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脚下的一处民房内,李怀兰正坐在窗前翘首以盼,远远的,听到男人爽朗的笑声,李怀兰眼前一亮,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当心身子。勇哥儿你还不赶紧进来!”外间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将碗里的鸡汤放在一边,手脚利索的过来扶着李怀兰重新坐下,然后朝着门外大叫。
    “来了来了!”石勇听到老姑的声音,赶紧推门进来。
    老姑将鸡汤端了来,“熬了一早上,加了松茸,鲜的很,赶紧趁热吃。”
    李怀兰以前是不喜欢喝鸡汤的,总嫌腻得慌,可自从来了南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闻到鸡汤的味道就忍不住咽口水。她只能归结于,大约是南山地杰人灵,养出的鸡炖出的汤也格外的美味。
    “谢谢老姑。”李怀兰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着,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石勇。
    石勇大步走进来,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上,“这是宫里送来的。你别着急,先喝汤,喝完再看。放心,妹妹在宫里一切都好,就是前些日子给太妃讲故事,倒了嗓子,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妹妹得知你有孕了,很高兴,送了好些东西来。”
    老姑看石勇来了,就出去了。把地方留给小两口。
    石勇见老姑不在,接过李怀兰手里的碗,一边说一边喂着李怀兰。
    李怀兰眯起了眼睛。
    一碗鸡汤下了肚,李怀兰摸着肚子,“天天这么吃吃喝喝,我又得长胖了。”语气虽然在抱怨,可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
    石勇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她,“哪里胖了,一点都不胖。”
    李怀兰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打开桌上的包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封厚厚的信。
    李怀兰打开信,认真的看了起来,石勇坐在一边,也看了几眼,笑了,“难为妹妹了,如何知道这些东西的。”
    “肯定是问太医的。”李怀兰笑了,“字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不过被妹妹放在心上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的。
    看完了信,李怀兰仔细的将信纸放回信封,石勇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了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里面全是李怀柔的信。
    李怀兰又翻看着包袱里的东西,有布料、首饰、药材,还有一支人参。
    石勇看了,眼睛都亮了,“这可是有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啊。”
    “这是太妃赏的。”李怀兰轻声说道。她辜负了太妃的疼爱,太妃还惦记着她。她真的错了。
    “把这些收起来吧,老样子,银子单独放着,留着以后给怀柔。”李怀兰温柔的说道。
    “好!”石勇将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单独放了起来。石家不缺钱,怀兰一进门,他就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给了怀兰。
    “料子拿出来吧,这次给的料子是云纱,轻薄透气吸汗,给宝宝做里衣最合适不过了。趁现在月份浅,我正好给做出来。将来宝宝一出来就能穿了。”李怀兰说道。
    “不行!你怀着孩子呢,不能动针线的,伤眼。”石勇怎么也不答应,老姑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可做衣裳这种精细活她不行,“这样,柳家大娘手艺好,我让柳家大娘去做。你就别操心了啊!”说完,石勇就抱着那堆布料准备出去了。
    李怀兰都来不及叫住他,人就已经没影了,站在原地哑然失笑。
    “怎么了?”老姑进来拿碗筷,问道。
    “怀柔拿了不少好料子,我说给宝宝做几件小衣裳,他不让我动手,说是请柳家大娘帮忙。”李怀兰温柔的解释道。
    “这不是应该的嘛!你怀着身子呢,不能劳神。安心养胎,待会等石勇回来了,领你去外面走动走动。”老姑笑着说道。
    “我是觉得这样的事不好让他一个爷们出面。”李怀兰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疼自个媳妇有啥不行的。你别管了啊!”老姑笑着说道。“喏,这是勇哥儿带回来的水果蜜饯点心,馋了就吃点,午饭很快就好啊。”
    老姑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李怀兰摸着肚子,看着桌子上的水果点心,笑了。
    才出宫的时候,她既伤心,又不甘,觉得老天待她何其不公。可后来来了南山,她被安排着成亲,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又急又怕。
    可那一晚,当她的盖头被掀开,看到了一个英俊又有些木讷的脸,一看自己就红了脸。他在自己面前是那么局促,那么紧张。
    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立刻就不那么躁动了。
    不等她开口,那男人就抱着一个木匣子放在自己跟前,“这是我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了,全都给你。以后这个家,你来当。”
    李怀兰当时就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那个男人眼都直了。
    然后,就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新婚夜。
    再后来,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李怀兰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石勇虽然没有齐王殿下的温文尔雅,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但凡有时间,他都会回来陪着自己。他们一起走遍了南山的每个角落。任何东西,只要自己多看了一眼,下一刻他就会捧着它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怀兰终于了解,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是什么感觉了。
    有时候,李怀兰在想,所谓夫妻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渐渐的,李怀兰不再去想那个温暖又让她心动的笑容,不再去想富丽堂皇的皇宫,除了偶尔惦记怀柔,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石勇和这个家上面。她开始慢慢布置自己的小家,今儿添个桌子,明儿添盆花。将这个家布置的越来越有生气。
    直到,她有了身孕。
    这是李怀兰第一次看到石勇哭,一个八尺大汉在得知自己怀孕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石勇将他的远方老姑接来照顾自己。老姑是个和石勇一样憨厚的人,来家的第一时间,就放下包袱到处打扫,还做的一手的好菜,每天挖空心思让自己多吃点东西。
    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平淡,但真的让人很安心,或许这就是怀柔说的幸福吧!
    李怀兰靠在椅子上,笑了。
    宫外的日子温馨又平淡,宫里却满是腥风血雨。
    苏婉儿小产了,在被贵妃罚跪一个时辰后,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了。
    皇上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去了苏婉儿的云仙殿,贵妃也跪在云仙殿外脱簪待罪。皇上虽然生气,想要处置了贵妃,可看着贵妃艳丽的容颜,言语间又提起他们早夭的孩儿,想着贵妃身后站着的宁远侯府,皇上只能忍下这口怒气。
    最后,贵妃被降为妃位,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苏婉儿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心中怨愤。皇上半是伤心,半是愧疚,同时也觉得苏婉儿太不懂事了些。两个人日渐疏远。
    宫里的人趋炎附势惯了,苏婉儿失宠之后,云仙殿的一应供应大不如前。齐王默默的伸出了援手,就算被发现了,齐王也一句话都不说,只默默且深情的注视着苏婉儿。
    向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苏婉儿心中感念齐王的心意,渐渐的解开了心结,重新以朋友的身份和齐王相交起来。
    寒冬腊月,寒风刺骨,御花园里一片萧瑟。
    慧太妃突发奇想,想摘些梅花回来插瓶。李怀柔自告奋勇的去了。
    看方嬷嬷一脸担心,慧太妃漫不经心的说道:“无妨,让她看到也好。总得让她见识到这宫里黑暗的一面啊。像怀兰那样,什么都不让她知道,才会那么傻。”
    “可会不会有危险?”方嬷嬷还是很担心。
    “那小妮子狡猾着呢。不会有事的。阖宫都知道怀柔是本宫身边的人,齐王他没这么蠢。”慧太妃说道。
    方嬷嬷点点头,只是眼神里还是难掩担心。
    慧太妃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道这方嬷嬷,越老越心软了,年轻那会,她可不这样啊!
    李怀柔躲在树下瑟瑟发抖,心里第一万次的咒骂,她怎么那么倒霉!这大冷天的,在宫里待着不好嘛。哪来的闲情雅致踏雪赏梅。还有,令嫔你也是,你以为你穿一身宫女的衣裳,旁人就认不出你了吗?拜托,你身上那斗篷可是云丝锦做的,云丝锦虽不如蜀锦有名,可也是千金难买。去年整个江南,也只进了五匹云丝锦。两匹给了太后,一匹给了太妃。
    “怎么了?”苏婉儿见齐王停下了脚步,问道,“是有人过来了吗?”
    齐王蹙眉,“好像有人。你先别动,我去看看。”
    李怀柔心中一紧,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结果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过来,悄悄伸出头去看。
    发现齐王去的不是自己这个方向。
    “许是迷路的宫女吧,没事。”齐王安抚道。
    “我还是回去吧。”苏婉儿有些担心。
    齐王点点头,“只可惜,梅花诗还没背完。”
    苏婉儿笑了,“下次吧!”
    “好。我送去的燕窝你记得每天吃,若吃完了,让小路子告诉我一声就好。”齐王说道。
    “好。”苏婉儿点点头。
    目送着苏婉儿离开梅林,齐王并没有立即离开。
    少倾,有脚步声传来。
    “王爷,人抓到了。”
    “她听了多长时间了?”齐王说道。
    “大约有两刻钟。”
    “王爷,王爷,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齐王看都不看那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只理了理袖子,“你知道怎么处理的。”
    “是,属下明白。”
    李怀柔看着那个侍卫模样的人将那个宫女打晕拖走,然后消失在了梅林。大雪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地上的痕迹很快被大雪覆盖。
    大地白花花的一片,真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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