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松开的刹那,软软的、泛着湿气的小手顺着手掌心攀上来。
    然后,笨拙地握住。
    抬头,撞上小丫头泛着笑意的眸。
    眸子里,是一片清澈的海。
    贺怀下意识地将她牵起,大手小手紧紧地交错,手心手背交融着浅褐与白。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一口气走上了三楼。
    正是早上最安静的时候。
    整个办公楼里,长长的走廊与宽宽的楼梯上,空无一人。
    贺怀拿了钥匙开门,这才把小丫头的手松开,朝她努努嘴,说:“进去吧。”
    然后拔了钥匙关门。
    再回头时,文棉已经半跪到了座椅上,正从包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没带吗?师哥看看办公室有没有。”
    他说。
    下一秒,小姑娘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纸页,一脸期待地塞到了他怀里。
    “这是什么……?”贺怀狐疑地把纸打开,“新画的画?怎么还给折起……”
    说到一半,便失了声音。
    因为他看见,这是一封信。
    字迹歪歪扭扭,却能看出,一笔一画都写的无比认真。
    是文棉的亲笔。
    写给他的……亲笔。
    亲爱的师哥,
    你(划掉)见字好!
    棉棉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但棉棉脑袋,不好,说话笨,只好写下来。
    师哥与俞姐姐说的话,我都听懂了。
    师哥没有不喜欢我,师哥的钱包里还有我的照片。
    棉棉很开心!
    棉棉的画里也有师哥。
    画廊的画里有,博物馆的画里也有,拍卖的那一幅,也有很多,很多个师哥。
    ……
    十六开的纸,小姑娘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
    每一个字抛开来,都是这四年里的思念和对他深深的喜欢。
    是一个身患自闭的女孩,炽热而直白的告白。
    贺怀手指轻轻触在信的最后两行,眼眶微微泛红。
    [棉棉也很喜欢师哥,师哥不要再走掉了好不好。我以后都听师哥的话,不做师哥的病人。
    移情,棉棉不在意,师哥也不要在意。我们是真的,我我们都是真的。]
    他收了信纸,碰在她的鬓边的手都在微微得发抖。
    “棉棉……”他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让声音变得正常:“对不起……这些话,不该让你先说。应该师哥来说的。”
    从那一天,朋友兴奋地告诉他,那幅画里的油墨,刷了足足一百多层。画里的初稿,也是一个男人。
    他就知道了……
    一百多层的油墨,两个星期一层,哪怕是一直不停歇地一直画,也要一千四百天。
    可哪怕四年整,也才一千四百六十天。
    他的女孩,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在一刻不停地思念着他,并把这所有的思念,都藏进了这幅看起平平无常的画里。
    是要多深刻和执拗的喜欢,才能做到那样的程度?
    俞诗清说他是个疯子……
    他也以为……四年以前,自己仅是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名叫“治好她,然后娶她”的理想,就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整理各类论文,熬了无数个通宵,与剑桥的教授通上话并迅速拿到教授亲手下发的offer,已经疯了。
    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看似柔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是真的,彻头彻尾的“疯”。
    *
    而现在,比他矮了半截的小姑娘,正半跪在座椅上,双臂环在他的腰间,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
    “师哥,贺怀……我们谈恋爱吧。”她说。
    贺怀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缩进掌心,又渐渐捏成拳。
    “棉棉……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闭了闭眼,艰难地说。
    “你是不是怕被别人发现,你会被吊销医师执照……”
    女孩问他。
    他想说,不是……
    他从来不怕这些明文规定……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下一刻,这所有的话却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
    他听见小姑娘攀上他的耳边,用气声说:“那,我们偷偷的,好不好?”
    轰。
    脑海中一声风暴般的声响,引起耳朵里的阵阵轰鸣。
    他后知后觉……
    是那一道名为“理智”的高墙,尽数崩塌的声音。
    成片的砖瓦落下,碾成泥沙。
    这沙迷住了眼,遮住了耳。令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只剩鼻尖里飘来的、阵阵清香。
    那是,他的女孩。
    第三十九章 小祖宗,你消消气?
    “我们偷偷的, 好不好?”
    文棉两只都胳膊环在贺怀的颈子上,用气声问他。
    男人的呼吸忽然滞了一瞬,接着, 环在腰间的手便收得越来越紧。
    带着薄茧的掌心,顺着她的鬓发一下下地抚摸。
    路过她的脸颊, 又探到她的脖颈。
    这不是贺怀第一次碰她,却又和以往的任何一次, 感觉都不相同。
    她有种真切的,被觊觎、被掌控,甚至被侵占的错觉。
    “棉棉。”
    贺怀指尖扣在她的下颌。粗粝的指肚, 在她的嘴唇上用力地摩挲。
    声音是从没听过的低哑。
    “嗯……”
    文棉闭起眼睛, 小声地回应。
    手上, 还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
    下一秒, 却听见突兀的手机铃声。
    高亢的音乐, 伴着蜂鸣般的震动,在贺怀的衣兜里响起。
    两人之间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再往下一点点, 就要碰上女孩的唇珠。
    贺怀在这一通电话声里如梦初醒。
    他掏出手机, 匆匆看了一眼,说:“抱歉。”
    然后把打包的早餐推到文棉面前,嘱咐她好好吃饭, 之后站到一边去接电话。
    *
    “喂,陈律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是商量出什么结果吗?”
    “嗯,现在方便。你说。”
    文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接电话。
    贺怀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比了个手势,说:“先吃饭, 不吃凉了。”
    文棉慢吞吞地剥了外包装,对着厚实的乌米饭团咬下一口,贺怀这才安下心来,继续接他的电话。
    “不能定罪?□□、杀人,也都有未造成伤害的,不也会定成未遂么。”
    “我们这边也有不小的精神损伤。”
    “……”
    “谁稀罕他那点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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