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棉跪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花插进窗台的花瓶。眼睛不自觉往外瞥。
    今天阴天,天空灰蒙蒙的。
    细细小小的雪花,打着小旋儿往下落。光秃秃的梧桐树干上,已经积上了星星点点的白。
    正望着,一股凉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接着,熟悉的气息忽然靠了过来。
    “外面下雪呢,棉棉想出去看雪吗?这边离玄武湖不远,去玄武湖看看雪?”
    文棉看看外面,又看看探过头来、望着窗外的贺怀,兴奋地点点头:“好啊。”
    贺怀掌心朝上,把手放到她面前。
    小姑娘就听话地把小手覆过来。
    然后,单手撑在他的掌心,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妈妈,棉棉和师哥,去玄武湖!看雪!”
    小丫头跑到病床前,乖乖和倪绣裀汇报。倪绣裀就从起身,帮她拿了件红色的围巾系上:“在外面要围好围巾,不能乱摘掉,知道吗。如果棉棉感冒了,妈妈就不让你进病房了。”
    文棉连忙乖乖把围巾往脖子里掖了掖,甜甜地弯了唇角:“棉棉不会感冒。”
    倪绣裀看着女儿穿上暗红的厚外套,又帮她拿了一顶贝雷帽戴上,这才拍拍她的脑袋,说:“和师哥去玩吧。”
    *
    贺怀说的没错,医院离玄武湖很近。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青砖垒砌的城墙下。
    因为是工作日,又有气象局的暴雪预警,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
    现在才刚下午四点,但冬天天黑的早。再加上阴天,这会已经隐隐有了天黑的趋势。
    公园里的路灯,有些已经亮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下,把雪花都染成了橘黄色。
    两人沿着湖边的小路,缓慢地往前走。
    天有些冷,文棉忘记带手套,忍不住对着小手轻轻地呵气取暖。
    贺怀忽然停下,问她:“冷?”
    文棉摸摸自己冰凉的手指,闷闷点头,小声说:“手有一点点凉。”
    一边说着,抻着围巾的尾巴,往手上裹。
    裹到一半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座小山一样的阴影。
    来不及抬头,男人已经覆手过来,帮她把围巾重新系了系。
    然后……暖洋洋的手掌心,就把她的两只手都握了进去。
    “手像冰块一样,这是有一点点凉啊?”
    贺怀小心地捂着她的手背,又攥攥她的手指尖。等到两只手都暖了,才把小丫头放开。
    文棉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没了男人的掌心的包裹,冷风争先恐后地覆过来,好像感觉比刚才更冷了。
    “嗯?怎么了?”贺怀见她不动,忍不住问。
    文棉摇摇头。
    又忍不住迟疑看向他。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终于双手乖巧地合成一个十字,伸到了男人面前。
    声音软软地说:“师哥……还要暖……”
    贺怀无奈捏捏她红扑扑的脸蛋,问:“还冷啊?”
    小姑娘点点头,上前一步,抱到了他身上,然后软乎乎地和他撒娇:“好冷呢。”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风衣,没系扣子,女孩的胳膊顺着风衣往里一伸,就环到他的腰间。
    过于亲密的碰触,让他动作一顿。
    尤其是那双冰凉凉的小手,隔着不厚的针织衫,若隐若现地渗进来,令人想忽略都困难。
    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温声哄她:“棉棉,师哥有没有和你说过,和异性这么亲密是不对的。”
    文棉默不作声,手上抱的又紧了些。
    把半颗脑袋都埋到他胸口。
    “没有说过……”她闷闷地说:“你又惹我生气。”
    一边说着,抻着男人的手,往自己身后环。
    男人的胳膊就随着她向上,轻轻地,覆在了她的耳朵。
    被冻到麻木的耳朵,反应有一瞬的停滞。
    接着,细密的暖意就顺着耳廓传了过来。
    “瞎说。我哪敢招你啊,小祖宗。”男人的声音随着温度一同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文棉胳膊紧紧地抱着他,小声地说:“耳朵……有一点点热。你不要再摸了。”
    她感觉,耳朵都要烫到她自己了。就连脸颊,都止不住得发烫。
    男人的动作应声停下。
    而后后退一步,轻轻撤离。
    文棉疑惑地抬头。
    恰逢贺怀也低头看过来。
    四目交错间,文棉看见男人眸间漾出的浅浅笑意,轻轻地“啧”了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
    而后,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熟悉的、带着清凛寒气的气息,就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乖,闭眼。”她听见男人说。
    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
    文棉顺从地关闭了眼睛。
    那摩挲着双颊的拇指,就轻轻地、缓缓地,移到了她的唇边。
    抚过她的唇角,又揉上她的唇瓣。
    最后,停到了中央的位置。
    黑暗中,鼻尖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耳朵里……都是自己胸口跳动的声音。
    羽毛一样的温热,隔着男人的指肚落下,一触及分。
    快的,都来不及分辨。
    文棉茫茫然睁眼,摸摸自己还残存着暖意的唇瓣。
    听见那人带着笑意的话:
    “其实,今天除了你妈妈的病好转了,还有一个好消息。”
    贺怀说:“神经元的修复手术确认成功了,师哥今天来医院之前,已经递交了临床批准的材料。”
    “棉棉,师哥保证,你会好起来。你会和妈妈一起好起来。”
    簌簌的雪花,洒了满天。
    岸边的水,冲刷着青色的石砖,卷起一下下的声响。
    明明是在最冷的冬天。
    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处处是万物沉寂的美。
    文棉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精准打击,开始。
    文棉和贺怀买了东西回医院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的六点钟。
    病房的门才刚刚打开,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似乎里面人还不少。
    “阿姨, 等你病好了,就去云南玩吧。我们丽江可是个好地方, 养人的很!景美,气候也好, 往那边一住就觉得舒服。等到了春天,还能吃上新鲜的野山菌,营养又好吃!希尧都在我们那住一个多月了, 不想回来。是吧, 希尧。”
    听声音, 像是邵岚的。
    文棉扒着门框往里看, 果然看见一袭大红连衣裙的女人, 双腿交叠着坐在病床前,正和大家聊闲。
    而祝希尧则坐在她旁边,安静地吃着橘子。
    见着文棉他们回来, 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朝她招手:“小妹回来了啊!快给姐姐抱抱!可想死姐姐了,平时给你发那么多微信,都不怎么回。你怎么比贺老师和祝希尧还高冷。”
    文棉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贺怀。
    后者就俯身, 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怕你和妈妈太软了,被人欺负, 特意请来的戏精外援。”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文棉没有听太明白。
    她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耳朵,磕磕绊绊地说:“好……好啊。”
    然后,迈步朝邵岚走过去。
    人才刚过去, 就被热情的小姐姐给囫囵抱住。
    清新淡雅的香味,也随着这拥抱,将她裹住。
    是邵岚惯用的香水。
    “啊啊啊,这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越来越好rua了!”她说着,把文棉放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贝雷帽也太适合你了!还有这小苏格兰裙儿!要说你是高中生,恐怕都有人信。哎,我也想穿小裙子出街……不知道穿上之后,能不能让我也年轻个十五六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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