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白莲县,地处群山环抱之间,虽说经济落后,但却保持着淳朴整洁。可这仅仅不过十分钟的巨变中,如世外桃源般的乐土,便成了人间地狱。
    行走在满是粉尘碎石的街道上,一边躲避着地面高低不平的起伏,更要注意哪些“不该踩上”的物件。无需细细搜索,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落下的尘土中,各种人体身上的“零件”也逐渐展露在众人的眼前。
    右方的水泥板下,伸出的手掌还能见到微微抽搐。左边的碎石堆中,一道缓缓流动,宛若血色长蛇般的鲜血,正在灰白色的尘埃中慢慢向前延伸。茫然坐在自己曾经家园前的男女,眼神空洞的就像是行尸走肉。疯狂用双手刨着乱石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掌已满是鲜血。独坐在摔成几节的电线杆上的老人,拿着烟想要点燃,却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双手上没有任何点火工具。四处转着小脑袋,偶尔会轻声喊出一声“妈妈”的孩童,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来人,来人,来人!”忽然间,从左边的建筑残骸堆上,满头都是灰色尘埃,一双眼睛却红的像是恶魔,步履蹒跚但却音调尖锐的年老妇女突然冲到了赵永齐等人的面前,伸手就抓住了有些茫然的一名保全,口中狂喊道:“帮帮我,帮帮我,我的儿子、儿媳,孙子,都在那下面,帮帮我,帮帮我……”
    混乱的语调中,出现最多的就是那“帮帮我”,可真的要帮她什么,也许她自己现在也已经不知道。
    保全咬着牙根,转身向赵永齐望去,眼神中甚至有着一丝哀求。
    “留下两个人,帮她。”咬着嘴唇的赵永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加快脚步从那老女人的身边走过。而自然的,有两人停下了脚步。
    “哇……”跨过一小片残垣废墟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只是向散乱的砖石废墟中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身边的同伴刚将他扶住,回头扫了一眼,随即像是被传染了呕吐症一样,转身趴在地上吐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半跪在地膝盖上,已经沾染满自己的呕吐物。
    众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下了脚步,似乎在迟疑是否该上前。
    赵永齐走上前,轻轻拍着两个似乎想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的男人后背,随即眼角的余光扫向了那几块碎石中间的坑洞。半张脸上的表情还凝聚这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另半张则已经像是被剁碎的肉馅,涂的到处都是。一只眼珠子,就落在那微微张开的半张嘴里,肩膀以下的部分此刻已经不知搜踪,只有在几十公分外的石头缝隙中,可以勉强看到花花碌碌像是内脏般的东西。小小的坑洞周围,到处都是红白相间的不知道明物体,就像是曾经有个装满颜料的气球,在这里被挤爆。
    “别看,都跟我这走。”赵永齐苍白的面容,强忍着腹内的翻江倒海般的沸腾感,一把拉起地上的两人,拖着蹒跚起步的他们,大步向前走去。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紧紧跟上,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上一眼。
    地狱的画卷早已经在他们面前展开,看或者不看,又有多大的分别?
    明明前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是在碎石废墟中穿行的难度,却远比旁人想象的要难上许多。此刻,没有人去想赵永齐为什么能够确定方向。若换成是普通人,看着周围东一堆西一陀,早已经分辨不出街道和建筑的环境,除非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原住民,否则谁能够弄明白那个小学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此刻也没人有心思去想这些。周围不断传来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悲嚎,以及满目疮痍,就算不想去看,也随时可以进入眼中的尸体,早已经夺去了他们所有的心神。
    “是这里了。”跳下一片废墟的赵永齐,向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一大堆两人多高的废墟幽幽的说了一句。也正是这句话,将众人拉回了现实之中。
    “小齐,确定没错?”程贺有些怀疑的上前了几步,轻声说道:“学校里不是有个操场吗?”
    确实,小学的操场虽然不大,但也算是一片空地,可如今脚下虽然也是黄色的泥土地,但却面积极小,似乎根本不像是操场。
    赵永齐没有说话,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份深入骨髓的悲切,上前几步,弯腰抬起一块半人高的水泥石块,将它抛到了一边。
    看着水泥块下露出的圆形管状物,程贺沉默了。已经不用继续去怀疑什么,这正是操纵中央那根本就破破烂烂的旗杆,甚至可以顺着旗杆倒下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碎石缝隙中露出更该飘扬的国旗一角。
    “四面的建筑,都向着学校的方向倒塌,尘土和碎石已经把原来的操场基本给埋了。”赵永齐振作精神,回身对边上的犹自惊愕的男人们说道:“不过,按照方向来看,我们身后这片最高的废墟就是原本的教学大楼。现在,分成两组,自认身手比较敏捷的和我一起爬到废墟上去,寻找可能的生还者。其他人按照这个方向慢慢清理碎石,如果没有判断错,那些物资就被压在这个下面。”
    说到这里,赵永齐顿了顿,似乎是想给众人一点信心:“我们的运气还不错,看倒塌的方向已经是顺着右前方,这样一来,存放物资的地上应该并没有被太多的砖石压住。”
    说完之后,赵永齐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翻身登上了废墟,轻声说了一句:“开始吧。”
    既然有了目标,旁人也不再傻站着发愣,男人们自发的开始行动起来,按着各自的想法开始清理起地面的碎石。
    “搭把手,把这个搬开。”一名高大的抱拳,费力的抬起一块半人高的水泥板,似乎想要将它移动开。身边的几个同伴,一声不响的过来帮忙。可这才刚一抬起,众人的目光不由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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