话吗?”
    季澜芷无动于衷:“你还可以睡沙发啊,你出轨的时候想过像话不像话么?”
    陆清时绷着个脸,反驳不了。
    季澜芷又说:“你睡床我睡沙发也可以,反正不要在一张床上。和你待在一个房间,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季澜芷以前练跳舞的时候伤过腰,虽然不严重,但是对床很有讲究,一点不舒服就会腰痛。陆清时哪能让她睡地上或睡沙发。
    两人达成了约定,在孩子面前不能像之前那样声嘶力竭,也不能冷战,直到这件事结束。
    她说过,先让吴丽丽付出代价,再来商讨和他以什么方式终了,到那时,这件事才算真正结束。
    季澜芷刚提出的时候,陆清时以为她终于踏出了再次接纳他的第一部,隐约激动:“你的意思是……”
    季澜芷打断他:“粉饰太平会把?装作若无其事会吧?”
    陆清时的希望瞬间破灭,陆嘉乐回来的前一晚,他在客卧阳台抽了大半夜的烟。
    ……
    这时他回到房间,跟季澜芷说:“你找时间跟乐乐谈一谈,我怎么也是她爸爸,她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季澜芷在衣帽间拿睡衣,“你放心,她是你女儿,她不会厌恶你一辈子,但你也别想她那么快对你这个人正眼相看。”
    陆清时一时说不上话来。
    季澜芷转身看着她,眼底漠然,“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造成的,怪不得别人,自己受着吧。”
    陆清时这段时间过得抓心挠肺,但季澜芷有一点说得很对,他只能受着,在痛苦之余想办法弥补。
    但受到伤害的人,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补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澜芷走出衣帽间,陆清时也跟着出去,捋了把自己的下巴,全是胡茬,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去踱步。
    季澜芷看得眼烦,“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眼花。”
    陆清时解开衬衫扣子,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不一会儿,浴室水声沥沥,透过干区看里面,湿区的磨砂玻璃慢慢浮起水雾。
    陆清时忽然沉住起,心和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平静与躁动之间饱受折磨,受此难熬的心情逼迫,他情不自禁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这段时间,他和季澜芷连肢体接触都很少,别说是行夫妻生活。
    陆清时是个正常男人,而季澜芷身段又极好,柔韧娇软,禁慾太久,一旦想起在她身上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便难以自拔。
    慾望来袭的每一夜都很难熬。
    越走近,玻璃上的人影越清晰,虽然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已经足够让他无法自已。
    此刻,季澜芷的尖锐排斥与厌恶,他统统不愿去想。
    是以,季澜芷洗着洗着澡,一转头隔着玻璃忽然看见个人影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陆清时拉开玻璃淋浴房的门,季澜芷一看见他,抬脚就朝他腿间踹了过去,一时激动,差点滑到。
    陆清时一边要闪躲,还要伸手去拉她,结果季澜芷站稳后,怒不可遏,取下淋浴喷头就朝他脸上一顿喷。
    拉上淋浴房的门自里面上了锁。
    季澜芷洗碗出来,用浴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指着刚换好衣服的陆清时,脸都气麻木了,“离我两米远,晚上要是敢碰我,我立刻搬出去。”
    陆清时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进了浴室,淋着凉水自己解决。
    ……
    开庭前一天,江偌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工作效率差,做事频频出错重来,食欲都不振。
    中午裴绍联系她,说明天可以取车了,问她有没有时间过去。
    江偌想着明天爷爷的官司二审开庭,她估计还是会去法院,便让裴绍去办理相关事宜。
    裴绍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江偌想了想说:“不用了,我明天有事,麻烦你让人帮我开到公司,或者开去临海别墅那边。”
    裴绍说:“那好的。”
    车子是挂在陆淮深名下的,一开始陆淮深本来打算以她的名义上户。江偌觉得只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又不是她出钱,要不是陆淮深车库里的那些个车都太高调,她其实都没必要再格外买。
    今天天气格外炎热,正午时候的太阳刺得人眼睛发疼,外面的车水马龙声也格外躁耳。
    gisele下午要出去,让江偌跟着一起去。
    江偌没想到,这种天气居然是要陪客户打户外高尔夫,她不理解,这种在外能热死人的高温日,大家为什么就不能选个温和点的休闲方式,比如在开着二十度冷气的茶室喝点下午茶,心平气和的把事情就谈了。
    不过他们选的地方比主城区凉快许多,地点选在了南郊的高尔夫度假村,高尔夫球场在半山,要在山底乘观光车上去。
    这次要见的一位大老板是从北方来的,下榻在这间度假村,过来跟这边的人开会,住一天就要走。据说他是因为被热的,所以根本不想出酒店。
    江偌和gisele坐在观光车上,越往上,气温要凉快许多。
    这群人准备打四点场,过一会儿可以看见日落。
    江偌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去,出大厅前,gisele正问她把这位老板的资料记熟了没。
    江偌说:“大致记熟了。”
    但是gisele至始至终没告诉她,跟这老板要谈的是什么合作,那人资金雄厚,他们公司在北方有些地位,但是跟酒店业倒是没什么关联,压根儿没朝这方面发展。
    江偌正想着,就听gisele说:“陆先生,好巧。”
    江偌心里一跳,心想一边想着此陆先生会不会是她家里那位陆先生。
    一抬头,果然是。
    陆淮深一身polo短袖衫和休闲西裤,他身量高模样又好,气场在那里,穿什么都撑得出气质,魅力不减丝毫。
    陆淮深目光正落在江偌脸上,微微挑眉梢,用英文说了句:“又见面了。”
    回的是gisele,看的是她。
    江偌同他逢场作戏,用中文说:“陆先生也来打球?”
    陆淮深一如人前那样模样淡淡:“可不是么,今天怎么是江助理作陪?”
    江偌笑得官方:“说来更巧,每次我作陪都能遇上你。”
    “不乐意?”
    “乐意得很。”
    江偌点到即止,闭了嘴。
    gisele看着二人一来二去,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们是认识的。”
    陆淮深笑笑没接茬。
    gisele又闲聊似的说:“我昨天才知道江偌已经结婚了,你们既然也算半个亲戚,陆先生想必也知道?”
    陆淮深看了眼江偌,简单应道:“有所耳闻。”
    “哦?没有见过面吗?”
    陆淮深:“没见过。”
    “我倒是想见见江偌的丈夫,不过听她说,她先生很低调。”
    “也许吧。”
    “她说是做生意的,虽然做得不大,不过跟你的行业应该也能沾边,你们见面兴许还能聊上一聊,毕竟都是亲戚,总有见面的时候。”
    “不一定,其实我跟江助理也不太熟。”
    江偌客气说:“是的,以前因公麻烦陆先生,也没机会道谢。”
    陆淮深嗯道:“无妨,总有机会的,不如今晚就让你先生请我吃个便饭。”
    江偌说:“那我征求一下我先生的意见,看他有没有时间。”
    一行三人在大厅的休息区等人,陆淮深搭着腰看向外面绿茵茵的球场,半眯着眼用中文说:“不就是个做小生意的,还能忙得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江偌亦用中文回应说:“我先生不比您财大气粗,要赚钱养家,只能辛苦点了,像这种天气还要再外面陪客户打球。”
    gisele不能完全听懂,看向江偌,想从她表情弄清楚她的意思,陆淮深在gisele的目光之外,他微微垂眸瞧了她一眼,嘴角有抹若有既无的笑。
    gisele面上微笑,心里冷笑:装!
    要说这俩人没有猫腻她可不信,说中文无非是不想让她知道谈话内容,也不知道在暗中勾兑什么。
    人来齐,一起往外走,江偌才知这位老板以前跟博陆有过合作,跟陆淮深关系不错,这次请他来不是为了谈生意,就是叙叙旧。
    陆淮深对东临市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想请他来把把关。
    打了会儿球,江偌看gisele眼色行事,g要跟那位老板私谈,所以让江偌回休息区。
    不一会儿,陆淮深也借口离开,走到休息区,坐在江偌身边。
    休息区这边暂时只有他们二人,江偌开了瓶冰水喝了一口放在旁边,陆淮深走来坐下就拿起她的水。
    江偌立马低声阻止:“干什么,那是我的水!”
    陆淮深二话不说,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口,江偌装模作样,故意装作与他没有交流的样子,眼神闪烁地看着球场方向,余光仍是飘到陆淮深那儿,见他微仰着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
    竟然……性感得很。
    江偌余光都忍不住定住,刚从阳光下离开,帽檐下双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因为害羞红了脸。
    陆淮深喝完水,盖上瓶盖,把水放在她手边,江偌不停地小幅度摆头说:“拿走拿走,我不要了!”
    陆淮深兴味盎然地瞧着她,悠闲地散开退腿,懒洋洋地故意撩拨:“我都没嫌你,你还嫌我?”
    江偌目不斜视:“闭嘴,周围都是人。”
    “有人怎样了?你见不得人?”
    江偌心里急恼,他明知道她什么意思,“gisele会看得见。”
    陆淮深嗤道:“你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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