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枪枪尖朝下,易言如一颗陨石般直坠而下,浑身没有丝毫的真元波动,只有急速擦过空气带起的气爆声。
    下方正在战斗的众人此时的精神都处在高度集中状态,对外界的变化并不太敏感,但饶是如此,当易言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和凌厉的杀气直冲下来的时候,还是有无数人下意识地放出了灵识,查探上空的变化。
    “嗯?什么都没有?!”淳于羌脸色大变,猛地抬起头来仰望上空。
    就在他将头昂起的一刹那,一道漆黑的火焰从他的眼角滑落,瞬间降在了他的面前。大惊之下的淳于羌急忙把头低了回来,却看到刚才跟他打得难分难解的邝峣被一杆黑色的大枪从额头直贯而下,穿透丹田后深深地钉在了地上!淳于羌敢保证,如果不是有那杆长枪支撑着,在这一瞬间,邝峣就会从一个刚刚还生龙活虎、威风八面的五劫散仙变成瘫在地上的一滩烂泥!
    满脸惊骇的淳于羌觉得自己的全神已经僵硬了,担心另一名天乾宗的四劫散仙趁机偷袭的他急忙艰难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令他头皮发炸的一幕!
    在那名四劫散仙原本站立的地方,淳于羌只看到了一段黑色的裤脚。而在那双脚下,一具无头的尸体瘫跪在地上,很显然,他被人在一瞬间轰碎了脑袋,灵魂液滴根本来不及逃入丹田就被绞得粉碎了。
    费尽全身力气,淳于羌第一次发现,原来咽下去一口唾沫也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木然地把头抬起,淳于羌的目光顺着裤脚慢慢地往上延伸。长至膝盖下的战靴,纯黑色的四开战衣,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抿起微微上翘的嘴唇,笔直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
    此时,那人的右手握在仍然插在邝峣身体离的枪尾上,正微笑着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易言的笑容,淳于羌的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同样微笑着看着易言。就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两人相视而笑,之前因为互相算计的些许芥蒂已经完全不翼而飞了。
    突然,一声凄厉地惨叫从耳畔传来,这才惊醒了淳于羌,诧异地抬头看去,却刚好瞥见左丘翰正从邝崎的丹田中把自己的飞剑抽了出来。
    在刚才易言秒杀邝峣和另一个四劫散仙的刹那,所有正在交战的草方宗和天乾宗弟子都被他强悍的出场方式震惊地呆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那个一手扶着穿过邝峣身体的修罗枪,脚下还踩着一具四劫散仙的尸体,如同魔神般屹立着的男子,混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又正在干些什么。只是,草方宗弟子的情绪是惊喜,而天乾宗弟子则是惊骇。
    尤其是邝崎,正跟左丘翰激烈战斗中的他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啸声速度极快地由远及近,待传到耳边时却又嘎然而止,声音突然消失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的两位师弟和淳于羌战斗的地方。百忙之中,邝崎仍然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他彻底地惊呆了。邝峣、邝岄,这两位跟他朝夕相处的师弟竟在这一瞬间被人秒杀,魂飞魄散了。尤其是邝岄,那是他的小师弟,也是师傅在飞升仙界之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平日里最得他们几个师兄弟疼爱,如今却横死在了这里,这样的打击让邝崎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的对手左丘翰也很惊讶,但易言是跟他一伙的,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有易言这个高手加入,又秒杀了天乾宗最强的三人中的两个,这对于快要顶不住天乾宗压力的草方宗众人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至于为什么本该重伤的易言却具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则根本不是左丘翰这样的直肠子能够考虑到的问题。
    所以,只在一呆之后,左丘翰就反应了过来。正担心邝崎趁自己发呆的一瞬间偷袭,左丘翰却再度迎来了一个惊喜:眼前这个实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搞得自己束手束脚的家伙如今竟然还没回过神来!大喜之下的左丘翰根本不说什么废话,身形一闪,攥起飞剑就捅了过去。
    这也是他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的优势,根本不会去仔细思考其中的关节,见到便宜就上!只是可惜了邝崎这个实力强悍的五劫散仙,居然紧步自己两位师弟的后尘,以这样一种憋屈至极的方式魂飞魄散了。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至少他不用再担心回到天乾宗后该如何跟师兄邝屿交代,也不用再承担师兄的怒火了。只是,不知道邝崎在临死前的一刹那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想到了的话,也许他憋屈的心里会稍稍得到一点安慰吧。
    邝崎的这一声惨叫如同一声讯号般,在把天乾宗和草方宗一千多名弟子的心神唤回的同时,也重新点燃了暂时熄灭的战火。只是,重新开始的战斗跟之前的形势已经大不相同。失去了三个最强战力的天乾宗再也没有了刚才压着草方宗猛揍的威风,被数量跟他们完全相等,实力却高出他们不止一筹的草方宗众人反攻倒算。
    再加上还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易言在侧,天乾宗的所有人一边应付着对手的攻击,一边还要小心地分出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易言的动静,生怕这位煞神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没办法,以淳于羌六劫散仙的境界都无法发现易言,他们这些比淳于羌还远远不如的家伙就更没有可能了,而且,直接用眼睛看到的结果也能让他们的心里更安定一些,毕竟灵识有可能发现不了比自己境界高的人,眼睛总不会欺骗自己了吧?
    至于易言会不会隐身攻击,则被他们选择性地遗忘在了脑后,这样一位顶尖高手如果真的那么做,自己也只能认命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易言真的想攻击他们,即便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易言动都没动,修罗枪也有可能已经刺入了他的丹田。也许,他们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一直紧盯着的,只不过是易言留下的一道残影罢了。
    跟天乾宗弟子的心惊胆战相比,没有后顾之忧,反而平添了一股强大助力的草方宗弟子则越战越勇。易言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精神鼓舞。
    其实,不管是天乾宗弟子的担忧,还是草方宗弟子莫名的信心都是虚妄。因为易言根本就没打算击杀剩下的这些天乾宗弟子,他们还不够资格让易言亲自出手。易言的心神,早已随着仙识离开了这里,奔向了玕琅派的□□地带,自己的五个徒弟和一百多个门下弟子战斗的地方。
    …………
    跟易言震惊全场的出场方式相比,兵甲宗弟子们出现时的动静就正常多了。当然,这只是跟他们的祖师爷易言相比,草方宗和玕琅派的弟子依然被他们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因为这些弟子的修为并不算高,除了谢云雷五个师兄弟外,这些三四代弟子中实力最高的也只有分神中期的实力,如果不算战斗力只考虑修为,他们在互相交战的双方中只能算是最垫底的人物。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实力较低,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谢云雷在前来角亢星的一个月中,组织了兵甲宗所有善于炼器的弟子,突击炼制了一大批由易言传给他炼制方法的玉符。虽然这些玉符的威力跟易言使用阴阳之力亲自炼制的不能相比,但数百上千枚相当于出窍期,甚至分神期修真者全力一击的玉符一起爆炸,所产生的威力依旧震惊了全场。
    玕琅派本身就是炼器门派,但对于这种易言从空间通道中得知炼制方法,用参考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知识加以改进的一次性法宝,他们仍然一无所知,很多玕琅派的弟子到死都没有想清楚,威力如此巨大的攻击阵法,是怎样存入这么一枚无比脆弱的玉符中的。
    但是,能不能弄懂这一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听到草方宗背后传来的异样动静,使用灵识查探过的陆成知道,玕琅派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眼中狠色一闪,趁着击杀过一名草方宗弟子之后短暂的空隙,陆成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自己的传讯玉简,迅速地发出了一条简短的讯息。之后,如同表示自己的决心一般,陆成突然将传讯玉简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此时的陆成,已经存了死志。作为玕琅派的掌门,把门派带领到这种地步,他实在无颜面对玕琅派的列位前辈,唯有一死了之了。
    额头上的青筋如同丑陋的蚯蚓般突突直窜,陆成眼中冒着凶狠的红光,在对面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再去寻找了,因为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谢云雷平静地望着眼前陆成,昔日风光无限的玕琅派掌门,眼中没有了仇恨,也没有了怨愤,只有一片平静和怜悯。
    是的,怜悯,在看到玕琅派的两位散仙被集中攻击的玉符炸成碎片,剩下的两人也被草方宗的六名散仙群殴,形神俱灭后,在看到玕琅派剩下弟子人心惶惶,个个魂不守舍后,在看到陆成外强中干,仍然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凶恶之后,谢云雷对他,对玕琅派的仇恨突然消失了。
    这段萦绕了他九百多年,越积越多的仇恨在一瞬间消散后,谢云雷突然感到自己的境界在不断地飙升,从渡劫初期一直攀升到了渡劫后期,直至突破后,现在的陆成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穷途末路,可悲、可怜的家伙而已。
    没有理会挥动着飞剑攻过来的陆成,也没有理会身后喧嚣的战斗声,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谢云雷突然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开口了:“陆成掌门,你还记得我吗?”
    陆成一呆,似乎被谢云雷平静的语气所感染,他手中挥舞着飞剑也渐渐地定了下来,只是他的语气中仍然充满了仇恨:“认识!我太认识你了!你是易言的大弟子,兵甲宗的副掌门,一手创建了兵甲宗的人!”
    谢云雷依然很平静,仿佛陆成的仇恨对他来说只是微风拂面:“是,也不是。你说的是现在的我,而我问的是九百多年前的我。”
    陆成又是一呆:九百多年前?九百多年前我怎么知道你在哪个旮旯里窝着?
    不过,不等他问出自己的疑惑,谢云雷已经接着讲了下去:“九百多年前,你曾经命令门下弟子去一颗无名星球杀害一对散修夫妇,并把他们的儿子带回来。没错,就是一颗无名星球,它只是默默地存在,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一如当年的我。”谢云雷似乎沉浸在了对当年的回忆之中,语气渐渐地低沉了下来。
    陆成的眼睛猛地一睁,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子?你没死?!”
    谢云雷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如果不是意外,当年的我死定了。可是,也许老天也看不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的恩师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你是说,当年救下你,并杀了我门下七名弟子的人是易言?”陆成的声音更加诧异了。
    “是,不仅如此,当年杀了你的儿子陆凌风和他的六名护卫的人,也是我师傅。”谢云雷依然面带微笑,对陆成直呼易言的名字丝毫不以为意。对他来说,对师傅的尊重不是用语言所能表达出来的,自然也不在乎陆成口头上的不尊重。
    “什么?!杀了我儿的人也是他!啊~~~!我要杀了这个混蛋!”陆成一听,顿时怒发冲冠。看他的样子,如果易言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劈过去,即便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易言的对手。
    谢云雷对陆成的样子视若未见,声音依旧平稳如常:“没错,是我师傅杀了他们,因为他们有取死之道,居然敢打劫我师傅!当然,这基本都是陆掌门你平日娇惯出来的结果。”
    “什,什么?打劫你师傅?”陆成在这一刻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的儿子居然敢去打劫易言?打劫那个秒杀五劫散仙的强人?
    “因为陆凌风该死,所以他死了;陆功和方河吕焕几人在升仙阁中又企图加害我师傅,所以他们也死了;而如今,不管是为父母报仇雪恨,还是因为你是一再自不量力,企图加害我师傅的罪魁祸首,今天,你都在劫难逃了!”
    在说出这段最后的总结陈词的同时,一把飞剑缓缓地浮现在了谢云雷的手中。
    (第九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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