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捧心楚楚动人,东施效颦惹人生厌。
    宓葳蕤显然是前者,他这张脸极具欺骗性,在喻苏这更是无往不胜的利器。
    就如此刻。
    明知宓葳蕤这样子是装出来,喻苏依旧说不出一句狠话。
    “本就并未承诺什么,你何必拿一句玩笑话当真。”喻苏不知道宓葳蕤今日这般到底为何,但也清楚糊弄不过去。
    宓葳蕤瞧了喻苏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掀开毯子,轻轻将绸裤卷起。
    喻苏这回没有挣扎,也并未阻止。
    如今到底已是深冬。
    即便屋里烧着银丝碳,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还是能感觉到几分凉意。
    喻苏微微打了个寒颤。
    宓葳蕤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拖着喻苏白腻的腿肚架到自己的腿上,扯过刚刚掀开的毯子顺手盖住裸.露在外的肌肤。
    这番小心的动作让喻苏不免怔忡,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太过寻常,平日习武难免摔摔打打,所以连他自己也不觉得如何。
    尤其是他竟从宓葳蕤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疼,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直到宓葳蕤拔出瓶塞瓶刺鼻的药油味散开,才引得喻苏回神。
    “这淤青要揉开才好得快,可能有些痛,殿下忍忍。”宓葳蕤的声音低柔,带着些轻哄的意味。
    他将倒在掌心的药油暖热,随后按住喻苏的膝盖。
    活血化瘀的药油中含的几味药刺激性都极强,不一会儿室内便被药油味充斥。
    喻苏只觉得眼睛被药油冲地辣辣的,不自觉便蒙上了水雾。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宓葳蕤,再加上灵气加持,喻苏膝盖上的淤青大概十来天就能恢复。
    不过他今日便要搬出竹林海,五日后惠仁帝启程回宫,之后很难每日亲自给喻苏上药,宓葳蕤也不觉得喻苏会乖乖听话。
    想到这,宓葳蕤总觉得得让喻苏长长记性。
    手下的力道微微一重。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喻苏轻呼出声。
    其实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可他也不知怎得,在宓葳蕤面前,一点点委屈似乎都会被无限放大。
    宓葳蕤抬起头,正巧看到顺着喻苏脸颊滑下的泪,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伸手去抹。
    结果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沾着药油。
    原本不过就是被药油辣出了几滴眼泪,这么一弄反倒像是开了闸,宓葳蕤一时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喻苏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落,想睁眼可惜根本睁不开。
    宓葳蕤手足无措,明知道喻苏在惠仁帝那受了委屈,他还光顾着让人长记性,“殿下,臣弄疼你了。”
    喻苏摇摇头,“我只是被药油刺了眼,过会儿就好。”说着还打了个哭嗝,听着可怜兮兮。
    宓葳蕤听罢心中愧疚更甚,“是臣的错,臣手下没轻没重。”
    默默收回手重新按住膝盖上的淤青,动作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甚至还垂下头对着喻苏的膝盖处呼呼了好几下。
    这个做法是他从脑海的角落里扒拉出来的记忆。
    彼时在长洲山的仙灵大典上,他的剑气划伤了同台比试者的侧脸,那名修士下台后便让自己的道侣呼呼,说是呼呼便不痛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什么仙术。
    伤口在那,痛肯定会照样痛。
    不过呼呼后,他确实察觉到那名道侣原本不安暴躁的气息平静了不少,想来这呼呼应该是有些妙用的。
    喻苏在宓葳蕤俯身时还有些莫名。
    等膝盖上传来阵阵凉气,他睁大眼睛看向宓葳蕤,眼里的泪就这个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眶边。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膝盖传遍全身,喻苏缩了缩双腿,他没想到宓葳蕤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喻苏推了推宓葳蕤的肩。
    “殿下在臣面前不必逞强。”宓葳蕤被推着坐起身,看着喻苏说出这句话。
    喻苏讲不清楚,但不妨他强硬地拒绝,“已经不疼了……我说了是沾了药油的缘故,你不必如此。”
    这才呼呼了几下,喻苏便止住了泪,可见这法子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
    宓葳蕤看着喻苏仍旧泛红的眼眶,到底还是开口道:“这药油少说还得涂个四五日,臣稍后便要回自己的院落。”
    “我会记得涂药,这伤并不重,你太过担心了。”喻苏这会儿说话带着鼻音,声音软软的。
    就连称呼也不再是疏远的宓少师。
    宓葳蕤盯着喻苏看了许久,直把喻苏看地又保证了一遍才作罢。
    “殿下说话算话。”宓葳蕤松了口,起身,“既如此,臣便不再久留了。”
    “你还未用晚膳。”喻苏见宓葳蕤要走,急忙下榻。
    “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用膳。”宓葳蕤看到喻苏光着脚站在地上,停下步子满眼的不赞同。
    见喻苏无所觉,无奈地上前蹲下身,托着喻苏的脚给他套上鞋子,“冬日寒凉,怎可光脚站在地上。”
    “我太心急了。”喻苏看着,想了想,终是问道,“你今日来,只是因着我未曾用午膳?”
    “不止。”宓葳蕤站起身,对上喻苏带着不解的视线,“臣只是想告诉殿下,无论如何,臣都是站在殿下这边的。殿下便是为了臣,也要多加珍重。”
    宓葳蕤没有给喻苏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便是问,他也给不出喻苏满意的答案。
    况且他在书房内已经待了太久,时间再长,怕是惠仁帝便要生疑。
    宓葳蕤从书房离开不久后,便带着决明走出了竹林海。
    期间无一人相送。
    隔天惠仁帝得知竹林海中,喻苏住着的院落烛火一直亮到深夜,心中最后一块巨石缓缓落下。
    盯梢的护卫还在禀报着各种细节。
    安心的惠仁帝随便听了听便让人退了下去。
    喻苏昨夜确实到了寅时才缓缓睡去。
    不过并非惠仁帝所认为的伤心失意,而是他闭上眼,就会想起宓葳蕤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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