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公子没说话,旁边的仆人说道:“我们不是来逛的,是来找人的。”
    龟奴赶紧问:“几位要找谁?”
    “苏八郎可在吗?”仆人问。
    “八郎在倒是在,只是这时还没起呢。”龟奴实话实说:“要不您几位在楼下等等,我上去告诉他一声。”
    “不必了,我亲自进去。”华服公子说着就要往里去,龟奴想拦,被一个东西砸在头上,一看是块金子,立刻退到一边,千恩万谢起来。
    这时楚腰馆里有些姑娘已经起了,见这阵势都不禁害怕起来,其中一个低声道:“我的天!这是寻人还是要寻仇啊?”
    这伙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到了苏好意的房门前,那公子回头对跟着的人说:“你们在这儿守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这时姹儿姨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刚要说什么,那位已经推门进去了。
    随后苏好意探出头来,有些衣衫不整地对姹儿姨说道:“无事无事,只是一个朋友来找我说话而已。”
    说着就又回屋去了,可姹儿姨还是不放心,毕竟这伙人面生的紧,之前没有来过。于是上去客套一番,想要问问他们的来路,可随行的人谁都不说。
    姹儿姨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时,苏好意正在屋子里穿衣裳,一边穿衣一边问:“公主,你怎么亲自来了?想要见我派个人传个话就是了。弄得我措手不及,连衣裳都没穿好,显得对你不够恭敬。”
    原来来找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惹儿公主,只不过这次也是换了男装的。
    “还说呢,我在府里三个月闭关清修,好容易出关了,就一刻也不想多待了。你别说,这男装也蛮好,下次我再与人私会就这么打扮。倒不是为了避人耳目,只是别有意趣。你说是不是?”木惹儿笑得一脸狂放,她出生本来高贵,又不是汉族女子,不受礼法拘束,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避讳。
    苏好意笑着应了一句:“公主好雅兴。”
    然后又开了门,让姹儿姨准备些茶水点心。
    姹儿姨于是趁机上前去,用眼神询问苏好意,苏好意笑道:“母亲放心,是一位贵人来了,我陪着她说说话。”说着,又用手拍了拍姹儿姨的手背,让她安心。
    她们母女两个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十分默契了,姹儿姨一见如此知道是真的无事,也就放了心,下楼去安排茶水点心了。
    这里,木惹儿公主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对苏好意说道:“你这屋子一看就不曾留男人过夜。”
    苏好意不禁失笑,夸她道:“公主的眼力果然细致入微。”
    木惹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可是情场的老手了,这点事儿哪里瞒的过我去。”
    之后又懒洋洋的躺在苏好意的床上,玩味地说道:“这世间事想来真是好笑,你自幼生长在这烟花之地,却还是处子之身。我一个御封公主,却早已经阅人无数了。这话叫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打死也不会信。”
    苏好意低头笑了两声,问木惹儿:“公主如今恢复了精神,可该开斋了吗?”
    “那是当然,”木惹儿公主翻了个身,挑眉说道:“你就是聪明,不点也透,所以我今天来找你了。”
    “找我?我们这儿可没人能入得了公主的眼呢!”苏好意有些纳闷的说道:“还是说你让我陪着你再去相人?”
    “不是的,我是听说你最近和兰台公子走的蛮近,所以想让你约他出来一趟。”木惹儿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素了三个月了,这一开荤必定要吃个新鲜的,那些臭鱼烂虾,我可是碰都不想碰。”
    苏好意一听顿感为难,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当,我的身份低微,就算是我邀约了兰台公子,人家也未必赴约啊。”
    “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有了上次的事儿,我再请他,他肯定不会到我府里去了,”木惹儿任性地说:“我要是上他的医馆去,不但见不到他,还会打草惊蛇。思来想去,就这个法子还算稳妥了。难不成你要我把他硬绑来吗?”
    苏好意沉吟不语,并未表态。
    木惹儿又说:“我跟你说,这司马兰台脾气虽然古怪。可他这么多年与世隔绝,简直就像张白纸,其实并不难上手,所以你必须得帮我。”
    苏好意还是觉得为难,说道:“不瞒公主说,兰台公子对我和我母亲都有恩,你让我……”
    “你放心,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绝不胁迫他就是了。”木惹儿道:“只要你帮我约了就成,我保证不对他动粗。况且你也知道男女间的事儿,只有男人强迫女人,哪有女人强迫男人的?”
    “那好吧。”苏好意道:“我去约兰台公子,但能不能成,确实不能强求。”
    “好好好,只要你帮我约了就成。”木惹儿笑的像个孩子。
    这时,茶水和点心都送来了,苏好意亲自端了进来,放在桌上。
    “我这三个月差点儿没无聊死,”木惹儿公主边吃点心便诉苦:“可今天早上一睡醒,我立马就恢复了。正正好好三个月,司马兰台的医术可真是神了!”
    “公主啊,万一你再见兰台公子,他还是故技重施可怎么办?”苏好意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不会,我这次学聪明了,绝不让他碰我的脚就是了。”木惹儿说道:“你也要记得,把他约出来的时候,千万别让他带着药箱,手边没了工具,他就奈何不了我的。”
    说实话,苏好意认识木惹儿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她对哪个男子如此上心。大约也是因为兰台公子太难上手的缘故,不像其他人,招招手就过来了。
    第57章 天变一时雨将至
    苏好意答应了木惹儿公主,翌日睡到将午才起,早午饭合成一顿吃了。
    天气凉了,她挑了件浅蓝提花绸的箭袖换上,提了一盒子糕点准备出门。
    姹儿姨一边捶着肩膀一边说:“怕是要变天呢,怎么我这身上酸疼酸疼的!八郎你要出去记得带把伞。”
    但苏好意心里想着事,竟没听见。
    软玉在一旁接过话:“这天儿瞧着怪晴的,不像有雨的样子。”
    “天变一时,”姹儿姨笑着下了楼:“我这肩膀比神算子还灵呢!”
    “那八郎就那么跑出去了,别挨了浇,”软玉有些担心地说:“要不叫人给她送把伞去。”
    “野都野死了,”姹儿姨一边喝粥一边说:“由她去,淋雨病了就不乱跑了。”
    “哪有你这么当娘的?”软玉瞪大眼睛道:“八郎病了谁给你要账去?”
    苏好意晃晃荡荡磨蹭到了兰台医馆门前,依旧人满为患。
    “姑娘们也是真拼了,”苏好意抬头看了看挂在中天的大太阳:“难道就不怕中了暑?”
    尽管只有疑难杂症的患者能见到兰台公子,可每天到这里来看病的姑娘们还是数不胜数,说白了就是希冀与兰台公子能见上一面,哪怕是擦肩而过也好。
    兰台医管前头负责分诊的老大夫认得苏好意,知道她不是来看病的,于是就将墨童唤了出来。
    “苏公子来了,快进来吧!”墨童笑着把苏好意往里请。
    进了外厅苏好意就站住不走了:“公子忙着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这是我们那儿自己做的狮蛮糕,拿过来给公子尝尝。”
    苏好意说着把自己提的点心递给墨童,因为快到重阳节了,天都有饮菊花酒佩戴茱萸和吃狮蛮糕的习俗。
    这狮蛮糕就是塑着南蛮王骑狮子的糕点,寓意袪灾除病,和菊花酒一个意思。
    “苏公子稍等等,里面的病人出来了,你就可以进去了。”墨童道:“来一回不见面总不好吧。”
    “不不不,我还是不进去了。晚上我打算请公子吃个便饭,有劳你转告一声。”苏好意笑着说,其实心里想的是:司马兰台不答应也好,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好好好,我一定转告。”墨瞳忙说。
    “就在遇仙楼,”苏好意道:“我早早在那里恭候。”
    “这样啊苏公子,我对京城的路径还不是很熟,不如你早些来,这里我们一同去也好。省的我一路上还得打听。”墨童实话实说,他跟苏好意不见外,所以就这么提议了。
    苏好意当然不便拒绝,于是就说:“那我早些过来就是了。”
    从兰台医馆出来之后,苏好意盘算着要是回家去再来,难免太奔波,于是干脆就到附近的化蝶园去闲逛。赏赏景,乘乘凉,一两个时辰很快就消磨掉了。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又来到兰台医馆。
    这时门前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路对面倒是还有些年轻女孩子等着,就为了看兰台公子出来上车,那么短短的一时片刻。
    墨童早已经在门前等着了,见了苏好意,连忙请她进来。说道:“苏公子在这儿小候片刻,我们公子在里头更衣呢,这就出来了。您要不要喝杯茶?”
    苏好意难免有些心虚,说道:“不用了,我在前头茶棚喝过了。”
    不一会儿,司马兰台出来了,依旧一身白衣,前襟绣着云涡纹路,十分贴合他出尘超逸的气质。
    苏好意上前问安:“几日不见,公子风采更胜。”
    “你这几日还好?”司马兰台问她。
    “好,当然很好。”苏好意打着哈哈说:“有劳公子动问。”
    这时墨童已经把车牵到了门前,苏好意连忙说:“地方有些远,公子还是先上车吧!”
    “苏公子,遇仙楼在哪条街上?”墨童问苏好意。
    苏好意说了具体地点,又怕墨童记不住,就说:“锦屏寺你知道吧?就在那后头的巷子里。”
    “知道知道,”墨童忙说:“您早说是那里我一下就找到了。”
    苏好意这时才猛地想起来,锦屏寺就是司马家的家庙,自己的脑袋真是生了锈,看来人不能心虚,一心虚就变蠢了。
    马车安静的向前走,苏好意不太敢看司马兰台,虽然木惹儿说了到时候她会装作不知情地“撞见”司马兰台,然后命人把苏好意赶走,可苏好意还是觉得有些不过意。
    “把手给我。”司马兰台忽然开了口。
    “怎么了?”苏好意并没有把手伸出去。
    “你最近受了惊吓,我给你看看。”司马兰台说着牵过苏好意的手来,车厢里就那么大点地方,苏好意又不能隐身。
    司马兰台抓住苏好意的手,在她的无名指处推拿,苏好意倒也没觉得有多尴尬,毕竟医者无忌嘛。
    “这阵子是不是睡得不好,总做噩梦?”司马兰台边推拿便问她:“不要掉以轻心,时间久了会为心疾埋下隐患。”
    苏好意当时脑子里就一句话——真是神医啊!
    自己因为跟吉星下墓被吓到,到现在夜里还得点着灯睡觉。而且几乎每晚都要做噩梦,不过她都自己挨着,不告诉别人。
    姹儿姨也问过她,苏好意撒谎说是自己连夜在看话本子。
    “这个需要吃药吗?”苏好意问。
    “现在日子浅,病情都浮在表面,只需推拿针灸就好了。”司马兰台说着取了银针扎在苏好意手上的几个穴位处,没有丝毫痛感:“往前些,我给你揉揉头上的穴位。”
    苏好意往前挪了挪,司马兰台抬手双手食指和无名指放在她的太阳穴上。
    苏好意有些慌地闭上眼睛,司马兰台的脸太惊艳,离得越近越容易被蛊惑。她怕自己出丑,只好不看。
    可眼睛闭上后其他的官能似乎变得异常敏感,司马兰台的手指微凉但不冰,按揉的力道轻缓。他的衣袖透出泠泠药香,他的呼吸稳而轻。
    “木惹儿公主要是见了,一定会把我踢到一边取而代之。”苏好意好笑地想,嘴角不自觉翘起。
    “你在想什么?”司马兰台低声问。
    苏好意有些心虚地睁开眼:“没,没什么。咦,车里好黑啊!”
    这时只听墨童在车外道:“这才多会儿工夫,天怎么就阴成这样了。”
    苏好意撩开车帘一看也吓一跳,外面的天空阴云翻滚,转眼就把整片天都给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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