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铸雅儿一脸懊恼歉然,口气也前所未有地诚恳,“穆伊浵,我真的不是故意破坏你和阿斯兰,他以前很疼爱我,陪着我到处去玩,我也喜欢他,所以……所以,我以为他并不是真的爱你,外面又说你是个坏女人,所以……我才觉得你配不上他。”
    她和阿斯兰?怎么可能?还有……哪有那么多的所以?伊浵听得不耐烦,“灵铸小姐,你真的无需就此多言,没有人去和你抢阿斯兰,你喜欢,你就拿去吧。”
    灵铸雅儿碰了一鼻子灰,更是气恼。这女人脑子坏掉了吗?这口气也太不像话,把师兄说得好像是一件可有可无,可以随便送来送去的东西似地。“穆伊浵,你不要这样不可理喻好不好!我真的是在向你示好耶!”让她灵铸雅儿巴巴腆着脸示好的人,可没几个!
    伊浵哭笑不得,这样强加的示好,她真的不需要。“我是血族亲王夫人,你是灵铸山庄的千金,我们八竿子打不着,你的示好实在莫名其妙。”
    “你……”
    “后会无期。”
    “哼!无期就无期,什么了不起?”
    伊浵离开之后,灵铸雅儿返回桌案旁,气急败坏地坐下来,“爹,您都看到了,我想和她示好,人家根本不稀罕!”
    “我看,是你太笨!之前爹让你和她做好姐妹,前提是,你们都是阿斯兰的女人。现在,人家根本不屑与阿斯兰在一起,你还用得着自讨没趣?她的神智都被花暝司掌控了,若是见了你师兄,恐怕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被羞辱,你真是活该!”
    “那个蠢女人,根本就是见异思迁,喜欢上了花暝司。”她按住桌上的烤鸡,撕下一块儿鸡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灵铸老怪摇头叹息,“女儿……”
    “干嘛?”
    “你不只无可救药,还没心肝!难怪阿斯兰不喜欢你,若是他喜欢你,爹就马上娶一头母猪回家。”
    “反正爹喜欢过那么多美人儿,也该娶一头母猪回家。”
    灵铸老怪被气得七窍生烟,拿着筷子打过去,“你这臭丫头,真是放肆!”
    灵铸雅儿皱着鼻子做鬼脸,“是你自己说要娶一头母猪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的,嘿嘿……”
    走出大牢时,夜空乌云沉重,细雨渐大,伊浵不由裹了裹在渊刚给她披上的披风。
    穿过潮气湿重的牢房前廊,走出血腥浓重的院落,便是一条冗长的宫道,漆黑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渊把油纸伞交给伊浵,“夫人自己暂且往前走着,属下先行,去命车夫把马车驾过来。”
    “好。”
    在渊瞬间消失在宫道的黑暗深处,就像是没入不见底的深渊。
    伊浵望着那黑暗之处不由缩了缩脖子,她不是怕黑,她只是怕下雨天会摔倒,她真的不是怕黑,尤其是在吸血鬼到处出没的地方,她真的真的不是怕黑。
    身后的大牢内突然有些骚动,然后,有两个狱卒抬着一个罩了白布的担架从她身边经过。
    她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靠近墙根,给他们让路。
    大牢这边死人很正常,在这种地方蛇虫鼠蚁,还有骚臭,还有酷刑,晚上还有吸血鬼恐怖尖利的嘶吼,就算这些囚犯是吸血鬼,也是熬不住的。
    担架离开片刻,她的腿却有些发软,只觉得眼前的黑暗中有幽魂在荡来荡去。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代的爸,妈,你们看到女儿了哈?你们要保佑女儿……”
    背后的牢房内,不时传来毛骨悚然的吼叫。
    她一边唱歌,一边前行,给自己壮胆。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她颤颤巍巍的歌声曲不成调,一手抓着华贵的裙摆,一手撑伞,单薄的身子溜着墙根,一步一晃,哗哗的雨声,阻隔了视线,打湿了裙摆,湿透了点缀着红璎珞的绣鞋。
    “伊浵?”
    她吓了一跳,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是谁?出来,出来,你是人是鬼?”
    “呵呵,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耳边温润沙哑的声音莫名熟悉,周遭还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她心里的不安平息,反而,对黑暗的畏惧不再那么沉重。
    “伊浵,我在墙这边。”
    墙那边?伊浵贴近墙壁,很磁性的男人声音,让她忍不住想象对方该有何等俊伟的容貌。“你是谁?为什么要藏在墙那边保护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你是最亲密的人呐,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这复杂的笑意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但是,笑声悦耳,仿佛是海水轻轻地拂过沙滩,深沉而温柔。
    隔着一堵墙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谈话,花暝司应该会生气吧?“我夫君正等我回家呢,不管你是谁,夜深雨大,还是回去歇着吧。”
    “放心,我不会说不该说的。我只是……感谢你放了灵铸老怪父女,并照料他们的伤势,还给他们衣物和吃的。”
    “你不必谢我,是我家夫君要放他们的。”伊浵不由疑惑,她停下脚步,“你和灵铸老怪父女是什么关系?”
    “我是灵铸老怪的……嫡传弟子之一。”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是狼人?”她不由心生排斥,“你还是快走吧,这里是血族,被发现了,你会没命的。”
    “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不喜欢被狼人保护。”
    “恕我冒昧,你刚才唱歌时似乎有些害怕,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到墙那边去,陪你你到马车的方向。”
    “呃……”
    “这条路上每天有几十个死人被抬走,传闻夜里会有恶鬼出没……”
    “你不要再说了!”好吧,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
    “深夜无人,这里又地处偏僻,要很远才能抵达宫门。”
    “好吧,那……有劳。”
    阿斯兰解除她的戒心之后,无声翻墙而过,自我介绍,“你叫我祺尔钦就可以。”
    “祺尔钦?好奇怪,这名字好熟悉呢!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试图看清他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身上的气息好闻,还有他高大的身躯靠近时给她的安全感,都格外的熟悉。
    “我实在不记得你,你怎么会是我最亲密的人呢?”她最亲密的人,应该是花暝司才对。
    “我曾经救过你的命,你也曾经救过我的命,在你认识花暝司之前,我们相濡以沫,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阿斯兰从她手上接过伞,一手帮她撑着,一手护在她的后腰,以防她滑到,
    “原来如此。”
    “伊浵,你认为花暝司是怎样的人?”
    “呃……这个……”伊浵一时间竟无法评价。细想花暝司平日的为人处世,她脑子里只有模糊的一片,就如眼前的雨夜,混混沌沌,看不清晰。奇怪,花暝司既然是她的夫君,她该有很多关于他的回忆才对呀。“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只是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担心你会不幸福,所以,才问一问你。”
    原来,他是因为关心她的处境才问的。“是什么传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些传闻有些惊悚,我怕吓到你,不方便直说。若明日有空,你只管刨开他前院花园里的花根,便可知晓。”
    “花园里的花根?好吧,我记下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伊浵疑惑抬头,本是护在她后腰的大手猛一用力,将她圈入宽阔地怀中,她吓得倒抽冷气,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她越是挣扎,两人贴的越是紧密,她胸部积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几乎透不上气,让她面红耳赤,羞愤不已。“呜……”娇嫩的红唇被滚烫男性气息覆盖,这个男人竟然——吻她?
    她呼吸间充斥着让她困惑的熟悉气息,这吻有着恍若隔世的谜样诱惑,于口中撩拨纠缠的舌并不强硬,相反的,温柔轻缓,不疾不徐,搅起一个甜蜜的漩涡让她心尖悸动不已,灵魂深陷。
    她的神智完全被左右,脑海中有些熟悉的影像一划而过,来不及捕捉,却让她错愕地忘了推开他。
    阿斯兰却先一步放开她,凝视着她彷徨怔愣的俏脸,眸光复杂含笑,戏谑点了一下她莹润的鼻尖,“记住,回去之后,不要被花暝司吻,否则,他嗅出你身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会非常生气,还可能会杀了你。”
    伊浵呆怔地没有来得及反应,手便被握住,被他撑着的伞交回她手上,他一个转身,消失无踪。
    夜风回旋,夹杂着雨丝扑面打进伞下,她忙用雨伞遮挡。
    无奈,无孔不入的冷风还是吹散他留在她身上滚烫的体温,清冷的凉意让她忍不住贪恋那股烈阳似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热消失,心底,竟然也泛起一股失落的冷意。
    “夫人?”
    “在渊?”伊浵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抬手抹了下略感肿胀的唇,不安地道,“你……你何时过来的?”
    “刚刚到。夫人,怎么了?”在渊伸手臂到她身前,让她搭扶,并接过她手上的伞,为她撑着,“刚才有人来过吗?”
    伊浵忙道,“没有,我只是看到一个黑影掠过,有些害怕。”
    “这里是皇宫,到处埋伏着血族的金甲护卫,怎么会有黑影呢?”
    伊浵忙附和一笑,“是呀,可能是天太黑,我眼花了。”
    “夫人大概是太累所致。”
    返回亲王府邸,伊浵刚进入院子,就注意到书房的窗子上有人影在晃动,随即,里面传来杯子被打碎的声音,花暝司惊怒的咆哮声也传出来,“那个老不死的妖怪,他休想!”
    老不死的妖怪?伊浵挑眉,能如此激怒他并被他如此骂得如此惨烈的,恐怕只有高高在上的血族王陛下了。
    来到廊前,见在渊把雨伞递给护卫,她忍不住问那护卫,“是谁在书房?这么晚了,殿下还有政务要议吗?”
    “回夫人,是十七公主,还有十八和十九皇子。”
    “殿下为何震怒?”
    “宫里刚刚传出消息,陛下决定,借着雪狼族议和一事,想让十七公主前去和亲,化干戈为玉帛。”
    和亲?伊浵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一听和亲两个字,竟没来由的反感。“倒也难怪,十七公主是殿下看着长大的,岂会舍得她远嫁雪狼族?”
    在渊建议道,“夫人要去书房劝劝殿下吗?”
    “十七,十八,十九都在,我就不便进去了,他们聊得是国事,我也不方便插嘴。”让十七去和亲,毕竟也不是好主意,她相信花暝司会想到好法子解救他心爱的皇妹。“我还是去歇着吧,我真的有些累了。”
    “是,属下这就命人为夫人准备温泉水沐浴。”
    “对了,还有,帮我把我平时晾晒的花瓣拿来。”
    “花瓣?”在渊困惑不解,“夫人不曾晾晒过花瓣呀。”
    “是么?可是,我记得我平时让兰玉和兰棠采了很多,都晾晒在后院花园的呀。”
    “兰玉和兰棠?”在渊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儿,她被催眠太重,记忆出现了混乱。“夫人,这里不是瑶华宫,这里是血族亲王府邸。”
    “瑶华宫?那是什么地方?”
    “没什么。是属下多嘴了。”在渊心痛地叹了口气,不敢想象花暝司竟然对她做出这种事。“夫人稍等,属下会为夫人准备花瓣的。”
    “要兰花花瓣,另外,让苏嬷嬷给我端几样我爱吃的糕点来,我好饿。”
    “是。”可是,这么晚了,他要到哪去找一个叫苏嬷嬷的人?还有,他哪里知道她喜欢吃哪几样糕点?
    在渊正一个头两个大,又听伊浵感激地笑道,“在渊,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呢!”
    “夫人过誉,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一会儿我对苏嬷嬷说,让她赏你。”
    一向波澜无惊的在渊唇角抽~搐,欲哭无泪,“呵呵,夫人太客气了。”这院里赏罚的事,都是他来负责的,他自己打赏自己就好,用不着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苏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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