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金雕玉砌的楼阁,终于还是成了她的囚笼。
    伊浵坐在盛放着夜明珠的八角宫灯下,歪靠在栏杆上,怔怔盯着花园里盛放的花,脑子里却回想起瑶华宫的美好。如果没有那段时间,如果没有阿斯兰,她的生命可能比沙漠还要荒芜吧。
    两天了,她一直能嗅到空气里那抹如有似无的龙涎香。
    她能感觉到,阿斯兰就隐藏于某处瞧着她,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在沉思着计划着,如何带她离开这里。
    但她只想告诉他,马上回他的雪狼族,专心他的军政大事,不要再管她的死活。她,一直都是他生命里该放在第一位的人。
    肩上落下一个东西,她被吓得一惊,戒备转身,却见是在渊正把披风为她披在肩上。
    “夫人,夜神风凉,早点歇息吧。”在渊恭敬含笑。
    “多谢你,在渊。”伊浵张口欲言,犹豫片刻,终于……只是叹了口气。
    “夫人是想问殿下吗?”善于察言观色的在渊,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殿下还在书房,血族刚刚来了捷报,刚刚被雪狼族抢占去的失地又夺了回来。”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这些只会让她更担心雪狼族。
    在渊歉然俯首,“属下以为,夫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我想知道,花暝司今晚会不会来卧房。”她最怕的是,单独面对花暝司,她更怕睡在他的怀里。
    小院里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她被强迫住进花暝司宽阔的卧房,睡在他曾杀了翠烟的那张恐怖的床榻上。这两夜来,她战战兢兢,虽然和衣而眠,虽然他只是拥着她不越雷池一步,她却还是恐惧地无法成眠。
    “夫人放心,属下会为殿下选两个合适的美人儿伺候,所以,夫人可以安心入眠。”
    “为什么你要帮我?”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考虑,你这样的吸血鬼更不可能无私地为别人着想。”
    “既然夫人这样猜想属下,那么……夫人就当是属下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吧。”
    讨好吗?为什么他不敢承认是关心?因着她与凤伦曾经的关系,他可怜她的境遇。“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生病之前,花暝司扯碎我的衣服时,是你及时出现阻止了他。”
    “属下不敢阻止殿下,属下只是碰巧而已……”
    伊浵仍是盯着花园里的花,却还是能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心潮起伏,“凤伦曾经对我说,他一直不明白,他的父母生下他,又为何将他遗弃。而且,遗弃地恰到好处,偏偏让五凤皇宫的妃嫔收养,成了皇子。”
    “属下还有很多事要忙,夫人早点歇息吧。”
    “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也并不想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但是,凤伦会很想知道。”
    “属下实在听不懂夫人的话。”
    伊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灵铸老怪父女还在皇宫大牢吗?”
    “是。”
    “花暝司有没有伤害他们?”
    “进入刑房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在渊见她凝眉思忖着,继续道,“这两个人,不值得夫人冒险相救。”
    “花暝司是故意折磨他们,想引阿斯兰劫狱吧?”
    “这……”
    “大牢周围,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陷阱?”
    “夫人……”
    伊浵苦笑,“要么是阿斯兰被抓,要么是我主动投诚献身,花暝司的阴谋进行到这一步,总算是没有赔本。”
    书房内,花暝司坐于案前,正与两个辅政大臣商讨着内政。
    门被缓慢小心地推开,伊浵只着一袭艳红的睡袍,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水眸里闪烁着几分慌乱,那惹人怜爱的神情与一身妩媚艳丽的装扮格格不入,却又偏偏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辅政大臣见状,纷纷借口告退。事情商讨地差不多,花暝司才允许他们退下,让伊浵进来。
    他不是不知她想做什么,心里矛盾地期盼她主动来找他,却又不想她这么快就出现。她出现的越急迫,便表示,她对那个人越是在乎。
    艳红的丝袍迤逦拖曳,无声滑过地毯,越显得她身姿窈窕轻盈,束腰蝶袖的剪裁,贴身的华贵丝缎,让婀娜的身姿一览无遗。
    “别说话,搁下托盘,过来坐。”
    伊浵听话地搁下托盘,把上面那一盅新鲜温热的血液放在他面前,绕过桌案,迟疑着,不肯再上前坐去他怀里。
    他视线滑过她倾散于颈侧的长发,溜过那双不安低垂的水眸胭脂红的唇,还有于胸前半掩的丰盈,白腻如脂的肌肤,馨香媚惑,被艳红的丝袍映衬,愈加娇艳。他只得深深地呼吸,平复小腹内蠢蠢欲动的欲望。
    她美得凛冽逼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因为她如此装扮,主动来投怀送抱,而怒不可遏。
    “怎么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还犹犹豫豫。看样子,你的决心也没有那么坚定。”他也不逼迫她,妖艳的脸上漾出冷煞的邪笑,狠绝开口,“来人,传本王口谕去刑房,把那两个人剁了喂狗。”
    护卫领命,“是,殿下!”
    “等一下!”伊浵惊骇地脸上再无血色。
    “那就等一等,夫人还有话要说呢。”说话间,花暝司伸出手来,等待着她,宽阔修长的手白皙如白骨雕成,平平搁在半空,仿佛能等待永生。
    伊浵伸开紧握的拳头,把手搭上去,他掌心冰冷的温度,让她不安地打了个冷战。
    他巧力一拉,将她扯进怀中,随即箍住她的后脑猛然将她按向自己,以唇齿抢夺她的神智……
    伊浵闭着眼睛,任由双唇上的疼痛蔓延,不躲不避,硬生生地承受着,等待这煎熬结束。
    很快……
    她便被不屑地推开,娇躯单薄,如何经得住他猛然的大力推搡?!她重心不稳,撞倒了盛放着画卷的青花瓷瓶,手肘,手掌,膝盖生疼,乌黑的长发与艳丽的红袍散了一地,她凝眉挣扎,手肘剧痛,却爬不起来。
    她割破自己手腕放出的那一盅血,被他愤然摔在她身侧,碎瓷片飞溅,划过她的脸颊,她麻木地一动没动,任由脸上温热的血液滴落。
    他强硬地不允许自己心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像吻他一样吻我,否则,我定会亲手撕碎那两个人!”
    “哼哼,你如此咄咄逼人,还指望我全心以待?!”
    他起身上前,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我可以不指望你全心爱我,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伊浵见他瞳仁里红光闪烁,慌忙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我甚至可以把你变成一个放荡不羁,天天向我邀宠的女人,你的阿斯兰正在外面的某一处关切地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吧?我们打开窗子,做给他观赏如何?你说,那只可怜的狼人,战场上的胜者,会不会失控杀出来呢?”
    伊浵咬牙启齿,精心描画的纤长的指甲刺进掌心,“花暝司,你知道吗?如果我心里有些许爱给你,也被你挥霍掉了。”
    怜悯的口吻,他不需要!“穆伊浵,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扯起来,血红的瞳仁瞬间掳劫她躲避的视线,时间仿佛静止,他轻而易举深入她的脑海,强硬占据她的心,她的眼睛里的光亮消失,瞬间变得恍惚呆滞,再也没有自己的思想。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涂抹在她脸上的伤口上,静看她伤势痊愈。
    “伊浵,我,花暝司,是你最爱的男人,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甚至为我去死。你期盼我的碰触,抚~摸,亲吻,爱怜,我们相濡以沫,是这世上最相爱的夫妻。”他声音轻柔地说着,皱紧的眉宇泄露了心底的怆痛,“现在,宝贝儿,听我的话,闭上眼睛。”
    伊浵听话地闭上眼睛,宛如婴儿,乖顺恬静。
    “你不曾有过伤,不曾经历任何不快乐,你是我花暝司的夫人,血族未来的皇后。要记住,和我在一起,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在我说一二三之后,你睁开眼睛,你会彻底忘记和阿斯兰的一切美好,他是你的敌人,你恨他,也恨雪狼族。”
    她木然低缓地重复他的话语,“是,一二三之后,和你在一起,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我是你未来的皇后。”
    “很好。”他赞赏扬起唇角,“一,二,三,睁眼!”
    她睁开眼睛,绝美的容颜上,忧郁,戒备,疏冷全无,取而代之地是温柔的笑,这笑颜美丽倾城,让他忍不住轻叹出声。
    她疑惑凝视着他,“暝司,你怎么了?为何要拧着眉头?”说话间,她抬手,轻轻地拂开他眉头“这样就好多了。”
    他违心地享受她的温柔,忍不住把她拥在怀中,“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皱眉。”
    她小鸟依人地依靠在他冰冷地怀里,“就会说甜言蜜语,还不如直接把烦心的事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
    “你真的愿意吗?”他还有些不太相信。
    她从他怀中抬头,捧住他的脸,满眼爱恋地笑道,“当然啦,我是你的妻,是你未来的王后,我不帮你,谁还会全心全意的帮你呢?”
    “皇宫大牢里,有两个很可恶的人,是雪狼族的囚犯,我不方便见他们……你去帮我把他们放了。”
    “就这么简单吗?”
    “是,就这么简单。”
    “那就包在我身上。”
    “好。”他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吻,无限珍宠,“伊浵,我爱你。”
    “暝司,我也爱你。”她笑得纯真无邪,仿佛生命里不曾有过任何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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