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年纪不大,至多不超过三十岁,面色惨白如凝霜雪,面相虽俊美,但高鼻狭目,嘴唇抿成一线,显得十分阴刻。
    在场众人见了他,无不胆寒股栗。只因他不是别人,正是大夏官场“一佛二鬼三阎王”中的活阎王权慕权倾世,他是白鸦卫的都指挥使,据说同他说过三句话以上的人都成了鬼。
    这话虽未必全对,但权慕手段狠辣却由此可见一斑。
    京中流传童谣有证:
    白鸦卫,羽森森,
    无事从来不登门。
    地下阎王无人见,
    只怕权慕活瘟神。
    权倾世的名字是可以医得小儿夜啼的,他现身楚腰馆,更能说明事关重大。
    姹儿姨只觉得周身冰冷,她不是没见过风浪,可权倾世亲身到来,还指名要见苏好意,她这个当娘的不怕才怪。
    “大人,我儿子她怎么了?”姹儿姨颤巍巍地问。
    “苏八郎在哪里?”权慕不答反问。
    “她……她在楼上睡着呢!”姹儿姨挡住权慕,几乎要跪下哀求:“她从不惹事的。”
    苏好意从奇园回来酒还未全醒,正在屋里补觉。
    权慕不为所动,他身边两个手下一个将姹儿姨推到一边,另一个抽出利刃抵住旁边龟奴的后心道:“带我们去苏八郎的房间。”
    苏好意睡得很沉,以至于白鸦卫的人敲门也没听见。
    “大人,这房门打不开。”手下试了几次,居然无法破门。
    “让开!”权慕冷声喝退手下,随即拔出自己的佩刀,硬生生将门劈开。
    苏好意这都没醒,权慕一阵冷风似地走到床边。
    床帐未落,苏好意和衣而卧,面朝里,醉态嫣然。唇边还挂着一抹笑意,显然正在做美梦。
    权慕劈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脸对着自己。
    苏好意被迫醒来,觉得很不舒服,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冷脸不禁吓了一跳,本能挥了一巴掌上去。
    “啪!”
    在场的人都愣了,包括权倾世。
    白鸦卫们不敢乱说乱动,权倾世脸色阴沉如雨前的黑云,半晌狞笑道:“给我搜!”
    苏好意这时才看清了来的人是白鸦卫,自然怕起来,可又觉得奇怪:“各位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贼啊!”
    权倾世这时还提着她的衣领,一脸的冷峻。,多一句的解释都没有。
    苏好意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心说自己这回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可怎么收场?
    想要道歉陪笑,却硬生生被权倾世浑身的煞气给压了下去。
    她的屋子很快就被翻乱了,最后在床底的隔板底下找到几只瓷坛,打开封盖,里头似乎泡着什么东西,味道刺鼻得很。
    “大人,是人的心肝和脾脏。”手下辨认过了对权倾世禀报。
    苏好意顿时觉得无比恐惧和恶心,再加上权倾世一直揪着她衣领,让她嗓子不舒服,所以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谁在我床下放这么恶心的东西?!”苏好意又惊又怒:“大人,您定要查清楚。”
    权慕却看着她冷笑:“还在演戏?趁早交代不好么?”
    苏好意大惊:“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权倾世哼了一声,表示不想废话,把苏好意往床上一丢,吩咐手下:“带回去!”
    苏好意被带下楼,姹儿姨急得要扑上来,郑千户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苏好意笑着对姹儿姨道:“娘,我去说清楚就回来了,别着急。”
    话还没说完就被扯下楼去了。
    楼下众人噤若寒蝉,甚至没人敢正眼看过来。
    苏好意被捆着双手押回了白鸦卫的大牢,感觉跟进阎王殿没有丝毫差别。
    和一般的监狱不同,权倾世命人把白鸦卫的大牢墙壁全部涂上石灰,这样反而使溅在上头的血迹更加明显。
    在这里除了能闻到血腥味,还有皮肉焦糊的味道、腐肉的味道以及屎尿的腥臊气。
    苏好意恶心的感觉一直没除去,到了这里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权倾世冷眼看着她:“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苏好意苦笑:“我都不知道大人为什么抓我来,还请大人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放肆!”权倾世身边两个手下意欲上来教训苏好意。
    权倾世眼帘微垂,那两个人立刻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一说你是什么时候潜入到皇宫内苑去杀人的,”权慕紧盯着苏好意的眼睛道:“以及之前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杀的,在哪里杀死的?”
    “您说的这些事我都没做过。”苏好意道:“不知道大人凭什么抓我来?”
    “就知道你不会痛快的认,”权倾世阴着一张脸说。:“鲁大良的尸体是你发现的,楚腰馆就在发现第二具尸首的上游。荆国公家的小公子是被你找到的,你却说是从一个神秘人手上夺下来的,可除了你,谁也没见到那个神秘人。我手下的人追踪了几次,都是到楚腰馆就断了线索。据我所知你会轻功,并且从你床底下发现了那三具尸体丢失的脏器。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第66章 可怜成了替罪羊
    听了权倾世的话,苏好意明白自己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那人很狡猾,为了让自己这个替罪羊无法翻身,甚至不惜进入大内杀人。罪过如此之重,上峰必然要求速查,白鸦卫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走一个。
    自己身陷囹圄,对方说不定早已逃之夭夭了。
    因此她并没有急着申辩,虽然第一次和权倾世打交道,但也早就听说其人阴鸷狠绝,心胸狭隘,几乎毫无人性。
    还有人说他不近女色,只好男风。
    一直以来,权倾世都是个不能被提及的人,不能提他的身世,不能提起他的身体,更不能非议他的所作所为。
    当年那个歌姬快要临盆的时候才被王妃发现,当即被施以杖刑。受刑没过几天就死了,但权慕命大,居然被生了下来。可他也在母腹中受了伤,所以天生就带有残疾。他左足微跛,因此两只鞋子的鞋底不一样厚。
    所以他特别忌讳“残”、“瘸”、“跛”等字眼,倘若有人提及,他就会认为是在讥讽自己,非把对方搞到家破人亡为止。
    据说有一次权慕在街上走过,一个外省来的富家子不认识他,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句,但权慕耳力过人,虽然隔得远却也听到对方在骂他。
    但奇怪的是,越是不能提及的东西,大家就越是心知肚明。
    都说权慕是永王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本是王府的一名歌姬,有白羯血统。
    权慕长得很像他的生母,从他的面相肤色甚至瞳仁的颜色都能看得出来,和中原人的长相有明显差异。
    她正视着权倾世的眼睛说道:“大人办过这么多案子,应该也知道栽赃陷害是常有的事。”
    权倾世阴鸷的双目在幽暗牢狱中显出异样的神采,看着苏好意冷意森然道:“你如何证明自己无辜?”
    苏好意苦笑:“我被关在这里能怎么证明?何况没做过的事要怎么证明?”
    于是折返回去,将那人打得当场吐血,随后没出三个月,这家也因为行贿罪被抄了家。办理此案的正是白鸦卫。
    而苏好意在不清醒的情形下给了他一巴掌,以他的性格,断然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
    所以苏好意虽然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却并不敢奢望自己会被放出去。
    既然如此,自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罪是绝对不能认的,也不妄想出去,只求速死,不连累他人就是了。
    权慕见她不肯认罪,便说:“一开始进来的都嘴硬,何况你这样的小孩子。也罢,我就领你见识见识。”
    权慕带着苏好意观刑,所谓观刑就是近距离看其他犯人是如何受刑的。
    权慕冷笑:“你既进了白鸦卫的大牢,难道还想出去?”
    苏好意的心彻底沉到底,苦笑道:“那就是了,大人不想让我出去,我哪里还有生机?”
    苏好意知道,到了此时求情根本无用,又何况,权倾世这样的人听过太多的哀求,但也从没听过他对谁留一点情面。
    权慕带苏好意见的这个水刑恰好实行了一半,犯人额头上的皮肉溃烂,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
    但人还没死,因为狱卒每天都会给他喂饭,不吃就硬灌进去。
    权慕一手抓着苏好意的后心,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正对着那犯人的脸:“给我好好看清楚!我们管这叫开天眼。”
    苏好意不想看,却身不由己。
    权慕先带她看水刑:将犯人平放,固定住头颅。将滴水器悬于头上,直对两眉中间,均匀的滴下水滴。
    这个刑罚看似不那么残忍,但人的眉心被触碰会特别难受,何况水滴不停地滴下来,眉心这一处的皮肉被浸湿,慢慢肿胀溃破。滴水穿石,何况人的头颅。
    行刑的犯人双腿被架在火上烤,疼得惨叫连连。等到肌肤变了颜色,将火撤去立刻倒上冰水。
    如此一来,犯人的皮肉就会在瞬间收缩爆裂,鬼裂成一块一块。黑色的表皮间露出一道道白色的脂肪,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犯人疼到发狂,甚至死去。
    受刑的犯人面目苍白浮肿,两眼绝望的大睁着,额头上溃烂的肉洞如同第三只眼。
    苏好意全身筛糠似的抖,她是真的害怕。权慕却不肯放过她,又拉着她去看火刑。
    “看好了,这叫外酥里嫩。”权慕的声音幽幽在苏好意耳边响起。
    权慕把她抵在墙上,只觉得苏好意轻飘飘的,只有七八岁孩子那样重。
    “这回你还嘴硬吗?”权慕单手扼住苏好意的颈子,像握着一只纤细的花梗,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它。
    苏好意抖得很厉害,上下牙不断地磕在一处,她眼眶里噙着硕大的泪珠,晶莹粲然,欲落未落,简直美极了。
    苏好意只觉得胸腔憋闷喘不过气来,她浑身冷汗直流,如果不是权慕提着她,她早已经蜷缩在地上抖成一团了。
    然而即便如此,权慕依然不打算放过她,又继续带着她去看了虫刑和线刑。
    苏好意终于控制不住地吐了,吐得搜肠刮肚,扇肝抖肺,几乎把苦胆都吐了出来。
    权慕的手捏上她的双颊:“这时候还嘴硬,你是想让我试试你的骨头硬不硬吗?”
    他没想到苏好意竟然敢咬自己,手上一阵剧痛,随即就有了血腥味。
    跟在权倾世身边的两个手下急忙上前,企图阻止苏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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