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憨家伙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撞累了也不肯走,就在树下头守着。
    苏好意早晨醒了,坐在树上慢条斯理的吃早饭。
    然后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倒上毒药,丢下树去。
    她就算学艺不精,总也比常人懂得医理药理。
    这野猪还真不挑食,多半也是饿坏了,一口就把那馒头吃了。
    结果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死在了树下。
    苏好意嘴里头念叨着罪过罪过,背着包袱从树上滑下来,整整衣裳继续找司马兰台。
    事情在第四天出现了转机。
    这天刚过午,苏好意正在前面走着,忽然就觉得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她猛地回头去看,发现是一只毛色漆黑的野兽,样子有点儿像狼,也有点儿像狗,两只眼睛闪着绿光,正伺机要扑上来。
    苏好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就先动了,她本来跑的就比一般人快,如此情急之下,更是快得吓人,生生把那野兽给甩掉了。
    可她也累得几乎要吐血,又怕那东西追上来,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爬树,但自己还是爬到一棵树上去休息。
    刚才跑的时候她拼命抓着包袱,那里头有吃的,还有她和司马兰台的衣裳和一些使用物件。
    打开看看里头的东西都在,只是放在腰间的钱袋子丢了,一定是跑的时候甩脱了。
    苏好意没想着回去找,反正在这里有金子银子也没处花去,就当送给山神爷了。
    狠狠喘息过一阵的苏好意忍不住在树上东张西望,忽然,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在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死去的山猫。
    有死了的野兽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没人吃它。
    在这深山老林里,甭管是活的死的还是烂的,都会被很快吃掉。
    没被吃只能说明一点,这山猫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头野猪一样,是被毒死的。
    野兽们嗅觉灵敏,如果死去的鸟兽尸体上的气味不对它们通常是不会吃的。
    苏好意看了看周围暂时没有危险,就从树上下去,走到那山猫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断定它的确是中毒而死。
    这么多天,苏好意此刻的心跳的最厉害,比刚才逃命时还要激动。
    如果她判断的没错,这山猫中的是他们仙源山的毒药。
    这说明司马兰台就在附近!
    因为他知道那瘟疫是人和牲畜都会患上的,这山猫一定是想要咬他,他才不得已将其毒死,总比让这山猫染上瘟疫再传给林中的其他野兽强。
    想到这里,苏好意对着山猫的尸体拜了几拜,说道:“山猫老弟多谢你了,我忙着找师兄,暂且顾不得你,等回头定会好好安葬你。”
    拜完了苏好意站起身,急切地到处寻找。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直到快黄昏的时候她才终于发现了一处断崖,上面爬满了藤萝,乍一看去似乎没有让人容身的地方。
    不过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在藤萝后面应该有一处山洞。
    此时林子里已经十分昏暗了,苏好意咬紧牙攀上了藤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旦失手将会粉身碎骨。
    一阵风来,吹得藤萝左摇右晃,苏好意使出出吃奶的劲儿,一刻不停地向上攀爬。
    她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低头,心里只想着兰台师兄就在上面。
    果然如她所料,断崖上的确有一个山洞。
    那山洞不大,并且有一大半已经用碎石块封死了。
    见到这样的情形,苏好意越发笃定司马兰台就在里面。
    他想从里面把山洞彻底封死,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进到里头去,他身上所带的瘟疫也就不会遗害他人了。
    想到这些,苏好意的鼻子便忍不住发酸,使劲儿忍着才没流下泪来。
    小心翼翼地爬进山洞,因为里头太过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
    苏好意紧靠着洞壁,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这东西她一直贴身带着,在大山里若没有火,是活不下去的。
    火光燃起,苏好意的视线从洞口移向洞内,一个人匍匐在那里,看不清脸。
    但那一身白衣,确定是司马兰台无疑。
    第405章 石壁无言诉衷情
    苏好意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举起火折子走上前。
    刚走出去几步,却又顿住了。
    之前她只顾着找人,并未仔细看四周的情形,如今才发觉洞壁上刻了许多的字。
    只要是人手够到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俱是她的名字——八郎、好意、念卿。
    字迹都不是很深,可每一笔都极认真。
    这显然是司马兰台刻上去的,他困囿于此,不念自己的生死,却一心念着苏好意。
    每个名字都是他的一声呼唤,情真意切,刻骨铭心。
    当苏好意看到“小讨债鬼”那四个字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一声呜咽,泪雨倾盆,扑到司马兰台身上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稍稍平复,苏好意才将司马兰台翻过身来。见他面容憔悴,双目紧闭,苏好意用脸贴了贴他的额头,火炭似的烫。
    司马兰台现在就算不是病入膏肓病势也足够沉重了,苏好意甚至不敢奢求他还能醒来。
    他用石头堵住洞口,原本应该是要堵死的,但山洞里的石头不够用,他只能封了大半。
    他不想瘟疫贻害人间,竭力做到这地步,让苏好意心疼不已。
    但也庆幸,不论如何,司马兰台还活着。
    苏好意小心地点起了蜡烛,把水壶拿过来,小心地给司马兰台喂水。又把手帕打湿,仔细地给他擦脸。
    “师兄,你瘦了好多啊!”苏好意低喃:“不要睡了,快些醒来,八郎来陪你了。”
    司马兰台本来已经昏迷,被这么一弄不禁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是苏好意,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苏好意的脸,可又不敢。
    多真切的梦啊,他不愿醒来,只想一直这样下去。
    苏好意见他醒过来,含笑轻声唤道:“师兄,你还好吗?饿不饿?”
    司马兰台的嗓子早就哑掉了,他好几天水米未进,又一直发着烧。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别急,我再喂你喝些水。”苏好意说着把水壶又放到司马兰台唇边。
    等到司马兰台终于能说话且知道眼前并非梦境的时候,语气便不由得严峻起来:“你怎的来了?!快回去!”说着就去推苏好意。
    他嗓音暗哑,手上也使不出力气。
    苏好意没有办法,怕他动气伤身,只好披上了青麻斗篷,说道:“我带了这个的。”
    说完连忙穿上,只露出两只灵活的眼睛。
    司马兰台道:“有这个也不一定能防止瘟疫,你还是快些回去是正理。”
    苏好意才不听他的,放下水壶,把干粮用水泡了,全当米粥喂给他吃。
    司马兰台不肯吃,他不能让苏好意留在这里,就这就等于拉着她陪葬。
    “你让我喂你吃了东西再吃药,”苏好意哄孩子似的说道:“之后我便走。”
    司马兰台浑身无力,难以相强,又想让苏好意快走,只能答应。
    苏好意凑过去,喂他吃了半碗糊糊,又把带的几样药也不管有用无用,都拿出来一粒喂给他吃。
    吃完了药司马兰台又催促她:“可以了,你走吧。”
    苏好意问他:“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来的吗?”
    司马兰台狠心说道:“不问,你只管走就是。”
    苏好意不管他,自顾自地说:“我一个人在深山里寻了你四五日,好几次差点儿被野兽给吃了。”
    司马兰台听了怎能不心疼害怕,可还是不肯有一丝松动,干脆骂她:“你滚!我不要你照顾!你害我功亏一篑,着实令人讨厌!”
    苏好意不生他的气,打开包袱说:“我带了衣裳,给你换换吧!顺便擦擦身,你不是最爱干净嘛!”
    司马兰台不肯,苏好意就说:“做完这些我就走,免得有遗憾。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你看着办吧!”
    司马兰台无法,只得又依了她。
    忙完了这些,又开口催促她:“该做的都做完了,这回你可以走了。”
    苏好意向外望了望说:“可是你看看外面现在天都已经黑了,我出去太危险。”
    “你留下来也危险。”司马兰台冷着脸,早知她会寻来,还不如自己早早了断了。
    苏好意买菜似的打着商量道:“那我就住一晚,明早再走可好?反正山洞这么大,也不差我一个。”
    司马兰台无可奈何,总不能这么晚了让她离开,只得说:“你离我远些,当心传给你。”
    苏好意嘴上答应,心里却不当回事,该怎么照顾就怎么照顾他。
    司马兰台精力不济,不一会儿又半晕了。
    原本他自己预计着最多也就再撑个两天,但苏好意给他吃了喝了,会再多延长两日,但顶多也就五天,不会再多了。
    蜡烛光轻轻摇曳着,驱蚊的药囊散着淡淡药香。
    司马兰台的呼吸很重,每一声都像叹息。
    苏好意忍住泪,隔一会儿就喂他喝些水,又不断地给他擦身降温。
    她能做的,微乎其微。
    夜里下起了雨,苏好意的耳畔寂静又喧嚣。
    好在山洞里没有风吹雨淋,在这深山里已经算是一方乐土了。
    “山神爷爷,我进山时向你许的愿已经成真了。求你再显显灵,保佑师兄好了,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苏好意跪在山洞口,望着漆黑的夜诚心祈求:“只是最好能给我留几年的性命,不要太长,三五年就成,让我再陪陪他。”
    她拜过很多神佛,但很少许愿心,也许是不信也许是懒得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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