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说明她是女人,也不能证明她不会拐带玉如璧私奔。”木惹儿像娘教儿子一样缓声说道:“前几年东都出过一桩干姐妹杀夫的案子,那可真是轰动一时。那两个女人情投意合,嫌中间有个男子碍事便将他杀了。这世上什么事儿没有?既有男子与男子相爱,便也有女子与女子相爱的。公门中人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事没见过?就算说她是女的,也一定会有人说她出身那样的地方,又自幼女扮男装,必定心思畸怪,喜欢女的不喜欢男的。所以这根本不能能证明八郎清白,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那我去找证据!”吉星咬牙道:“一定要帮八郎翻案!”
    “都过去好多天了,你要到哪里去找证据?”木惹儿道:“再说不还有权倾世呢嘛,若说找证据,谁能比他更在行?”
    权倾世被人在永王面前告了黑状,永王将他叫过去,交待道:“你这个年纪,身边也确实应该有个人。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干涉。只是把他当做猫儿狗儿一样的玩物也就是了,如果因为这个人搅的天翻地覆,可就太不应当。从现在起,你绝不可再插手他的事。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你若不听告诫,继续轻举妄动,这个人一定活不得。”
    永王的意思很明白,权倾世不可以对任何人动真心。
    活阎王一直以无情著称,而永王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爪牙。
    勇王爷的警告权倾世不能不听,但要让他放手不管苏好意却也不可能。
    于是便吩咐了几个心腹去仔细调查,务必要将陷害苏好意的人揪出来。
    而英王世子和郡主也没闲着,费了大力气把春雨一个远房的破落户表叔找来,让他以苦主的身份状告苏八郎,还花了大价钱为他请了讼师。
    这还不算,又找人到周逸辰面前去搬弄是非。
    说玉如璧和楚腰馆的龟奴有染,不但私定了终身,还相约私奔。甚至还说玉如璧早非完璧之身,周三少爷头上绿油油一片。
    周逸辰心高气傲,哪里听得了这话,当即就打了在他面前乱嚼舌头的人。
    他虽然恨那个人口无遮拦,却也对玉如璧生了疑心。
    虽然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那天玉如璧失踪得的确蹊跷。
    虽然白净莲早就跟他说过自己的疑惑,说自己邀请玉如璧游湖,玉如璧明明拒绝了她,为什么当天还是去了湖上?
    但周逸辰先是急着寻找玉如璧,后来得知玉如璧回来大喜过望,已经顾不得去想其他了。
    如今再细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疑心这东西一旦产生就很难打消,再加上外头这些风言风语,周三公子实在无法装作浑然不知。
    就想着当面问一问玉如璧,否则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可是他要见玉如璧并不容易,需得提前禀告各自家中长辈,约好日子才能见面。
    于是他便打算先回家向自己的母亲禀报,然后再知会玉家人。
    他母亲云氏这两日也是无比的心焦,外头的传言她都已经知道了,简直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大户人家就怕这种事,谁家娶媳妇不挑一个出身高贵,名声又好的呢?
    云氏又最好脸面,出了这样的事,让她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跟丈夫商量过了,觉得虽然案子还没有定论,可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遇到这样乱麻一样的事,自然是当断则断,免得受连累。
    “当初辰儿说看上了玉家的丫头,我就不大乐意。自古以来,生的太好的心思总是不安定,容易招货。”云氏唉声叹气地说:“如今怎么样?这才定亲多久,就闹出这事来了!这玉柏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到底是没有亲娘教育的,寡廉鲜耻!”
    云氏既打定了主意,等周逸辰进来的时候还不等他开口劈面就说:“收拾收拾跟我到玉家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第163章 还君金钗双泪垂
    东花厅是玉府夏日待客之处。
    天气晴好,院子里荷花满池,翠竹隐着粉墙,十分的清幽静谧。可花厅内的气氛却十分压抑沉闷。
    周家的大老爷周颂和夫人云氏、二夫人杜氏、云氏的妹妹白夫人,以及周逸辰都来了。
    玉府的玉柏夫妇、玉桂夫妇都在花厅里陪同。
    丫鬟们上了茶后就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主客双方。
    颜氏坐在那里心里头直打鼓,情知周家的人上门绝不是好事。可话既然没有挑明,只能先装糊涂,于是强颜欢笑道:“各位请喝茶,不知今日贵客到,实在有些怠慢了,还请见谅。”
    周夫人脸上淡淡的,说道:“夫人客气了,我们不请自来,该抱歉的是我们才对。”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玉柏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几位亲家前来有何指教?”
    周夫人听了一笑,说道:“不敢当,我们今日来是请罪来的。”
    月桂听了不由得惶恐,问道:“何出此言?”
    周夫人道:“本来既盟婚媾便不可悔改,可我家犬子实在不堪匹配令千金,所以今日便想着上门来把这亲事退了。”
    周逸辰在一旁忍不住叫了声母亲,周夫人狠狠看了一眼,满是告诫。
    玉家人当然知道周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女子被退亲实属奇耻大辱。
    因此玉柏说道:“婚姻岂是儿戏?便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两家说清楚也就是了,退婚是万万不成的。”
    颜氏和隋氏也都附和,只有玉桂没有搭腔。
    一直没开口的周老爷说话了:“贵府是体面人家,一向通情达理。有些话也不必说的太清楚,那样反倒失了和气。”
    玉家人心中清楚,必定是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了周家人的耳朵里。
    可是玉家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真的退了亲,那不是更坐实了传闻吗?非但玉如璧从此之后再难寻得好姻缘,且玉家的名声也都毁了。
    因此,玉柏和颜氏便想着极力挽回。看到周家的长辈态度虽坚决,但周逸辰明显对玉如璧还很留恋。
    于是便开口道:“贤婿,你真的要断了和如璧的姻缘吗?她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周逸辰刚要开口,周老爷立刻接过话头道:“小孩子家不懂事,能有什么主意。况且这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有长辈做主,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周夫人也说:“现有我家二夫人在这里,当初是她插的钗子,如今还请贵府将那钗子拿来,无需再多说了。”
    当初相看时插的钗子是个信物,双方若是取消婚约,这钗子是一定要退还的。
    “这……”玉柏见周家人的态度实在太过决绝,一时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沉沉叹口气,唉叹家门不幸。
    “咱们都是高贵人家,可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没根据的话就断送了孩子们的姻缘啊!”颜氏虽然不是玉如璧的生母,但她十分不愿这门亲事黄了。
    她不但要背上教女无方的罪名,自己那两个亲生的女儿将来找婆家也会受到影响。
    “夫人这话说的可有些过了吧!”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云氏开了口:“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何况衙门里已经挂名的事。我姐姐是要面子的人,我那外甥也是百里挑一的俊杰。你们自家女儿不检点,难道要我姐姐一家背锅吗?”
    “你不说话,我只当你是外头跟进来的孤魂野鬼,”玉桂把眼一翻,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这门亲事成与不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吗?衙门里的事你知道的那么清楚,敢情是你经常出入衙门?”
    玉柏连忙呵斥:“胡说些什么?!还懂不懂待客之道?”
    “大哥,你看不出来吗?这些人分明就是来作践咱们的,算什么客人?!”玉桂冷笑道。
    “瞧瞧,绷不住了吧?”云氏算得上伶牙俐齿,她今天来就是帮着吵架的,更何况这事还关系着她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因此更是不遗余力:“难怪你们家的女儿会做出那样令人不耻的事来,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桂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京城中许多大户人家自诩正派的人都不愿同他往来。
    玉桂听了一点儿也不动气,哼哼笑了两声说:“我不过是如璧的叔叔,她自有父母教养,除了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我帮着骂两句,其余时候根本用不到我。倒是你们家白大爷,年近半百的人了,平日里也没少往天香楼、怡红院这些地方跑。如此说来,你们家的儿女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了!”
    玉柏见此情形,只能厉声喝止,如若再吵下去,会更加难以收场。
    “玉大爷玉二爷,长痛不如短痛,这门亲事就此断了吧!”周颂起身道。
    “爹!”周逸辰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咱们……能不能……让我问如璧几句话?”
    “周公子,”一道轻柔的嗓音自外响起,玉如璧扶着丫鬟走了进来:“你有什么话请问吧!”
    病态缠绵的玉如璧弱不胜衣,并没有精心装饰,却依旧美得令人心折,其实她在外面已经站了很久,刚才众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周逸辰清楚自己对她依然心动,可那些传言实在太不堪了,他总要问清楚:“你心中可有他人?”
    玉如璧轻轻摇头。
    “那苏八郎的确是个贼,对不对?”周逸辰又问。
    玉如璧咬了咬下唇,说道:“她不是贼。”
    她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玉家人都松了口气。
    可她第二个回答,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你胡说些什么?!我看你是病糊涂了!”玉柏呵斥道:“那苏八郎就是个贼!”
    “是啊,不但偷东西还偷人!”云氏冷笑。
    “你这么恨他,莫非他偷了你的女儿?”玉桂吵架还没服过谁。
    “我家女儿才不会做这种事,”云氏道:“不知你们家玉大小姐可敢踏灵龟么?”
    踏灵龟是民间检验女子贞洁的法子,倘若女子要证明自己贞洁,就要赤足踩在一只乌龟的背上。如果龟壳裂开,就说明这女子是千金之体。
    如果龟壳不裂,则表示女子已经失了贞洁。
    这法子管不管用在其次,本身就十分的侮辱人。
    玉如璧的心如同被人踩进污泥里,她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和侮辱,只是看向周逸辰道:“你可信我?”
    “只要你向官府说明苏八郎是贼,我就信你。”周逸辰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巨大让步。
    “这钗子还給公子。”玉如璧将那只钗子双手递还给周逸辰:“明日我要上公堂去,女子上公堂为人不齿,如璧就不连累公子了。”
    第164章 为八郎击鼓鸣冤
    玉如璧退了周家的亲事,又说要上公堂。
    周逸辰很伤心,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玉如璧,而玉如璧对自己也并没有多么深情。
    她不肯委屈求全,不肯为自己做出让步,这样的女人心未免太硬了。
    周家人走后,玉柏气得双眼通红,浑身战栗,指着玉如璧骂道:“孽障!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这个做父亲的极力挽回,甚至不惜放低身段,恳求周家。好容易有一点转机,却叫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弄得无法收场。他对玉如璧实在是失望透了,觉得她像是中了邪一样,根本无法理喻。
    玉如璧微微低头,声音轻缓地说道:“婚姻本就是两厢情好,周家退意坚决,女儿若再不松手,只能自取其辱。”
    玉如璧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在外面听到周家人的谈话时,她就已经不抱幻想了。
    她也曾委曲求全过,可最终换来的只有无尽折磨。
    玉柏沉重地叹息了两声,他不否认玉如璧的话有道理,有些无奈地说道:“退亲也就罢了,为什么说要上公堂?你还嫌没把祖宗的脸面都丢光吗?好人家的女儿谁会到那地方去抛头露面?你要去告谁?!不躲远些,还往跟前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女儿的名声已经无法保全,继续畏缩,不但让害我的人逍遥法外,还会使无辜者受牵连。”玉如璧不卑不亢态度在玉柏颜氏看来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你……你这逆子!”玉柏说着扬起手来,他真的快被气疯了。
    玉如璧脸上被打的伤还未好,玉桂忙上前阻拦:“大哥,你真要打死她不成?这女儿你不要就算了,还有我这个没用的叔叔管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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